李察點了點頭,說:“三天還是撐得過去的”,然後就向龍殿外走去。


    站在龍殿大門處時,李察停下了腳步,向下方的浮世德看了一眼,心知隻要出了永恒龍殿,就是失了庇護,要麵對的可能是整個浮世德的貴族,甚至包括浮島豪門。


    李察再如何自信,也不會認為以阿克蒙德一已之力能夠與所有豪門對抗。但是不出意外的話,他捕獲的那顆藍色月星就是蒼藍之月了。然而現在蒼藍之月已經和他的血脈構成了一個整體,別說能不能排出體外,就是能夠排出,李察的實力也會遭到重創。雖然從來沒有聽說過真名能夠被剝離的,但是血脈受到劇創的強者卻不少,實力大跌此生無望傳奇的還是幸運兒,大部分人會連生命也不剩幾年。


    可是交出了蒼藍之月,就能平安無事了嗎?那時實力受挫的李察,又拿什麽領導阿克蒙德和諸豪門抗衡?


    李察心中忽然浮起歌頓的身影。那個男人若是處在今天李察同樣的境地,想必會毫不猶豫地踏出永恒龍殿,迎敵而上,無論前方有多少敵人,都要衝過去!從來隻有戰死的阿克蒙德,哪有未戰先自殘的道理?


    百名構裝騎士都已等在龍殿的門口,安靜地看著李察。他們此刻也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都在等著李察的命令。隻要李察一聲令下,他們必然會執行到底,哪怕是與整個諾蘭德為敵。


    看著這批跟隨自己征戰經年的構裝騎士,李察忽生感慨。這裏每一個騎士,李察都能叫得在上名字,都知道他們家族的情況,也記得他們的妻子和孩子的情況。然而,還有許多名字,已經隻能存在李察的記憶中。


    數年征戰,有多少騎士埋骨他鄉?李察都有些不願去想。然而,這就是構裝騎士的宿命。而作為領主,李察的宿命就是帶著追隨者和騎士們開拓位麵,不斷擴大家族的基業,壯大自己。


    這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時代,一個家族不進取擴張就會逐漸滅亡。一個國家不擴張戰爭,也會逐漸滅亡。一個位麵如果不能從其它位麵掠奪資源,遲早會被更加強大的位麵滅掉。


    在死與生之間,沒有仁義道德。


    李察麵對著所有的構裝騎士,深吸一口氣,說:“你們應該都知道現在的形勢,我們相當於與整個浮世德為敵。所以這段回去的路並不好走。你們都跟隨我征戰了不止一年,我現在願意給你們另一個選擇。不想跟我走這段路的,可以留在這裏。留下來的人隨後可以離開,帶著你們的座騎和構裝。我不會責怪任何離開的人,因為我是將這段路當作最終之戰看待的。現在,願意留下來的到右邊去吧!”


    一眾構裝騎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人站到右邊去。李察連續問了幾次,都沒有一名騎士挪動位置。


    這時那名臉上有著數道刀疤的騎士上前一步,露出有些扭曲的笑容,說:“李察大人,我們阿克蒙德的戰士,既然上了戰場哪還有怕死的?一起走吧,帶我們回去!”


    李察看過這些構裝騎士,手微微有些顫抖,忽然說:“好!我們一起回去!跟我來!”


    他翻身上了魔騎,策動魔騎,當先衝出了永恒龍殿的台階,然後放緩了步伐,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向傳送大殿走去。


    水花又默默地跟在李察身後,隨後構裝騎士們魚貫而下,以李察為鋒刃,鏗鏗鏘鏘地向傳送殿走去。所有的構裝騎士都明白李察“跟我來”的意思,也在過往的戰爭中學會了服從。


    大多數時候李察隻是在中軍座鎮指揮,然而在最危險的戰局中,李察的身影總是會出現在戰線的最前方。在這一點上,歌頓和李察驚人的一致。以前的李察隻是模仿那個男人,而現在,卻已成為他的習慣。


    構裝騎士們並不是隻會衝鋒的莽夫,許多人的軍事素養相當高。他們知道在目前情況下,惟有以雷霆手段彈壓,才可能把眾人的貪婪之心打下去。否則的話,一旦所有人真正聯合在一起,阿克蒙德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整個浮世德貴族的進攻。


    走在最前方的李察更是清楚,所以對任何挑釁都會回以最強烈的反應:直接開殺!


