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那句話,遲夏頭也不回地就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顏顏和李薇薇猶豫地看了看癱在地上的陸淵,終於也下定決心,一步一步地跟在遲夏的身後。


    剛走了幾步,顏顏的臉上就出現了幾分不忍。


    她刻意拉住李薇薇,讓兩人和遲夏之間拉開一點兒距離,才小聲問道:“就真的把人扔在這兒不管啊?燒的這麽厲害,會出人命的!”


    李薇薇白了她一眼:“說你沒腦子你還不承認,裏麵那麽多人,都眼巴巴地等著獻殷勤呢,他出來的時候肯定就好多人看著呢,放心吧,過不了兩分鍾肯定有人出來找他。”


    聽見李薇薇這麽說,顏顏頓時一臉地恍然大悟:“對哦,那看來他在那兒也躺不久……不過這樣也太便宜他了吧?真希望他們能晚一些找到他!”


    李薇薇對著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起步朝著前麵追去。


    但是剛走了兩步,顏顏又在身後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驚呼了下,盡量壓抑地對著她低聲嚷:“那這麽說遲夏也是想到這個,才敢把他扔下?”


    李薇薇的腳步一頓,深深地歎了口氣:“你以為感情真是水龍頭,說關就能關的?”


    如果想要硬生生地強迫自己放下,那早晚有一天心頭的愛意都會被深埋在心底,看上去像是真的被治愈了一樣。


    但是這個“早晚有一天”,卻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到來。


    顏顏的腦子終於開竅了一些,憂心忡忡地看向早已經跟她們有些距離的遲夏:“那要是強行關上……水管不會爆掉吧?”


    雖然窗外已經是日上三竿,但因為暗色的遮光窗簾拉得緊緊的,房間裏仍舊是一片昏暗。


    陸淵醒過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太陽穴傳來的一陣陣刺痛。


    他輕吟一聲,虛弱地伸手在太陽穴按了按,雙眼也漸漸地張開,一個迷蒙的身影頓時出現在他還沒有適應光線的眼裏。


    “遲夏……”


    他下意識地叫出口。


    但是緊接著陸淵就看清了坐在床邊的那個人的模樣,是陸輕奚。


    聽見他喊遲夏的名字,陸輕奚的臉上沒有一絲不快,反而笑著對著他開口:“昨天沒找到遲夏,可能是提前走了吧,打電話也是關機,我想她最近住的地方有點兒不固定,不知道回去有沒有人照顧你,就把你帶回了家。家裏有傭人在,多少方便一些。”


    陸淵的頭還在一陣陣悶痛著,除了遲夏兩個字,其他的幾乎沒有聽進去,但是看這房間裏的擺設,他也知道自己是回到了從小長大的宅子裏。


    看陸淵完全不理她,陸輕奚的目光閃了閃,才又接著開口:“怎麽一直揉太陽穴,是不是頭疼?昨天你高燒41度,怎麽燒成這樣還帶我們去吃飯?都沒感覺的嗎?本來看你跟遲夏前後出去還以為你們是有什麽話要說,就沒有及時去找你,沒想到竟然隻有你自己暈倒在地上,早知道我就應該跟著你的。”


    陸淵本來就頭疼,聽她嘟囔這一通更是難受,有氣無力地對著她擺擺手,聲音嘶啞地開口:“沒事,你去休息吧,我自己躺會兒就好。”


    “那怎麽能行?胡醫生交代了,你醒過來就要現吃點兒東西,然後吃藥。剛剛阿姨覺得你應該快醒,去吩咐劉嫂熬粥了,我去看看好了沒有。”


    陸輕奚話音剛落,門上就傳來一聲輕響,把手轉動一下輕輕打開,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女人端著一隻餐盤緩步走了進來。


    “阿姨。”看見她,陸輕奚趕忙從床邊的椅子上站起來,招呼了一聲。


    陸淵雖然依舊閉著眼,但是看見他揉著太陽穴的動作,女人還是綻出個驚喜的笑容:“陸淵醒了?感覺怎麽樣?”


