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巢的回應即刻在李察的意識中響起:“主人,我在這裏。這裏沒有危險了,您可以進來。”


    這個句子十分流利,一天的時間過去了,母巢真如它所說,完全掌握了諾蘭德大陸的通用語。


    李察心中疑惑,帶著眾人大步跨進樓門,剛一進門,李察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


    小樓的底層原本是個客廳,現在已經處處狼藉,所有的家俱都變成一堆碎木爛布,當中一大塊空間被清理出來。在客廳的中央,正伏著母巢。它正低著頭,不停地咬嚼著殘破的盔甲、盾牌和武器,那嘁嘁嚓嚓的聲音正是由此而來。


    可哪怕是李察,對於眼下長達兩米,高度和寬度都超過一米的母巢,也感到極度的震驚和陌生。在戰鬥剛剛開始時,母巢才不過一米大小。


    剛德和水花下意識地擺出臨戰姿態,堪稱巨大的母巢已經給他們帶來了強烈的危險感覺。雖然他們已經見過母巢,也知道這是李察的某種靈魂契約生物,但是要把僅僅一米長的母巢和眼前的恐怖生物聯係在一起,卻不是什麽人都能夠辦得到的。


    “這是怎麽回事?”李察震驚地問。


    “這些金屬可以讓我的甲殼變得更加堅固。我挑選的都是已經徹底報廢的裝備,沒什麽再次使用價值了。”母巢說。


    這個回答再次讓李察震驚,不過這次卻是驚訝於它的智慧。從出生到現在不過一天不到的時間,母巢竟然已經有了價值的概念。


    母巢和李察的交談都通過精神層麵直接聯係溝通。在交流的時候,它一直沒有停止吞吃廢棄的盔甲兵器。堅硬的鋼鐵在複雜的口器下輕而易舉地被粉碎,然後被吞咽下去。偶爾有幾滴唾液從口器上落下,滴在盔甲或是兵器上,立刻發出嗤嗤聲響,轉眼間就在精鍛的鋼鐵上腐蝕出一個深坑。


    看到這一幕,剛德和水花都更加戒備。母巢其它方麵的戰鬥力還不清楚,但如果被這樣的唾液粘上,後果卻是可想而知。


    母巢此刻腹部滾圓得如同一個球,和身體其他部分的比例顯得很不協調,甚至背甲都被腹部頂開,幾片透明的翼翅從縫隙中探了出來。不過看到那幾片短小的翼翅,再看看母巢變形的身體,誰都知道這幾片翼翅已經變成了擺設。


    母巢停了下來,腹部快速地脹縮著,身上則開始發出密密麻麻的劈啪聲,那身深黑色的甲殼上忽然出現無數裂紋,然後裂紋越來越寬,從縫隙間不斷冒出濃黃色的不明體液。這些體液一接觸空氣,就化成團團霧氣,蒸騰離體不超過一公分就快速凝固起來,顏色逐漸轉成黑色。


    包括李察在內,所有人都感覺眼睛似乎有些發花,因為看到的母巢比剛才明顯大了一圈。李察忽然覺得雙眼陣陣刺痛,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而且裸露在外麵的皮膚也有種燒灼般的感覺。那些霧氣雖然大部分凝固掉了,但是仍有小部分在房間裏擴散開來,空氣中已經彌漫著淡淡的霧氣,似乎帶著強烈的腐蝕性。


    母巢的聲音再次響起:“主人,我在生長時會產生大量酸霧,請您先暫時離開這裏。”


    李察立刻帶著眾人退出小樓,遠遠讓開十多步,酸霧還在從門口不斷湧出。流砂則連續用神術驅散了幾個人身上的酸蝕效果,大家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李察沒有看到,在母巢龐大的身體後麵,有一團殘骸正在被大量酸液快速腐蝕著,房間中的酸霧大多是從這堆殘骸上散發出來的。那是母巢不希望李察看到的東西。