    百名構裝鐵騎一齊出的場麵相當壯觀,一時吸引了整個浮世德的目光。李察高踞魔騎之上,放眼四顧,但見道路兩邊站著許多無所事事的人,稍遠處有數量眾多的聖域強者徘徊不去,遠方幾座殿堂內則反彈回來隱隱刺痛的感覺。那必是實力強大的傳奇強者正在注視著這裏。


    無數目光落在李察身上,根根如劍如刀。李察帶著百騎構裝騎士前往永恒龍殿獻祭時,這些貴族們一時措手不及,無力阻截,讓李察進了永恒龍殿。現在李察獻祭完成,他們也有了足夠的時間集結人手,從理論上並不需要畏懼李察和一百構裝騎士,所以他們也就根本不再掩飾自己的意圖,隻等李察路走到一半,就奮起攻擊,而且是前後夾擊。


    然而這隻是理論上而已,李察早就用行動告訴了他們,誰先動手他就先殺誰!要想把李察和他的百名構裝騎士統統留下,恐怕至少要有幾十名聖域強者陪葬!


    問題就在於,誰會成為這幾十名犧牲品?誰又願意成為犧牲品?


    魔騎上的李察深深呼吸了一下浮世德帶著幽香的風,臉上竟然有了微笑。就連最挑剔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微笑非常非常的迷人,銀月精靈無以倫比的容貌和氣質,這一刻完全在李察身上重現。然而李察的雙眼中絲毫沒有笑意,眼瞳深處有莫名的光芒流轉,帶著濃濃血腥味道的殺氣緩緩散發出來。離李察近些的人,有的竟然似乎聽到了無數淒厲的慘叫和哭號!


    所有稍具實力的人臉色全都變了,就連遠在法師協會的托爾瞳孔也驟然一縮!能夠凝聚出如此殺氣,究竟有多少生命死在了李察手上?!這種殺氣,就在許多傳奇強者身上,都見不到!殺人如麻,這個詞已經根本不能用在李察身上了。


    這一刻,浮世德所有人都重新認識了一次李察。這個英俊得有些秀氣的年輕大構裝師,並不隻是一個日日埋首於魔法實驗室中的構裝師,也不僅僅是運籌帷幄的超卓軍神,還是一個踏過屍山血海的強者!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拋棄了僥幸心理。他們現在才知道李察能夠一刀斬殺準天位強者,並不是偶然。隻看這殺氣,就知道李察早已是不折不扣的天位,而且恐怕在天位當中,也都是巔峰存在。


    就這樣,李察一隊人迤邐向傳送大殿行去,速度慢得就象在春日漫步。這一刻,李察忽然想起了自己剛回浮世德時,歌頓帶著自己去永恒龍殿獻祭的那一晚。那一夜,也是如此的殺機環繞。當時歌頓那不動如山的氣勢,在年少的李察心中實是留下了不滅的印象。或許這一刻他還比不上那個如山的男人,但也有可信賴的夥伴在身邊陪他走這段路。


    一隊構裝騎士逐漸接近了傳送大殿,魚貫進入下方一個小廣場。從這裏開始,就是一條寬闊的大道通向傳送大殿。這個廣場,就是最後一處適合圍困截殺的地方。


    尾隨李察而來的已經有數百武者,超過六十名聖域強者。傳奇強者們雖然還沒有現身,但是他們全力爆發力量,拚著受點傷的話,也能突破時光之力的壓製,瞬間出現在廣場上。隻不過傳奇強者來得早了,一是顯得臉麵上不好看,另外如果百名構裝騎士集火,可以重創普通傳奇強者。再加上旁邊一個虎視眈眈的李察,那時丟掉老命的可能性都有。傳奇強者都有數百年的漫長生命,所以都很惜命。這種純為後來者做嫁衣的活,傳奇們是不會去做的。


    但是看到李察等人即將脫離殺局,尾隨的人們終於忍耐不住了。當下人群中就有人高喊起來:“不能讓他們走了!還有十幾條人命哪,他們必須給我們一個交待!”


    有了帶頭的,立刻就有大批人隨聲附合,喧囂的聲浪迅速攀升,氣勢立刻就起來了。人們膽子也大了起來,開始四麵向小廣場圍了過去。


    李察心念轉動,已經知道了暴民們的心理。這許多人一擁而上,李察和構裝騎士們總是殺不過來所有的人,誰死誰不死,就隻有天知道了。隻要每個人所冒的危險都是相當的,暴民們也就有了勇氣。每個人都會下意識地以為自己是幸運女神的私生子,李察不會第一個找上他們。


    李察忽然勒停了魔騎,非但沒有繼續前進,反而轉了個身,麵對著環形包圍上來的暴民們。看著李察冰冷目光和迷人微笑,所有人心底突生寒意,竟然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


    ☆、章八 橫刀


    此刻在法師協會的頂層,老法師和托爾都在注視著這邊的情勢。老法師猶豫了一下,說:“那些家夥可能沒什麽用。要不,我去給李察施加點壓力?”


