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冉感覺有人在她床邊站著,這人的呼吸是她熟悉的頻率,這人身上的味道蓋過了醫院的消毒水味。


    她慢慢睜開眼,扯著最努力的笑,看向展大炮。


    展大炮以為她睡著了,正用棉棒沾著水要往她嘴唇上潤,一時釘在那裏,不敢動,直到這姑娘輕輕喚他:“大熊。”


    他們倆對視,眼裏千帆過盡後的慶幸表露無遺。


    他縮回手,後退兩步。


    池小冉想伸手去牽他卻動不了,隻好用說的:“你過來點,我夠不著你。”


    展大炮如何不想靠近,如何不想過去抱著他的寶貝好好親一親,可是不行,他責怪自己,他不敢靠近此刻像玻璃娃娃般的池小冉。


    他閉上眼,腦子裏都是案發現場滿地滿牆的血,他甚至能想象整個經過,池小冉是怎麽被甩到牆上,怎麽被攥著頭發撞牆,怎麽被紮破臉蛋和小腿,她到底能有多害怕,在自己家裏,被凶手死死掐住脖子。


    還有,她就在這個房間差點被勒死,因為他的失誤。


    這對男人,對一個曾經槍林彈雨出生入死的戰士最大的侮辱。


    他保護著人民,卻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


    當年,他在廢了一條胳膊退伍回來後的第二天,就能跟陸寧一夥人去玩去喝酒高高興興的去參加自己的接風宴,可今天,他卻隻能膽怯怯的與池小冉拉開距離,她身上的傷灼了他的眼。


    她臉上的白紗已經被拆掉,如今沾著一片彈力膠貼,臉頰靠近耳朵的地方那道很深的小口被縫合,看不出針腳,顯出一條紅彤彤的線。


    他不敢給她拿鏡子,他害怕這個姑娘會哭。


    ***


    展大炮轉身出去了,含糊的說著:“恩,我出去會兒。”


    他沒找借口,沒說去吃飯去尿尿去幹嘛,他就是說出去會兒,他不騙她的,他真的就隻是蹲在門口,低著頭用手指在地上畫圈圈,眼淚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池小冉攔不住,見著房門開了又關,有護士進來給她換藥,她能看見門口地上一片衣角,半截某人粗壯的胳膊。


    她說:“護士你讓門口那人來給我換藥。”


    過來的是護士長,詹嚴明特地交代的要讓護士長親自動手才放心。


    護士長安撫道:“吵架了?等等換過藥我幫你去教訓他!”


    可池小冉扭著不讓人摘她後背的紗布,她說:“求求你幫我去找他過來。”


    護士長停了手,答應了。


    展大炮知道,每天這個時間,是池小冉換藥的時間,他守在門口像是一隻強壯護主的忠犬,咧著獠牙張顯自己一身油亮的肌肉,讓閑雜人等不敢靠近。


    可這回,人家很快出來了,聳聳肩說:“裏麵姑娘讓你進去,不進去就不換藥。”


    展大炮站起來,個頭呼的就快竄上屋頂似的,習慣性的撓撓頭,剛剛的凶悍全都跑沒影,隻剩下傻憨一枚,眼裏還含著一包淚,吱嗚著:“那什麽,我......”


    話沒說完,屋裏傳來一陣摔東西的聲響。


    門口兩人急忙推門進去,看見放在床頭邊的一盤換藥工具被掃在地上。


    床上人收回自己包裹成饅頭般的白拳頭虛弱卻堅定的說:“展大炮你給我進來!”


    她好幾天沒見著這人了,心裏想的不行,偏偏這男人還躲著她!


    護士長急急忙忙衝回護士站又捧了一個盤子塞進展大炮懷裏說:“你也看過好幾遍了都懂了吧,那你進去吧病人情緒起伏太大也不好的。”


    展大炮當然懂,他全學會了,在池小冉昏昏沉沉的頭幾天,他守在她床邊,非禮勿視的不敢看她沒穿衣服的後背,隻瞧著護士怎麽幫她換手掌心的藥,心裏仔仔細細的記下來,本來就是特種兵出身,這種事情他也會,出任務受個傷給自己換個藥,手法很男人,隻是這回,學的更細致。


    “是不是要我過去接你才肯進來!”床上的姑娘又來了一句。


    ***


    展大炮端著小盤一步一步踏進去,護士長給體貼帶上門。


    池小冉不吭聲的看著這個男人磨蹭著過來,她輕輕鼻子裏哼氣,擺擺下巴說:“坐這裏!”