    片刻之後,殘骸就隻剩下一攤焦黑的餘燼,再也看不出原本是些什麽。


    當酸霧散盡時,母巢也完成了再一次生長,這次它長寬高各增加了半米,整體看起來更加圓滾滾不辨頭尾。不過身體雖然長大,但是節肢和刀鋒並沒有跟隨長大,現在已經顯得小得有些可笑。


    它開始試圖離開這座房屋,可是對現在的體形來說,房門卻變得太過窄小,無法讓那個巨大的腹部通過。母巢發出滋滋的叫聲,發力向前一拱,轟的一聲,門框整個掉了出來,大半側麵的牆壁都被它頂塌,二樓的天花板轟隆隆掉下來,連同二樓靠街麵的窗戶和一個小陽台,一堆磚石木頭把它埋在下麵。


    而母巢抖了抖身體,就從瓦礫堆中爬出。這點衝擊根本無法對它造成傷害。


    兩名被倒塌聲吸引過來的步戰騎士看到母巢,頓時大吃一驚,一邊大叫示警,一邊擺出防禦姿態,封鎖住了通過基地中心的路口。


    這時李察走了過來,站到母巢身邊,用手敲了敲它的甲殼,對兩名步戰騎士說:“好了,別擔心!這是母巢,它是我的契約生物。”


    兩名步戰騎士互望一眼,眼前的情景實在讓他們感到難以置信。看到李察站在幾乎與自己等高的巨大蟲子身邊,一名步戰騎士眼角不禁抽動了幾下,說:“是,李察大人。不過……您似乎最好離那個東西遠一點。”


    母巢用力撐起自己的上身,向著那名步戰騎士示威性地揮舞了一下一雙小小的刀鋒,立刻讓他一驚,再次擺出防禦姿態。


    李察重重敲了下母巢,這才讓它安靜下來。


    基地裏還有很多善後工作,看一切都還安好,其他人就先行離開,李察留在原地,和母巢開始交流,大量關於自身的資料被母巢傳送過來。


    於是李察知道母巢仍然處於幼生期,但是距離成熟體還有不到一半的距離。在參照了人類和這一位麵的力量體係後,母巢首先加固了自己的本體防禦,現在甲殼強度已經可以無損抵擋十級力量型騎士的全力一擊,隻有敏泰那種程度的戰職者才能對它造成有效的傷害。在魔法防禦上,母巢對於酸、毒幾近免疫,對冰、電有很強的抗性,隻有火能夠對它造成完整的傷害。


    而母巢自身的攻擊手段主要是精神衝擊,以及酸液噴吐。酸液噴吐的距離隻有十米,但是一旦被噴中,那麽就是全身板甲也最多隻能抵抗一分鍾的腐蝕。除了移動速度過慢,現在甚至失去了飛行能力,母巢的戰力可說已經相當強悍。它過大的腹部看起來是個弱點,但是層層的褶皺其實是和甲殼類似的物質構成,隻有步戰騎士用重斧全力一擊才能斬開。如奧拉爾那個等級射手的弓箭就無法穿透那層褶皮。


    母巢對自身的戰力評估數據都是來自這半日的戰鬥,清晰簡潔的分類數據讓李察再次對它的智慧感到驚訝。母巢那龐大的蟲軀上,頭部可是隻有普通人類大小。不過在母巢傳送過來的資料中,還包括了它本體的大致結構圖解,所以李察知道它的頭部其實並不是要害,真正的大腦多達數十個,分布在有厚重甲殼保護著的胸腔內。


    幼生期的母巢還有大量進食需求,於是在報告完畢後就向李察請求離開前進基地去覓食。


    “你抓得到獵物嗎?要不要讓奧拉爾幫你?”李察對於母巢的移動速度表示懷疑,它的精神衝擊和酸液噴吐的範圍都很有限。


    “我現在已經可以孵化幾隻工蜂,由它們來為我捕捉獵物。現階段血肉生命是我最好的食物。”


    母巢的話似乎另有含義,李察立刻想到了前進基地中數以百計的屍體,他沉吟了一下,說:“人類的屍體不行,其它的我不管你。還有,你還需要其他物質嗎?告訴我,我會盡量幫你收集。”


    “工蜂可以勝任。”