    陸淵沒有張開雙眼,隻是低低地應了一聲,看得出來,他對陸輕奚口中這所謂的阿姨並沒有多麽重視。


    這阿姨閨名鄭敏,是陸淵的後媽,從陸淵七八歲的時候嫁過來,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幾年。


    但是陸淵卻從來沒有掩飾過對她的無視。


    甚至在最開始的那一年,陸淵毫不掩飾地無數次在外人麵前罵她是害死媽媽的凶手,讓鄭敏吃盡了苦頭。


    按說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怎麽也不可能對付得了她這個成年人,但是陸淵打小就深受陸家的老爺子喜愛,鄭敏又是在正牌的陸夫人還沒有病逝的時候就跟陸城天勾搭成奸,自然也在疼愛孫子的陸老爺子那裏得不了好。


    再加上這麽多年鄭敏肚子裏半點消息都沒有,陸城天又意外地剛過半百就因為肝癌去世,讓她連唯一的依靠都失去,對這個能力卓越的繼子,她也隻能選擇忍氣吞聲。


    但是好在陸淵現在雖然對她沒什麽感情,卻也不會真的不恭敬,起碼在外人麵前給她留足了麵子。


    所以現在陸淵的態度一點兒都沒讓鄭敏覺得有什麽不妥,她把手中的餐盤放到床頭櫃上,小聲道:“胡醫生走的時候吩咐過你醒來要現吃點兒東西再吃藥,剛剛我讓劉嫂熬了白粥,我看,就讓輕奚喂你吃一些怎麽樣?”


    陸輕奚笑了笑,伸手挽住鄭敏的胳膊:“阿姨,別擔心,交給我吧,哥他肯定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但是床上睡著的人卻一點兒都不領情,下一瞬間就嗓音低啞地開口拒絕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你們先出去吧,我再躺一會兒。”


    陸輕奚臉上的笑頓時僵了一僵:“哥,你的燒剛剛退下去,恐怕沒什麽力氣吧。”


    “總不至於連端個碗的力氣都沒有,都出去吧,我想自己呆著。”可能是因為虛弱,這次陸淵竟然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情緒,臉上的表情裏頓時帶上了幾分不耐。


    陸輕奚咬了咬下唇,握住鄭敏胳膊的力道頓時加大。


    鄭敏察覺到她的變化,連忙不動聲色地拍了拍她的手,對著她使了個眼色:“既然這樣,輕奚你也很忙,不如就先回去吧,家裏這麽多人在,會把陸淵照顧好的。”


    陸輕奚趕忙收斂了情緒,對著床上閉著眼的那個人笑了笑:“那好吧……哥你好好休息,身體好了別忘了給我打個電話。”


    “那陸淵你吃過藥好好休息吧,有什麽事情叫我就好。”鄭敏也對著陸淵說完,才跟陸輕奚一前一後地朝門外走去。


    陸淵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著,連應一聲的意思都沒有。


    聽見房門哢地一聲被關上,陸淵才睜開眼,從一旁摸到自己的手機,很快撥出一個號碼。


    是艾琳的。


    “總裁,身體好些了嗎?”艾琳一接電話就開口問道。


    看來陸輕奚已經幫他給艾琳打過電話。


    陸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啞著聲音吩咐:“讓小李來接我回去。”


    小李是陸淵的司機。


    “總裁,知道您在老宅之後我就吩咐小李過去,現在應該差不多快到了。”陸淵很討厭呆在鄭家的大宅裏,艾琳跟了他這麽久,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陸淵低應了一聲,直接把手機扔到一旁,重新閉上眼睛。


    門外,鄭敏和陸輕奚還沒有走遠,隱約聽見他對艾琳的吩咐,她們的臉色頓時都有些不好。


    稍微走遠了一些,鄭敏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輕奚,到底怎麽樣了?怎麽連讓你喂個飯都不肯,你不是說對嫁給他勢在必得嗎?”