    托爾立刻說:“最好不要!如果李察真有生命危險,說不定我們還得幫他一把。你可別忘了,他的老師是誰。”


    老法師依然有些不死心,說:“可是我聽說,那位殿下好象一直在沉睡著?也許我們會有機會……”


    托爾苦笑道:“萬一她將來醒了呢?那位殿下可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如果李察真出了事,而我們又袖手旁觀,那她多半會遷怒到我們頭上來。”


    “但是,我們隻要保住李察不死就行了吧。蒼藍之月好象不應該算在內。”老法師露出了小小的狡猾。


    托爾摸著胡子,沉吟著:“這倒也是……”


    這時小廣場上情勢又有了變化,李察伸手一招,水花手中的永眠指引者就到了他手裏。隨後李察又向幾名構裝騎士一指,將他們的佩劍要了過來。轉眼間,李察手裏就抱了七八把刀劍。


    李察向傳送大殿一指,說:“你們都回浮島去,水花,你也回去!”


    一眾構裝騎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名刀疤騎士立刻問道:“李察大人!那您呢?”


    李察斜睨一眼圍著小廣場的黑壓壓人群,浮上不屑的笑,說:“我留下斷後,順便領教一下這些聖域強者的本事!”


    刀疤騎士又露出猙獰表情,舔了下嘴唇,說:“李察大人,您先走,我們留下!您放心,我肯定能給這幫家夥好好放點血,讓他們知道什麽叫阿克蒙德!”


    李察一揮手,說:“你們走!這是命令!”


    說著,李察懷抱著一堆刀劍,跳下了魔騎,走到廣場中央,將刀劍隨手一拋,長刀利劍立刻散落開來,分散插在地上。李察又將刀匣從背後解下,往地上一豎,伸手一拍,隻聽嗆的一聲,三柄長刀從刀匣中依次彈出,同樣插在地上。


    李察隨手把刀匣拋在地上,站在一叢刀劍中央,冷眼看著周圍數百武者,說:“想拿蒼藍之月是嗎?是聖域的上來吧!還沒到聖域就不要過來送死了。”


    說完,李察就雙目半閉,垂手而立,安靜等著挑戰者上來。


    一時間小廣場上寂靜無聲,數百武者人人屏息,麵對著孤身斷後的李察,竟是不知所措。蒼藍之月多半在李察身上,既然李察留下來了,那麽追構裝騎士就沒有意義。所有武者都留了下來,把小廣場團團圍死。眾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幾十位聖域強者,因為李察已經放出話來,指名要讓聖域強者上去。


    每一名聖域都有著自己的堅持和尊嚴,毫無人格可言的人,根本不可能成為聖域。他們或許會在某些場合不要臉,但是如此眾目睽睽之下,熟悉的同伴在側,很多人還是會變得高尚的。一眾聖域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每道關注的目光都象是抽在他們臉上的一記耳光。然而一位準天位都被李察一刀殺了,普通聖域上去了,豈不就是送死?一擁而上?這些聖域自覺還丟不起這個人,如果周圍的眼睛沒有那麽多的話或許會是另外一個局麵,然而這裏是浮世德,並不僅僅隻有神聖同盟的貴族和強者。


    蒼藍之月人人想要,可是為了蒼藍之月送命,就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的了。


    李察安靜地等著,一點也不著急。所有的構裝騎士都消失在傳送陣中,連水花都走了。李察的命令從來不容違抗。


    所以小廣場上,就隻剩下了李察一個阿克蒙德,孤身麵對著幾乎半個浮世德的武者。所有豪門的目光,在這一刻,都集中在了這裏。


    終於,一名一臉頹廢的大漢排眾而出,站到了李察麵前。他穿著很隨意,除了腰間一把傳奇長劍外,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魔法物品。大漢留著淩亂的胡子,不修邊幅,隻有一雙眼睛偶爾會射出極為淩厲的光芒。


    看著李察,大漢漸漸挺直了身體,氣勢竟如山嶽般節節拔高。當他完全站直時,竟然比李察高了一個半頭!而在旁人眼中,這名大漢一時間竟然搶盡了注意力,仿佛是早已消失在傳說中的力大無窮的維庫人,李察在他麵前就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孩童。


    大漢咧開大嘴,低沉笑了幾聲,說:“我叫阿特拉斯,別人都說我是天位聖域,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我不是為了什麽狗屁的蒼藍之月而來,那玩意對我根本沒用。我隻是想和你打一架,看看究竟是誰厲害。不過你要小心,我可不會有任何留手的。”


    李察眼皮不抬,淡淡地說:“我不管你是為什麽而來,在這個時候站在我麵前,結果就隻有一個,死。”


    阿特拉斯一怔,然後哈哈大笑,說:“你這不是等於在說,你已傳奇之下無敵了嗎?”


    沒想到李察竟然回了一句:“沒錯。”


    眾人頓時一片嘩然!傳奇之下全無敵手,李察竟敢放出這樣的話?竟是如此鋒芒畢現!


    阿特拉斯笑聲嘎然而止,嗆的一聲長劍出鞘,大喝道:“好!我就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傳奇之下全無敵手!來,決一死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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