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炮正在開破案大會,投影儀上一幀一幀的放著案發現場的照片,他站在台上分析目前得到的線索,嚐試推斷凶手的下一個目標,一撥人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天熬夜了。


    與此同時,他的手機響,展大炮看一眼對下麵人說:“大家休息一下,十分鍾後我們繼續。”


    詹嚴明喘著粗氣在第一時間通知展大炮:“小冉出事了,手法與最近那個變態一樣,我帶她去醫院,你讓人過來她家封鎖現場。”


    展大炮腦子一懵,踹掉一旁桌子大吼一聲:“我靠!敢動我女人老子抓到你讓你個神經病變態狂把牢底坐穿!”


    幾個小臉蛋站起來要去放水,還沒走出門就被他們展隊的獅子吼嚇軟了腿差點尿出來。


    展大炮氣的臉紅,又被嚇得臉白,他到底在做什麽?他到底在保護誰?他連池小冉都保護不了!


    幾步從台上跳下來,風火的指揮小臉蛋按照地址去保護現場,眼底逼出一道紅線,他很著急,他很怕。


    從沒有這樣害怕過。


    就算右手廢了,他還有左手。


    可池小冉這個人要是沒了,他該怎麽辦?


    剛剛詹嚴明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加沉穩,可就是這樣的不慌張,讓展大炮知道,他的女人,現在正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都是從小玩到大的,明子哥在什麽情況下會有什麽反應,展大炮在這一行那麽久,不會不清楚。


    拔腿奪門而出,時間好像從來沒有這樣漫長過,展大炮懊惱到極點,一拳砸穿了會議室的實木門。


    留下的小臉蛋們各個抖擻精神——現在是動到咱們嫂子身上來了,抓不到那個變態我們都沒臉去見嫂子!


    ***


    詹嚴明把車開得很快,池小冉躺在後座背麵朝上,他們到醫院時,展大炮也從車裏出來。


    他的眼紅的可怕,因為看見池小冉身上的血。


    他過去抱起她,她軟的那麽不可思議,小臉蒼白,好像被弄疼了哪裏,隻剩下一口氣輕輕細細的哼了一聲。


    詹嚴明過去幫忙,托著池小冉的後背與展大炮把人抱出來,急診室湧出一窩蜂早已等待的醫生護士,把池小冉移到擔架床上,上麵的床單瞬間被血染上。


    展大炮的肩膀,頭一次塌下來,不再筆直。


    詹嚴明進手術室前拍拍他的臉,清醒點,會沒事的。


    展大炮順著牆角往下滑,他的手裏是剛剛抱著池小冉留下的血,她的血。


    這個姑娘,他疼她疼到心坎了,她在流血,流著的是他展大炮的血。


    他不怕流血,他流過很多血,如果可以,希望老天換他來承受。


    陸寧當時話還沒說完手機就傳來刺耳的重爆聲,她在大院耳濡目染這麽久,第一個反應就是出事了!她往詹嚴明手機打過去,她口齒清晰的描述剛剛自己聽到的,詹嚴明對她說:“你等著。”


    不久後,詹嚴明說:“出事了,你快來醫院。”


    她撐著吧台站起來,明明腦子很清醒,她的好朋友出事了,可腳步卻拌蒜,走不了直線。


    所以,展大炮把自己縮成一團守在手術室門口看見的,就是頭發眼妝全都亂掉一路走過來歪歪扭扭的陸寧。


    這個從小就不怎麽哭的姑娘哇哇大哭,抱著展大炮放聲大哭。


    終於,有個人來陪自己哭了,展大炮悶了很久的眼淚,唰唰往下淌。


    他心裏的萬般滋味,化作淚水,越哭越痛。


    陸寧捧起展大炮的臉,看見他也在哭,啪的一下,揮手扇在他臉上,見他還在呆愣,反手又是一巴掌。


    她惡狠狠的教訓著:“你哭什麽!給老娘把眼淚擦掉你丟不丟人展大炮!”


    “是我沒護好她,她身上都是血,寧子你看我的手,都是小冉的血。”展大炮頂著臉上兩個巴掌印,呈上自己的手心給她看。


    陸寧閉了閉眼,吸氣,一通亂打胡掐往他身上招呼,哪裏衣服少往哪裏下手,平時活潑的十分配合的會嗷嗷亂叫的小崽子這下沒了一絲反應,他身上不疼,他的心跟著進了手術室。


    陸寧氣急敗壞,上腳踹,高跟鞋使勁踹,嘴裏哭喊著:“你給老娘清醒點展大炮!有本事把人抓到你才是爺們,不要在這裏嚇老娘不然老娘踹死你!”


