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來了,我方才燉了些滋補的燕窩,咱們一會給娘娘送去吧。”


    喜兒將衣服晾好,將手在抹布上擦幹,方才走到楊大力身前。


    “不必了。”


    楊大力冷冷的看著喜兒,沉聲說道。


    “大哥…怎麽了…?”


    察覺到楊大力冷冰冰的語氣中略帶一絲微怒,喜兒抬起頭,愕然的看著楊大力。


    “我問你,是不是你偷了娘娘的玉釵,是不是你去通風報信,是不是你害的娘娘和趙文被關進宗人府?”


    楊大力一步步向喜兒逼近,冷冷的語氣中不帶一絲感情。


    “我…”


    喜兒登時愣住,一雙眼裏寫滿了驚恐不安,看著楊大力一步步逼近而來,仿佛一座大山迎麵壓來,壓得她喘不過起來,隻好一步步的後退著。


    “是不是?你若敢再說半句假話,我就一掌拍死你!”


    楊大力惱怒的看著喜兒,心中失望之極,右手高高舉起,作勢便要對著喜兒迎麵拍去。


    楊大力是一個鐵打的漢子,且習武多年,這一掌拍下去,莫說是喜兒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就算是普通男子,恐怕不死也殘廢,要是對著喜兒拍下去,恐怕難有活命。


    “大哥…我…”


    喜兒驚恐的看著楊大力,一行淚水自麵上緩緩滑下,此刻她的心中除了懊悔就是自責,她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她是細作的事,早晚會被發現,隻是,她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來的這麽讓人措手不及。


    “說!”


    楊大力怒目欲呲,怒聲喝道。


    這一聲怒喝將喜兒嚇得心膽俱裂,渾身猛地一抖。


    “是,我是細作…大哥你打死我吧…我…”


    喜兒絕望的閉上了雙眼,等著楊大力一掌將自己打死。


    話音未落,隻聽“啪”的一聲,喜兒臉上登時多了五個紅紅的手指印,整個人被打的跌倒在地,半天也回不了神。


    楊大力痛心疾首的看著跌倒在地的喜兒,眼神中滿是失望。


    終於,還是沒能對她下得了手,那本該將她直接打死的一掌,最後還是變成了一記耳光。


    還是不忍心對她下手吧,即使知道她是一個細作,即使知道她是來害自己的,可是,還是不忍心將她活活打死吧。


    “你滾吧,滾吧。”


    楊大力歎了口氣,轉過頭不再看他,頹然的揮了揮右手,沉聲說道。


    喜兒怔怔的伏在地上,抬頭看著楊大力,一雙眼裏滿是悲傷與絕望,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被打的紅腫不堪的左臉仍然一片麻木,透過模糊的淚水,怔怔的看著麵前的這個男子。


    “快滾,從此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不要再靠近我們,你若是再敢去害娘娘,我便要你的命。”


    厭惡的對著麵前的女子揮了揮手,轉過頭不再看她一眼,隻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便會狠不下心來這樣對待她。


    “大哥…”


    喜兒張開了口,呆了半晌,終於喊出了這兩個字,這兩字包含了太多太多複雜的情感,也包含了太多太多的無奈與悲傷。


    “住口!從今以後我再不是你大哥!我沒有你這個妹妹!”


    這兩個字仿佛一道驚雷狠狠地擊中了楊大力內心最痛楚的地方,轉過頭來,狠狠地瞪著伏在地上的女子,怒聲喝道。


    “我問你,你第一次進我房裏給我送酒菜時,是不是事先就知道我的衣服破了,所以才隨身攜帶著針線盒?你根本從一開心就不安好心,你根本從一開始就打算利用我來接近娘娘,是不是?”