    展大炮就小媳婦模樣挨著池小冉床邊坐半個屁股。


    “給我換藥不?”一副山寨大王要強逼良家婦女的痞氣。


    男人乖巧點頭,然後又搖頭,嚅囁道:“你後背傷口太大我是個男的不方便的。”


    “你嫌棄我了?!”這是一句肯定句。


    “我沒有麽!”展大炮急急忙忙辯解,嫌棄?怎麽可能!世界末日了他都不會那樣!


    池小冉心裏悶笑,還是繃著臉,看這個男人著急的像吃不到果子的小熊寶寶,覺得慶幸,慶幸自己還活著,還能看見她的大熊。


    隻是這頭熊,有些轉不過彎來,她要幫幫他。


    “那你給我換藥麽,你不是我男朋友麽!”


    展大炮握著拳頭,沒辦法了,抖抖索索的去解池小冉手上的白紗。


    “先換背上的!”小霸王鬧著。


    男人手很僵硬,溜一眼這小霸王肩頭光潔的皮膚,臉頰飛紅一片,哦了一聲。


    他抱著她翻身,讓她背朝上趴在床上,腦袋下墊了好幾個枕頭,就這,他身上就冒了一層汗。


    慢慢的,把被子掀開,揭下至後臀出,規規矩矩,不敢多下一分毫。


    池小冉一側沒受傷的臉貼著枕頭,用眼尾瞄這個男人的臉,他害羞的臉。


    她也害羞的,自己的身體,這樣醜陋的,毫無保留的呈現。


    但她知道,他不會嫌棄。


    她想笑,因為想到他們第一次的親吻,也是她像小土匪似的強上,這個男人害怕的縮著肩膀不肯,最後是她生氣要走了,他才抱著她親下去。


    ***


    因為是趴著,小土匪凶前的兩團被擠出來,肉嘟嘟的鼓在從側麵某人的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


    白嫩嫩的,與她的後背完全不一樣。


    她的後背,讓展大炮哽咽,那裏原本一定也是這樣白嫩嫩的,現在卻亂糟糟一片,像是一塊破布。


    展大炮傻兮兮的盯著池小冉的那抹半圓一直瞧,心裏沒有一點兒胡亂的想法,隻是喜歡,喜歡她的白嫩,然後再看她的後背,心裏躥出一把火。


    池小冉被他瞧著也害羞,強忍著不吭聲,就讓他瞧,偷偷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裏,還被人提醒:“冉寶你小心點,你臉上有傷!”


    小霸王聽見“冉寶”二字瞬間乖巧了,恩恩的哼聲,糯糯的說:“你輕點。”


    展大炮說好,帶著橡膠手套給後背消毒上藥,弄完了再把人翻過來側躺,嘴裏嘀咕著:“女孩子趴著對身體不好,不舒服的。”


    池小冉眼角露出笑意,心想你知道的還挺多!


    然後,把小爪子亮出來。


    展大炮又給小霸王換爪子上的藥,真心要發飆了——草尼瑪老子媳婦兒那麽嫩的一雙小手!


    因為生氣所以呼吸重了,哼唧哼唧一臉不爽。


    被重新包好的爪子圓滾滾一團,展大炮端著盤子要出去被攔下,小霸王說:“你過來給我坐下!”


    得令,某熊乖乖坐好,隻是肩膀不再挺拔,池小冉傷的那麽重他好像都沒力氣了。


    池小冉受傷的一條腿很不舒服的橫著,她嘟著嘴說:“我要坐你腿上!”


    口氣無比囂張,完美模仿陸寧。


    展大炮終於有點笑意,把紙娃娃一般的人捧在手心,把她的小胳膊小腿兒都張羅好,扶著她的小屁股坐上自己的腿,當然,一床被子隔在他倆中間,池小冉光著背,前麵卻被蓋的嚴嚴實實,展大炮的眼睛也特有禮貌的向上四十五度望天花板。


    這男人在這方麵膽子一點都不肥。


    ***


    劫後餘生的感慨讓池小冉紅了眼眶,她抱著的人真真切切,溫熱的,帶著他的味道。


    她頓時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隻能趴在這男人肩上死死抱著不放手。


    大炮說:“我抓了吳天卓和杜月華,吳思思跑了,你不是倒黴碰上變態殺人狂,是有人嫉妒你要你死。”