    陸輕奚本來就覺得丟了麵子,被她一問更是煩悶的不行:“好了你別問了!總之我保證早晚能嫁給他不就好了!”


    鄭敏深呼吸一口,在陸淵房間裏時表現的溫柔似乎隱去了大半:“如果不他娶的人不是你,我這麽多年來在他們鄭家隻的苦可都白吃了!等老頭子歸了西,財產都歸陸淵自己,咱們倆可就等著喝西北風了!”


    陸輕奚聽見她的話,臉上的嫌惡更深:“錢錢錢,你就知道錢!你以為我嫁給他就是為了錢嗎?”


    鄭敏聽見她的指責,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怎麽?如果他沒錢,不是陸家的少爺,你還會像現在一樣喜歡他?陸輕奚,你可是我養大的,你是什麽樣的人,難道我還不了解?”


    “你這種為了錢什麽都能拋棄的女人,當然不會了解!”陸輕奚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快步離去。


    剩下鄭敏一個人在原地氣憤地看著她的背影……


    回去之後,遲夏好像真的忘了陸淵的病情,該吃吃,該喝喝,李薇薇安排好的通告也一個都不落下,一點兒情緒低落的樣子都看不見。


    但是因為李薇薇那天說過的話,越是看見遲夏這樣,顏顏的心底就越是有些隱隱的擔心。


    這天,遲夏跟岑亞琛終於湊了個兩人都有空的時間去看了房子,跟遲夏現在住的這一棟差不多,裝修好的複式樓,地段治安和交通都不錯,甚至就連價錢也比遲夏意料的低了許多。


    “這麽便宜,你朋友那邊真的可以嗎?還是按市價來吧,我不想你因為我欠人情。”在回去的路上,遲夏忍不住對著岑亞琛開口。


    聽見她的話,正在開著車的岑亞琛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我還真是第一回見買家幫賣家抬價的,你會不會太善良了一點?”


    顏顏也在後座忍不住嘻嘻笑起來:“是啊,遲夏,你是不是錢多的沒處花?看在咱們交情的份上,有多少錢衝我來,我替你承受!”


    遲夏輕笑一聲,回頭看她一眼:“那我還真要謝謝你!”


    “不客氣,這是我作為好朋友的本分!”


    遲夏無奈地睇她一眼,又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岑亞琛:“可是我還是覺得……”


    “放心吧,這小子不缺錢,現在在國外留學呢,跑賭城去玩把生活費輸光了,隻要你給他的錢夠他對付倆月的,他肯定就樂得屁顛屁顛的。再說隻是比市價便宜一點點而已,能這麽快賣出去他指不定樂成什麽樣呢。”岑亞琛直接打斷她的話,阻止她再說下去。


    這回遲夏還沒回話,顏顏就忍不住有些咋舌:“一千多萬對付倆月?你這朋友敗家敗得真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


    岑亞琛聽見她的形容,笑容頓時燦爛了許多:“可不是嘛,你要不說我還真沒想到怎麽形容他,下回見麵,我一定說給他聽。”


    他們兩個已經不知不覺轉移了話題,但是遲夏卻仍舊糾結在剛剛的問題上:“可是……”


    “好了,你要是真覺得欠我個人情,等下請我吃飯怎麽樣?”岑亞琛扭頭對著她挑了挑眉。


    剛剛這房子確實比市價隻便宜了一成,但是房子那麽大,地段又那麽好,基數擺在那裏,隻是一成就已經是一大筆錢。


    遲夏這些年來事業又不是太順利,盡管一直拿著陸淵的卡,但遇見什麽大的款項,卻也一直都是自己買單,存下的錢並不算多。


    買下這棟房子,她的存款就已經去了大半,省下的錢又哪裏是能用一頓飯可以抵消的。


    但是看著岑亞琛的表情,遲夏也知道自己這人情肯定是欠定了,隻能無奈地點點頭:“好吧……不過你跟我在外麵吃恐怕不太安全,不如這樣,等下路過超市的時候讓顏顏進去買點兒菜,回去自己做。”


    他們一車三個人,也就顏顏能安全地在人群裏晃悠,買菜的重任當然也隻能交給她。


    岑亞琛一聽見這個,眼光頓時一亮:“親手做給我吃?那我可真是太幸福了!”