    楊大力冷笑一聲,冷冷的說道。


    喜兒緊緊的咬了咬嘴唇,開了開口,最終還是沒有說話,算是對楊大力的話默認。


    “我早就該知道你不對勁,哪有人隨身攜帶著針線盒的?你若不是一開始就打算騙的我的信任來接近娘娘,又豈會無緣無故的來討好我?枉我將你當妹妹般對待,你卻一心隻想利用我,你滾吧,我再不想多瞧你一眼。”


    楊大力轉過頭去,不願再多看喜兒一眼。


    “不錯,那天我確實是故意帶著針線盒,而且你的衣服其實並沒有破,是我在手中藏了一枚刀片,在你將衣服遞給我時,我方才用刀片悄悄將你衣服劃破。”


    喜兒淒然一笑,緩緩說道。


    “好好,真厲害,我楊大力沒有這麽厲害的妹妹,你這麽厲害,我楊大力也不配做你大哥,你快滾吧。”


    楊大力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譏笑,冷聲說道。


    “我確實是晉妃娘娘安插到你們身邊的細作,我的任務便是將你們的一舉一動毫無遺漏的匯報給晉妃娘娘,我從一開始就打算利用你來接近趙妃娘娘,然後博取趙妃娘娘的信任,這樣我便可更加方便的完成晉妃娘娘派給我的種種任務。”


    喜兒站起身來,定定的看著楊大力,那眼神也不知是絕望還是悲傷,淒然一笑,緩緩說道。


    “那天我仿著娘娘與趙文的筆跡,各自給他們寫了一封信,將他們引到暢音樓,為防趙文起疑,我便偷了娘娘常戴的玉釵隨信一同送去,如此一來,趙文定然會前去暢音樓與娘娘相見。”


    喜兒一雙眼仿似一潭死水,定定的看著楊大力,緩緩說道。


    “哼!娘娘到底哪裏得罪你了?教你如此恨她?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這些日子來,娘娘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難道你的心腸真的比蛇蠍還要歹毒?”


    楊大力轉過頭,鄙夷的看著喜兒,冷冷的問道。


    “我不得不這樣做,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生來就是給人家做棋子的,我若不乖乖聽命,在這後宮中難有活路,而且晉妃娘娘還用我七十高齡的奶奶來要挾我,我若是不乖乖聽話,她便要將我奶奶丟去山上喂老虎,晉妃娘娘心狠手辣,她說出的話就一定做得到,我賤命一條,死也無妨,可憐我的奶奶孤苦伶仃一人過活,臨老還要被丟到山上喂老虎,我實在不忍心,除了乖乖聽命於她,我實在別無他路。”


    喜兒定定的看著楊大力,哽咽著說道。


    “嗬…說得真好聽,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你自己?難道為了你自己,你便可以置他人性命於不顧?”


    楊大力冷笑一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譏笑,麵上盡是掩不住的鄙夷與輕視。


    那個深夜為他熱酒熱菜的女子,那個坐在燈下為他縫衣補鞋的女子,那個有著淺淺笑容的女子,那個會在他彷徨失落時輕聲安慰他的女子,那個說過會永遠陪在他身邊的女子,在這一刻,已經在他的心裏死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滿嘴謊言,心腸歹毒的女子。


    那些承諾,那些回憶,終於隻能深深的埋葬起來,那些屬於記憶中的畫麵,也將被深深的埋葬在心底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可是,我對大哥的感情,卻從沒作假,這些日子來,大哥已經住進了我的心裏,這麽多年來,喜兒第一次在宮裏感受到他人的關愛,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疼愛的感覺,這些天來,我也很後悔。”


    喜兒帶著一絲哭腔,眼中滿是哀求,哽咽著說道。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不管你做了什麽錯事我都可以原諒你,除了這件事!你差點把娘娘害死啊!你叫我如何原諒你?你叫我如何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你明知她是我最在乎最親近的人,你為何非要害她不可?”


    楊大力轉過頭,痛心疾首的看著喜兒,沉聲說道。


    “大哥…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你原諒我吧…原諒我吧…我再也不做對娘娘不利的事情…你原諒我吧…”


    喜兒猛地撲到楊大力懷裏,淚水滂沱的哭泣著,緊緊的抓住楊大力的衣袖,不肯放開,想要盡最後一絲力量來挽留。


    “晚了!一切都晚了!從你偷她玉釵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已經結束!一切都完了!你走吧!走吧!”


    楊大力眉頭一皺,心中一沉,將懷中的女子猛地推開,女子被推的跌倒在地,伏在地上失聲痛哭。


    “你走!從此不要再踏進清幽宮一步!以後倘若讓我看見你找機會接近她,我便一掌拍死你!滾吧!滾的遠遠的!再也不要靠近她!”