    “我很早就知道他們回來是為了錢,我,我那時候覺得你好可憐,我不敢告訴你,冉寶,我一句話就憋在心裏別提多難受了,我想著有我在你絕對能平安無事,我想著他們也不敢在這裏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是我錯了,原來親人之間也能壞到這種程度,冉寶我很討厭他們,冉寶我現在後怕,怕昨天晚上要是趕不及你死了我怎麽辦?我沒護好你我媽你媽得扒了我一層皮!”他把話都說出來,熱乎乎的氣噴在池小冉的脖子上。


    他把腦袋埋在她的耳後一片光潔的地方,蹭著她一頭亂糟糟的毛毛,悶聲道:“冉寶,對不起。”


    池小冉偷偷去見吳天卓,他在後麵跟著,這個姑娘從裏麵跑出來,他說:“我在路上巡邏,正好逮著你。”


    他把她帶回家,吃喬晴做的紅燒肉,希望她能快樂一些,沒有爸爸,你還有我們展家。


    他第一次見到吳天卓是在大象幼兒園門口,那個男人手腕上戴著一圈鏡麵的手環,與他在池小冉家樓道裏感覺到的金屬反光一模一樣。


    那時,他就找了柯俊,給前情敵百般討好求情報。


    他開始知道這個老男人的心思,吳天卓幫池小冉擋車,自己倒在雨幕裏,他那時就不敢說了,他看見她眼裏渴望親情渴望父親的呐喊。


    展大炮從小身邊的人都很單純,或者說,是哥哥們刻意留給了他單純的世界,他認識到的人間險惡,完全沒有親人背叛這一條,他在部隊裏學到很多,但家,是他心靈的淨土,所以,他不忍。


    不忍告訴池小冉說:“你醒醒吧,你爸是找你拿錢來的,不然他根本就不記得有你這個人。”


    他不管吳天卓說什麽當年,不管吳思思說什麽姐姐,他以為隻要有他在,他就能護她周全。


    他們以為他展大炮就是個傻大兵沒身份做最苦最累最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他們看不起他,吳思思甚至敢公然勾(佳麗三千)引他,展大炮也不解釋,你們這樣最好,等爺要出手整你們的時候你們都不知道是被誰折騰的!


    所以,現在,他們折騰了他媳婦兒,展爺很不高興。


    ***


    等池小冉把兩手舉起來,圈著他的脖子,終於能抱上自己男人時,她甜甜的叫他:“展大炮你別怕,我好好的在這呢。”


    她把腦袋也頂在他耳後,他的頭發很短,刺呼呼的紮著她的額頭,她在想他剛剛說的話。


    她被摔在地上,她被人拎著腦袋往牆上撞,她差點被悶死在自己的病房裏,她的媽媽很擔心害怕,她的大熊都哭了她知道。


    這一切,隻是因為她得到了爺爺的遺產,她讓人嫉妒了。


    如果可以,她不願這樣,沒有錢,生活還是可以很美好。


    她說:“其他事我不想管了,都聽警察叔叔的,但是你可得對我媽保密,我媽今天說睡得特別沉很久都沒睡這麽好了,你可不能告訴她昨天的事,她會害怕的。”


    大熊聽話的點頭,“恩,我知道了。”


    展大炮是真想幫著他冉寶瞞著未來丈母娘,他在他丈母娘那裏的分數已經很低了,能挽留一點是一點,但是......


    直到他娶媳婦兒那天,他丈母娘才說了實話:“那天我知道自己被下了藥,我沒說,你得記著我的好,對我女兒好點兒。”


    再怎麽冷著一張臉的女人,隻要她是母親,低頭對女婿說“要對我女兒好一點”這句話一點都不難。


    她們隻是希望自己的小閨女嫁人以後過得好,老公對她好。


    那時展大炮一個人躲廁所默默流淚,合著這母女倆都為對方著想一個說哎呀昨天睡得真香一個說是呢是呢我也睡得很香一切罪過都他展大炮一個人來背吧!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收藏一個吧,為什麽這文辣麽好看卻是我所有文裏收藏最弱的一個?這不公平!炮炮會很沒麵子的!快來點收藏他!


    展爺很不高興,事情很大條,有人要倒黴了,美佳佳是親媽要給兒媳婦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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