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將後背靠在牆上,伸直了雙腿,用一種空洞的聲音說,“叔沒能耐啊……你,不會恨叔吧?”


    包光光聽到這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道:“叔你說的這都啥話啊!”


    “拉倒吧,”烏魯搖頭道:“在叔跟前還裝。其實叔都知道,你早就想出去見見世麵了,就是一直沒騰出工夫;俺也知道你不得意這門親事……嘿嘿,你以為赫巴圖那老東西,真瞧不出遠山那幫人的心思?他就是想借這事把你給綁死嘍。”


    說到這裏他禁不住放聲大罵:“老犢子!你可真豁上你那張老臉了!你拖了崽兒七年,難不成還想綁住他一輩子?你不記得七年前,你自個是咋說的了?俺記得!”


    一番話說得包光光是目瞪口呆――如果不是烏魯親口所說,他怎麽也不能相信,在他看來好像親人一樣的族長老頭,會聯合木靈開一起來算計他!於是他傻了,懵了。他想發火,卻發現自已並不如何憤怒,更多的則是一種哀傷,淡淡的,卻讓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忽視它的存在。


    那感覺,叫刻骨銘心。


    其實按包光光的機靈勁兒,估計事後也能猜出個**分來;隻是他一直拒絕自己往那個方向去想罷了。


    “別說了。”包光光麵無表情的說,“有外人在呢,別讓人看了笑話。”


    烏魯點點頭,順手抓過扔在一邊的巨斧,掄了兩圈猛地砸在地上,“嘭”的一聲,塵土飛揚。


    “滾!”烏魯暴喝道,“再瞅把你們眼珠子摳出來!都滾!”


    猛漢發火,果然是非同小可。本來還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呼啦”一下子跑了個蹤影不見。烏魯扔掉斧頭,對包光光說:“走吧!和你的那些兄弟們一起走。等你玩累了,玩夠了;再回來看看叔,啊。”他緩緩的說著,語調並沒有明顯的波動,但包光光卻有種感覺。


    烏魯在哭。


    “叔你喝糊塗了吧。”包光光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俺的家在這,你讓俺上哪去啊?還是說,你怕俺跟你搶老頭的位子?”


    “好,咱不走。”烏魯也笑了,“你就待在村裏,遠山的事你不用管他們,有叔在!哈哈……你那個叫斯諾的大哥跟俺說,俺這輩子都成不了那勞什子盾衛者,因為俺少了啥‘守護之心’。俺就是要讓他瞅瞅,俺到底護不護得了你!”


    包光光用手在臉上搓了兩下,笑道:“拉倒吧。人家盾衛者都是用盾牌的!”


    “盾牌?有!”烏魯用腳將斧柄踢了過來,一把抄起斧頭,指著那平滑的斧麵說,“這不就是了?”


    包光光翻著白眼道:“暈了,這樣的盾牌你會使啊!”


    “笨,誰動咱就削他,把敢炸刺的都砍翻了,不就安全了?”


    ……


    ……


    那天他們聊到很晚,說了很多話。到後來包光光自己都不記得說了些什麽,隻記得倆人說到後來,又抱頭哭了一場。


    回到他自己的小屋,太陽已經在遠方的斷崖上搭窩了。具體幾點包光光本人也不知道,反正六月的冰原上又沒有黑夜。


    他看到小姑娘靠在老狗身上,正饒有興趣的用茅草編著繩子。隻見她神情專注,嘴角卻透著一絲滿足的笑;披肩的長發在晚風的吹拂下,緩緩撫過她的臉龐,帶走了那些細密而又晶瑩的汗珠。而那頭老狗,則一動不動的望著夕陽,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多麽美好的一幅畫麵啊!可惜它背景上搭配了那些肮髒的陰影。包光光自嘲的笑了笑,卻不知是否走上前去搭話。


    歌聲響起來了――以光之名!光耀吾身。月精靈們,敵人就要突破防線了……


    唱歌的人是烏吉娜,而那首歌,正是他昨天聽過的《月精靈的挽歌》!同樣的旋律、同樣的歌詞,如今在小姑娘的嘴裏唱出來,偏偏沒了那種絕望與淒婉的味道,而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欣喜。仿佛月精靈們,又重新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包光光突然間想到一個問題。在傳說中,月精靈的文明已經到了一個相當的高度:有能穿梭位麵的超級戰艦、無堅不摧的魔動炮,他們每個人都是神射手,手中的弓甚至不需要箭矢,單靠魔法的力量就能射穿幾公裏之外的目標。


    但是月精靈真如傳說中強大,能把他們逼到如此地步的對手,那該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它最後收尾的旋律並不和諧,這在大陸的慣例中是相當少見的。最大的可能,就是這首歌還沒有唱完,如果事實真如他猜測的那樣,那麽月精靈們最後的命運呢?又該是一個什麽樣的故事?


    ……


    ……


    更晚些的時候,來了幾個紅十字會的兄弟。他們是自願過來替包光光守夜的,因為如今他們大當家的結婚了,拖家帶口的人,總不能再跟他們一群光棍子擠在一起。


    包光光同意了。


    雖然在他看來,有一頭接近怪獸級別的老狗,足以擔任警戒的任務了――估計木靈開現在更緊張他的小命;派這條狗來,與其說保護他的孫女,還不如說是保護他包光光的。


    但他還是不能信任那個叫“莫日根”的馴獸師。


    最後紅十字會的兄弟兩兩一組,守在半“公”室門外,作為第一道屏障;而那頭老狗則趴在裏屋和外屋之間,作為第二條防線;最後一道,自然是睡在他身邊的烏吉娜。


    誰知道沒過多久,那頭趴在地上的老狗,竟然跳上了床,在他和烏吉娜之間愣拱出一個地方。包光光本來睡得迷迷糊糊,這一下被它拱醒了,正要喝罵,卻聽見外麵隱隱約約的有聲音傳了進來。


    “暗號!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


    能說出這句的,肯定是紅十字會的兄弟無疑。


    “喊啥?俺你都不認識?”聲音粗豪,但咬字卻含糊不清。隻聽那個聲音繼續說道,“你們睡吧,俺在這旮搭看著……”漸漸的,外麵的交談聲越來越弱,終不可聞。


    烏吉娜這時候也醒了,她揉著眼睛,將老狗擠到一邊,用臉頰貼著包光光的脖頸。“藥罐子,你咋哭了?”


    “噓!”包光光解釋道,“說啥呢,俺剛才去喝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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