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這麽說,不過……”大師很不情願小李察會得出這種結論,仍然試圖掙紮掙紮,但是仔細思考之後,卻又不得不說:“好吧,你說的是對的。正如傳奇職業的存在意義在於對一個國家的皇室和大貴族形成致命威脅,因為無論是什麽職業,傳奇人物都可以變成最危險的刺客。而構裝師受尊重之處則在於,他們是國家的毀滅者。一隻構裝騎士組成的軍團,哪怕隻有一個小隊,也足以擊潰過萬人的大軍團。現在,讓我們從洛丹達爾大師說起,他是大陸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構裝師……”


    大師的評述扼要而生動,寥寥數語之間,一名名曾經叱吒風雲的構裝師就宛若在眼前。這些構裝師用自己的智慧和天才,創造出了數量眾多的構裝騎士軍團,而每名構裝騎士,都會深深烙印上創造他們的構裝師的印記。每名構裝師的創造物都截然不同,這是一個可以肆意展示個性與天賦的世界,曆史上最著名的構裝大師,無一不為後世留下璀燦一時的傑作,諸如所羅門的幻魔套裝,盧迦迪魔的緋色騎士,聖彼德的天國武裝,都是如此。又有為數眾多的構裝師試圖模仿並沿著大師們的軌跡前進,然而這些真正的大師始終被模仿,卻從未被超越。


    整整一個小時,大師才將構裝師的曆史草草勾勒出一個輪廓。如果要詳細述說,恐怕不是十天半月能夠完成的工作。


    等大師稍稍歇了歇,李察才說:“謝謝您,大師。我的第二個請求,是想請您給我介紹一個人。”


    大師點了點頭,說:“我在深藍中認識很多人,應該說大多比較特殊的人我都有些交情。不知道你需要我給你介紹什麽樣的人?女人嗎?哈哈!”


    大師的冷笑話並沒有讓李察發笑,他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才仿佛下定決心般抬起頭,說:“我要找一個可以教我殺人的人。”


    章二十六 殺戮的藝術


    “什麽?”大師忽然覺得周身冰冷,象是赤身跳入了窗外的浮冰海灣。他幾乎無法想象這句話會是李察說出來的,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一個雖然沉默了點,但是努力、勤奮、上進的孩子,突然要去學殺人?


    驀然間,李察所畫過的每一幅畫又都出現在大師心頭。想到那些隱藏著無窮力量的線條,大師忽然發覺自己錯了,錯在一直把李察當成普通的小男孩來看待。在人類大貴族的教育體係中,有些十二歲的孩子就已經很成熟了,而十五歲是公認的成年標準。在人類活躍區域之外,某些獸人部落的孩子六七歲就算成年了。


    想到這裏,大師坐直了身子,認真地問:“你想要找的人我的確認識一個,他是真正的殺人專家。不過我首先需要知道,你為什麽要學殺人。”


    “既然構裝師是戰爭的締造者,那麽隻有學會殺人,才能創造出更出色的構裝騎士。”李察平靜地說。


    李察的回答再次讓大師感到無奈,幾個深呼吸後才勉強平複自己壓抑鬱悶的心情,緩緩地說:“一個很好的理由,聽起來很象是真的。不過沒關係,隻要有一個能夠說得過去的理由就可以了。那個人叫納亞,不過許多年前幾乎所有人都稱呼他‘災刃’。你應該能從他那裏得到想要的東西。”


    李察點點頭,再次端正姿態向大師行了個禮,然後遞過來一張紙。


    大師本以為是又一幅作業,卻沒想到是一張李察簽了名的支付憑據,上麵確認大師這個月給自己上課的課時數目。當然,其中大多數課時是根本不存在的。但是以這張單據,大師就可以向深藍兌付金幣,而憑空多出來的金幣數量達到一萬,這是他也無法忽視的數目。這個過程也是十分安全的,因為單獨授課的酬勞最終是由學生支付,深藍會向李察清算這筆款項,既然對深藍的財務沒有半點損害,自然也不會受到追查。


    看到這張支付憑據,大師的心再次紛亂,這是賄賂嗎?


    “李察!”大師叫住了剛要離開的小李察,抓了抓淩亂的頭發問:“你為什麽會找我幫忙?”


    “因為感覺上應該是最容易的。”


    “那如果我不肯幫你呢?你會去找誰?”大師有些不死心。


    “黑金。”


    大師恍然,原來在小李察的心目中,搞藝術的和玩金幣的同樣不可靠,所以才把突破口選在這裏。可是他很想知道另一個答案,於是叫道:“嗨!小李察,那你最後會去找誰?”


    李察不假思索地說:“那幾個一心隻想教學生的大魔導師們!”