    很快,車子就被岑亞琛停在了距離遲夏住處不遠的一個超市對麵,顏顏肩負著兩個人的期待進了超市,車廂裏就隻剩下岑亞琛和遲夏兩個人。


    看四下的人不多,岑亞琛打開車窗,準備透透氣,與此同時,旁邊一個小飯館裏的電視聲也傳進了兩人的耳裏,播放的正是耿春那部《一步之遙》舉行開機發布會的消息。


    兩個人真正熟悉起來,應該就算是因為這部戲,但是現在再聽見這部戲的消息,他們卻都不由得感到些尷尬。


    岑亞琛扭過頭來,對著遲夏開口:“站在台上的人本來應該是你的。”


    遲夏輕笑了下,搖搖頭:“這部戲本來就沒有我什麽事,沒什麽好遺憾的。不過,以後我的機會多的是嘛,說不定有天我也會紅的讓耿導上趕著找我拍戲。”


    岑亞琛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個倒有可能。怎麽?想好了?準備好好拍戲?”


    聽見他提起這個問題,遲夏臉上的笑收起來一些,看上去認真了不少:“嗯,我發現自己挺喜歡扮演不同的人的感覺,就像是同時擁有了無數種人生。”


    “能這麽想我就想放心了,”岑亞琛臉上的表情也隨著她認真了不少,清了清嗓子,才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在她麵前問出口:“記得你上次說……跟天璽的合約就要到期了?”


    遲夏沒想到自己隨口說出的一句他還記得,不由得愣怔了下,才點了點頭:“是啊。”


    岑亞琛沉吟了下,繼續開口:“那現在這種情況,你有沒有考慮過跳槽?”


    遲夏這回徹底愣住,似乎在琢磨他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岑亞琛看著她失神的模樣,也配合地停頓了下,才接著說:“知道紀修吧,他已經兩年沒出作品了,這次我們公司卯足了力氣,加大投資,準備跟他合作一部大片,但是條件是重要角色必須全用寰宇的藝人。我看過劇本,裏麵的女主角很適合你,如果你肯來寰宇,這對你來說是個很大的機會。”


    “紀修?”遲夏嘴唇顫抖了下,悵然地重複著這個名字。


    她當然知道紀修,恐怕隻要看過電影的人就沒有幾個不知道紀修的名字。


    才二十出頭,導演的作品就獲得幾個國際大獎,到現在接近三十歲,擁有的榮譽更是讓人目不暇接。


    就算是遲夏一心想要當上主角的那些日子裏,也從來沒有妄想過可以一舉獲得紀修的青睞。


    她的目光閃了閃:“就算是我想過去,寰宇也不一定會要吧,何況就算我真的簽了寰宇,也不過是個新人,這種事怎麽也不會輪到我。”


    “放心吧,以你的資曆,簽約寰宇根本不成問題。而且,紀修這個人就算是答應了寰宇的要求隻用我們公司的人,在具體選人的時候,肯定也不會受公司高層控製。我已經看過劇本,女主角的氣質真的跟你很像,如果紀修真的能慧眼識玉,一定能把你選出來的。退一萬步說,就算你沒選上也不會有損失,但是一旦選上,你期待了許久的成功馬上就能實現。難道你真的不想試試嗎?”


    遲夏愣愣地看著岑亞琛詢問的眼神,心潮一時之間難以撫平。


    “我……沒有想過。”


    “那你現在就可以開始想。機會難得,時間不多,你……一定要好好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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