    得到李察的許可後,母巢挪動著龐大的身軀,慢吞吞地爬出了前進基地。它似乎自己都對這個速度有些不滿意,時不時會奮力拍動翼翅,於是真能離地升起。可是最長飛不出十米,就會重新落在地上,隻能再靠著六根短短節肢向前挪動。


    盡管已經知道母巢是李察的契約生物,可是看到它的步戰騎士們依舊會感到驚駭。老兵們在戰場上也見過魔獸,甚至於歌頓的坐騎就是一匹凶獸,但是看到眼前這個生物似乎是精神上受到了極為不適的衝擊。


    章十 責任


    清理戰場的任務非常繁重,步戰騎士們把一具具屍體拖到基地外,並且把屍體上的裝備卸下收集。李察開始一個個提審俘虜的戰士,他提問的內容非常詳細,從地理到宗教到風土人情,甚至男爵的性格癖好都會涉及到。每次提審,李察都會記下密密麻麻幾頁紙的資料。


    前進基地清理完時,已經接近黃昏。基地外的空地上堆了上百具屍體,而前進基地內則開始飄溢食物的香氣。流砂已從冥想中醒來,但當她走進酒館時,看到李察還在審問一名戰士,桌子上已經放了厚厚一疊紀錄。


    李察雖然滿臉倦容,但是眼神依舊清亮,在紙上的紀錄也整齊美觀,絲毫不見潦草。


    流砂坐到李察旁邊,認真地說:“你該休息了,沒有魔力的法師還不如戰士。”


    李察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還有最後兩個人了,問完我就去吃東西。”他拍了拍旁邊厚厚的紀錄,說:“這些情報可比我的魔力重要多了,我們對這個位麵幾乎一無所知,也不知道明天等待我們的是什麽。我需要盡快理出一個頭緒,好決定下一步應該怎樣做。這場戰鬥我們消滅了佛薩男爵超過三分之一的精銳部隊,特別是五個戰鬥爵士戰死了三個。在短時間內,相信他不敢再來進攻了,殘餘的那點兵力,現在僅夠他防禦自己的核心領地。所以我要恢複魔力,還有得是時間。”


    說到這裏,李察歎了口氣,說:“就在剛才,我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在戰鬥結束時應該立刻追擊那些逃兵,並且一鼓作氣拿下山腳下的奧斯法鎮。那裏有騎士們留下的戰馬,至少幾十匹上等戰馬!這是一大筆財富,也是對我們力量的增強。可是現在,那些逃兵肯定已經回到了奧斯法,並且帶走了全部的戰馬。”


    “李察,你不可能不犯錯的。事實上,你在這場戰鬥中的表現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名最優秀的將軍。不要太苛求自己,你還不到十六歲。”流砂雖然依然神情淡淡,口氣卻十分溫婉地說。


    李察揉著自己的頭,苦笑著說:“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位麵,麵對著前所未見的強大敵人,而且本位麵的神明還降下神諭,詳細到指引了我們出現的位置。而我們呢?甚至連怎麽來到這裏的都不知道,現在除了一點基本物資,其它就什麽都沒有了。原本的先遣隊員都在時光洪流中消失,精銳的戰士在第一撥襲擊中就死了三個。而且現在還不知道能否馴化本地人為我們作戰。沒有任何犯錯的餘地了!”


    流砂把手放在李察的手上,緩慢而溫和地說:“冷靜些,李察。你不能這樣壓榨自己,你是我們所有人的領袖,這不是說說,而是事實。你有著最強大的殺傷力,又是構裝師,同時不要忘記,你還有永恒與時光之龍的神眷。我和母巢出現在這裏,就是神眷的證明。至於勇氣之神的神諭,我認為,它隻是預言了我們進入位麵時傳送門的位置,空間的異常波動是有跡可尋的,而它不可能知道我們今後的動向,那個神明如果足夠強大,當時等待我們的就不是一個高約爵士了。最後,李察,如果你出了事,和你有契約的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這個責任似乎有些太大了。”李察歎了口氣。


    流砂則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這是你的選擇,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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