    夜深時分,李察離開深藍主塔,來到俗稱邊緣區的附屬建築群內。


    主塔中居住著數量眾多的法師,而每個法師都需要至少二三十人直接或者間接為他們服務。這些人大多居住在邊緣區,因為深藍主塔的租金地價根本不是任何十級以下的魔法師能夠負擔得起的,哪怕是間隻能夠放張床的小房子也不行。


    邊緣區內也按照和主塔之間的距離被分成了數個等級不同的區域,最靠近深藍的環形區域居住著數量眾多的法師,其中大多數還不到十級。他們住不起深藍,但勉強能夠緊挨著深藍安家。


    裹在深色鬥蓬中的李察一連穿越了數個區域,直抵邊緣區的最外圍。一路上他感覺到各種各樣的目光,有來自傲慢的八級法師,也有陰暗小人物不懷好意的凝視,更多的人則是好奇。終日在相同區域裏遊蕩的人大多互相認識,或者至少眼熟,陌生人自然受到注目。而李察鬥篷一角三級魔法師的標誌為他避免了許多麻煩。


    在一條陰暗無人的小巷盡頭,李察站在一個破敗的小酒館前。酒館的木製招牌裂了個大口子,依稀可以看出上麵烙印了一個半裸的女人像,畫工粗俗拙劣。從酒館的門縫中透出幾縷昏暗的燈光,裏麵很安靜,沒有喧囂,也沒有樂隊,隻有一股刺鼻的酒氣不斷冒出來。


    現在是冬季了,嚴寒無處不在,而隻有深藍主塔在魔法的作用下保持溫暖,這溫暖還會輻射到邊緣區的內環。這是內環地價租金高漲的理由之一,也是內環居民沉重負擔和傲慢感覺的源頭。而在這處於邊緣區盡頭的小巷中,天氣已是非常寒冷,這種規模的小酒館就算打開了自供暖設施,也僅比外麵暖和上那麽一點,如果要達到居室溫度的話,酒館一個月的營業額都無法負擔一天的能源消耗費用。


    那麽點暖意,在李察的感官中區別還是挺大的,但對大多數普通人而言,零下三十度和五十度其實沒有太多的區別。


    在這見鬼的天氣裏,以及如此偏僻的位置,小酒館中當然不會有什麽客人。


    李察伸手推開酒館的門,走了進去。


    酒館裏麵麵積不大,隻擺得下三張桌子。吧台後站著個中等身材,麵貌平平無奇的男人,半花白的鬢角看著已經有點年紀。


    角落的桌邊,兩個衣裳破爛的魁梧男人正懶散地靠牆坐著,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酒氣很烈,味道卻十分衝鼻,想必價格相當便宜。而他們下酒的東西是小碟薄薄的風幹肉片,不知道是什麽肉,但是幹巴得完全脫水的樣子,讓人看了就沒什麽胃口。可是兩個男人卻很仔細小心地挑起一片肉,放在嘴裏,使勁咀嚼記下,還要回味回味,才會狠狠地灌幾大口劣酒下肚。就這麽一小碟下酒菜,看上去就是一整晚都吃不完。


    李察環視一周,已經把酒館的情形盡收眼底。吧台後的男人一邊清洗著杯子,一邊瞥了李察一眼,說:“小家夥,你媽媽沒告訴過你要成年後才能喝酒嗎?當然,你要是有錢的話,我也不介意給你倒兩杯。”


    李察掀開了鬥篷的頭罩,說:“我不是來喝酒的,我想找一個人。”


    “找誰?”吧台後的男人好象有了點興趣。


    “災刃。”話一出口,李察忽然感覺到象是掉進了冰窟,瞬間被凍得僵硬,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除了頭部,似乎全身都已經不受自己控製。而且襲來的寒氣中帶著種種尖銳的刺意,如同有千萬根針在狠狠刺著他的肌膚。這是李察第一次知道殺意的滋味。


    如同時光凝止,桌邊的兩個男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一個保持著正拿酒杯往嘴裏倒酒的姿勢,另一個則小心翼翼地拎著片薄得幾乎透明的風肉,舉在半空中。不過他們顯然不象李察那樣連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雖然動作靜止,目光卻都落在小李察身上,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吧台後的男人停止了擦拭酒杯的動作,目光向上看著牆壁上搖曳昏黃的蠟燭,顯然陷入了某種回憶中。片刻後,他才回過神來,看著李察,說:“災刃是我以前的綽號,已經很久不用了,現在我叫納亞。你能夠知道災刃,那就算是朋友了,雖然我很好奇,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孩跑到這裏來想做什麽。”


    “我想學殺人。”李察的話一向簡潔。


    “為什麽?”


    “因為我感覺,或許很快我就需要用上它了。”李察說。


    納亞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原因,而是說:“這裏是深藍,哪怕隻是最外圍,也是深藍。所以……”


    “我準備了學費。”李察說。


    納亞咧開嘴,笑了笑:“我的課程很貴,每天至少要五百金幣。”


    冰刺般的殺意隨著這一笑,消失了。


    李察掏出一個精致的附魔皮錢袋,打開,把一堆閃亮的金幣傾倒在吧台上,說:“我準備了一千,所以,把你會的都教給我!”


    納亞漫不經心地看了眼成堆的金幣,玩味地笑了,說:“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孩,帶著這麽多錢,還跑到一個殺手的老窩裏,你就不怕我直接把你吞了嗎?我知道多半是那個最喜歡畫女人的家夥介紹你來的,可是那家夥是個軟骨頭,根本無法相信。所以,小家夥,現在你來給我個理由,為什麽我不應該直接殺了你。”


    “因為我隻帶來了今天的金幣。”


    納亞笑得更高興了,說:“聰明的孩子!可是最好再給我點其它的理由,我有時候會為了錢作事,有時候卻又不。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最好不要猜測我現在是不是隻想要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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