    ***


    展大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所以池小冉被推出來時,詹嚴明看到的是滿身花裏胡哨脖子手臂都是紅痕臉上被扇得腫成豬頭的展大炮。


    他責備的看向陸寧,陸寧癱在地上扒著池小冉的手哭。


    展大炮的眼睛一點一點透亮,他的眼睛沒離開過池小冉,對陸寧說:“別哭了,留著力氣等我把人逮著。”


    陸寧就真的抹臉站起來,當然,腿腳還是軟綿綿,酒精上頭,被詹嚴明扶去休息。


    展大炮說話,語氣平穩,隻有至親才聽得出來這崽子透露的殺意。


    他眼裏的池小冉,小小的還沒他巴掌大的腦袋被纏了厚厚一圈紗布,臉上也有紗布,她的臉被刮破了,他剛剛已經看到那道傷口,不長,卻深,翻出皮肉。


    她的脖子一圈青紫的掐痕。


    她側躺著,後背和手掌裏麵的玻璃渣被一片片細細的挑出來,她光裸著肩頭露出整片白紗,她那雙會彈鋼琴的手被糟蹋了,紗布上都滲著血。


    她在被子底下的小腿被捅了一刀,很深,傷到了韌帶。


    她的頭發,那頭他親吻的時候喜歡用手指纏繞的烏亮長發,沒了,亂糟糟的截斷成到耳根的短發。


    他握著拳頭,一絲一毫把他女人的傷仔細看過,推著池小冉進病房。


    知道事情來醫院看池小冉的人一撥又一撥,當天半夜病房外麵擠滿了人,池柔是接到池光鏢的電話慌張從學校跑出來的,校門口挺著來接她的車,她坐在車裏手心都是汗。


    已經長這麽大的女兒,從小就很乖沒闖過禍的女兒,如今在醫院,傷得很重。


    池柔現在無比後悔,為什麽當年沒有聽從哥哥嫂子的話,與池小冉一起搬到大院住。


    雖然大院裏每一戶人家都會更襯得她們形單影隻,但最起碼,她的小冉不用遭今天這份罪。


    池柔在車上哭了,但下車,她抹幹眼淚,鎮定的前往病房。


    喬晴是跟著池光鏢與鄭秀梅一車來的,她見到的兒子,與以往不一樣了,不怎麽愛說話,沉默著,肩膀微微往前縮著,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


    展大炮見著池柔,連一句:“阿姨,對不起。”都說不出來,他沒臉說,隻能握著拳頭那麽大個人在未來丈母娘麵前紅著一雙眼忍著不哭出來。


    喬晴連忙上去握住池柔的手,輕聲安慰著。


    展大炮立在池柔麵前不挪步,池柔也要仰著頭才能看見他的眼,她看見這個大男孩眼裏的懊惱,害怕,她看見這個大男孩像是做錯事般站在她麵前準備挨罰。


    大院裏的哥哥嫂子們除了醉酒還沒醒的陸寧,夾著展大炮拖到樓梯間,一群人圍著他群毆一頓。


    說是毆,其實也沒下重手,比陸寧揍的那一頓輕多了。


    “你不是就想挨揍麽,哥哥們賞你的,等等去抹把臉給爺們打起精神!”


    ***


    池小冉是在第二天醒的,她身上的麻藥褪了,疼得厲害還發燒了,加上腦震蕩,整個人迷迷糊糊沒力氣的哼唧,手都抬不起來,費力的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是她的大熊。


    她想喚他,卻發不出聲音,沒堅持一會兒眼睛又閉上了,在迷糊中清楚的感受身上的疼。


    展大炮又要哭了,他把臉埋在手掌裏把熱燙燙的眼淚藏起來,吸吸鼻子胡嚕一把臉讓醫生進來檢查。


    他說:“她醒了,我看見了。”


    這句話,含著他太多太久的期盼,他在這幾個小時裏一起祈禱著,他沒有宗教信仰,他這輩子唯一的信仰就是中國。這一回,他向他所知道的神仙都祈願,快點讓他的姑娘醒過來,保佑她千萬不能有事。


    一秒鍾,掰成很多很多瓣,他費了好大力氣才一個人撐過來。


    現在,池小冉醒了,他高興,又難過,因為她肯定很疼。


    她那麽小一隻,怎麽能承受的了?


    有兩個護士進來要給池小冉翻身,展大炮攔住,他說:“我來,我會輕輕的。”


    池小冉現在隻能趴著或者側躺,展大炮穩穩的抱著她換了姿勢,看見她額上的密汗,心裏被狠狠的攪在一起,碎成一塊一塊的。


    那一瞬間,他聽見她喚他:“大熊......大熊......”


    咱大老爺們私下裏哭一哭不丟人,可當著這麽多護士醫生的麵,他忍住,重重的吸鼻子,不敢眨眼,出去了,等在門口。


    詹嚴明正好下來,遠遠的看見病房門口守著一隻熊,這熊崽子在他眼皮底下跟陸寧一起長大,從沒有這樣過。


    哥哥心裏也不好受,過去揉揉弟弟的腦袋,輕聲說:“沒事的,別再哭了。”


    展大炮含著鼻音恩了一聲,可肩膀一直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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