    楊大力冷冷的看著伏地痛哭的女子,眉頭緊皺,眼中神色複雜,終於還是歎了口氣,說出了這番決絕的話來。


    話畢,轉身便踏著大步離去,再也不去多看她一眼。


    隻餘下女子孤單的身影,獨留在院中,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任由淚水滂沱了視線。


    那些屬於記憶中的畫麵,終於隻能深深的埋在心底,不再去想,不再去理會,甚至不敢去碰觸。


    晉妃身著蘇錦掐花嵌銀流雲粉皚梨花白宮裝,腰間鉤織淡鵝黃挽同心結子綴絲穗束腰,百褶梨花雲邊泥金火鸞暗紋花團笑魘綢曳地迤邐襦,罩一層淡鵝黃煙雲軟羅水縐紗,輕輕斜靠於美人榻上,斜坐時朦朦朧朧,教人看不真切。


    手輕輕置於膝上,腕上一隻古銀勾丹鳶朝陽鏤空鐲子,透露出年代的久遠滄桑。


    女子容顏姣好傾國傾城,黛色遠山眉泛出微微青色,眼角火紅點上幾絲雲,金灼睫毛長長彎,在眸子上投下一方華美的陰翳,一雙眼猶如養在水銀裏的兩丸黑水晶,清澈明亮,隻眼尾輕輕一掃,便明豔不可方物。


    輕輕的打量著跪在麵前的小宮女,眼中一道寒光一閃而過。


    “你被趙妃趕出來了?”


    嘴角勾起一弧蔑笑,輕啟朱唇,慢吞吞的問道,


    “回娘娘的話,奴婢已經被趙妃娘娘趕出清幽宮了,如今不知該去何處,還請娘娘明示。”


    喜兒跪在晉妃麵前,低垂著頭,輕聲說道。


    “沒用的小蹄子!怎麽會被趕出來?如此一來你的身份豈不是也暴露了?留你何用?”


    香兒狠狠的瞪著喜兒,沉聲說道。


    “趙妃娘娘確實知道奴婢是晉妃娘娘派去的細作了,所以奴婢才會被趕出來。”


    喜兒低垂著頭,一張臉埋得低低的,教人看不清她麵上的表情。


    香兒一聽這話,心中一驚,麵色頓時一變,眼中閃過一線殺機。


    “不僅被趕出來,身份還暴露了,如此一來更加留你不得!萬一趙妃告到皇上那兒,娘娘豈不是慘了!”


    香兒咬著牙恨聲說道,眼中閃過濃濃殺機,當下便想殺人滅口,永絕後患。


    “且慢,趙妃若是能奈我何,此刻本宮還能平安無事的在延喜宮嗎?一來她無憑無據,單憑一個小宮女幾句片麵之詞,憑什麽讓人相信是本宮安排的細作,二來就算本宮當真安排細作去清幽宮又如何,眼下太後對她恨之入骨,太後才不會管本宮是不是在她身邊安排細作,三來本宮的父兄尚在朝為官,她一個小小的班婕妤憑什麽和本宮鬥,就算皇上來了,也奈何不了本宮,怕什麽?”


    晉妃淡然一笑,緩緩說道。


    “娘娘說得有理,香兒愚鈍。”


    香兒趕緊對著晉妃諂媚一笑。


    “那就饒你一條賤命。”


    隨即又轉過頭,換上一副惡狠狠的嘴臉瞪著喜兒。


    喜兒沒有說話,仍舊低垂著頭,呆呆的跪在地上。


    “既然被趕出來了,就回來延喜宮伺候本宮吧,如今本宮身邊正好缺人,你以後就跟在本宮身邊吧。”


    晉妃掩麵笑道。


    “謝娘娘。”


    喜兒抬起頭,一張臉喜怒難辨,不帶一絲感情冷冷的說道。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晉妃輕輕一揮手,喜兒便站起身來,躬身作揖,緩緩退下。


    “娘娘,這個小蹄子留著後患無窮,不如直接滅口,扔進後院的枯井中,免絕後患。”


    香兒看著喜兒離去的背影,眼中殺機陣陣,沉聲說道。


    “暫且留她一命,畢竟她也是為本宮辦事才被趕出清幽宮,如今倘若本宮殺她滅口,往後誰還敢替本宮辦事?況且留她以後多少也有一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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