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累嗎?在裏麵往死裏整了十天十夜,修真者身體不累,但心累啊! 說完, 林青染不管眾人那精彩的表情,就此離去。 這地方不能呆了,再呆下去, 那尷尬的最終還是自己。修為不夠啊, 泰山崩於前或許不會變色, 但……呈於眾人麵前,還是不能淡定。 林青染衝出大殿, 隨手一道靈力,就將殿外的結界破開。 他這不出手還好,一出手,讓司無夜再次深受打擊。 司無夜默默的跟在林青染身後,眾人都知道司無夜如今隻是一個煉氣期修為, 根本沒法再幹什麽,也都隨他去了。 林青染離開了,司無夜也去了,眾人的心思都從剛剛的驚奇畫麵中回過神來,將墨臨淵團團圍住。 瞿千峰首先喝道:“墨臨淵,你好大的膽子!” 墨臨淵這會兒心情不太好。看師尊的樣子,顯然是打算拔x無情了。 他根本沒什麽心情和大殿中這群修真者扯皮,於是漫不經心:“怎麽,你們這一群手下敗將,還想找本尊的麻煩不成?” 說話間,他將魔氣隱隱外放,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又隨即收斂。 但隻是這樣外放的魔氣,已經讓眾人為之心驚了。 墨臨淵朝著外麵走去,竟無人敢攔他。 眾人心中想的都是——這魔頭的功力竟然又有提升! 當日鬼麵城之戰留給眾人的陰影,一直到如今。 先前墨臨淵隻是一縷神識用林青染的身體出現在眾人麵前時,那種威壓感還沒有如此強烈。 現在,他全須全尾的出來,隻是稍稍釋放了一下魔氣,便令眾人害怕。 以至於等到墨臨淵離開後,大殿上的眾人,竟都不自覺的輕輕鬆了一口氣,一時間竟沒有人想起來要去看看這魔頭要去何處,又打算如何作惡。 足足過了一炷香後,瞿千峰才首先反應過來,道:“墨臨淵前來修真界……這……這……”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完,但眾人都清楚,恐怕又掀起腥風血雨。 李淩旭道:“不用太過害怕他,畢竟,他如今對我修真界有所求。” 說完這句話,李淩旭的臉上微紅,他在剛剛那瞬,心中竟然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若是把林青染送出去能夠平息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那也不錯! 但他隨即意識到自己都想了什麽! 竟然為了心底的恐懼,想要讓道友入火坑…… 瞿千峰當然知道李淩旭在想什麽,老爺子橫了李淩旭一眼,凜然道:“和親這種事,我等修真求道人士,怎能如此沒有風骨?” 瞿千峰說完這句話,卻也覺得十分擔憂,覺得還是應該去問問林青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於是匆匆向眾人告辭,朝著林青染離去的方向而去。 林青染在天景宮亂轉,他也沒有想好之後去哪裏。 魔界當然是不能呆了,可是這修真界……自己被眾人圍觀了小黑屋,也很沒有麵子啊! 他正走到天景宮的一座花廳內時,迎麵撞見過來的司無夜。 林青染登時緊張起來,但很快,他就發現了司無夜如今竟然已經跌落到了煉氣期。 非但如此,因為沒有了修為的護持,司無夜原本光潔的臉上,多了不少皺紋,清明的雙眼,也變得有些渾濁起來。 林青染看到司無夜這個樣子,心中未免有些悵然,生死鑒中發生的那些事情,雖然不是自己的真正經曆,但卻記得清清楚楚。 林青染一時之間便說不出話來。 司無夜也是。 他本來有著雄心萬丈,但修為的徹底跌落,仿佛命運給了他一個狠狠的耳光,將他打的生疼,也將他從往年的那些迷夢中徹底打醒了。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最後竟是司無夜先開口:“先生往後打算如何?” 林青染知道司無夜不是在問自己,但也是在問自己。 林青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隔了半晌,低聲歎道:“的確是他對不起你……” 司無夜渾身一震,眼眶微微發紅。 他數次張唇,想要說些什麽,但又數次閉上。 最後他閉上雙眼,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 那麽多年,那麽多人,從來沒有說過這句話——的確是他不對。 的確是那個人渣,欺騙了自己,傷害了自己,是他不對! 司無夜深深吸了幾口氣,他發現自己修為跌落了以後,這個人的情緒也更加容易波動了些。 他不是很習慣這種情緒波動,但他也清楚,以後自己必須習慣這些。 司無夜看了林青染許久許久,才低聲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都……過去了。” 兩人又是一時無話,林青染覺得有些尷尬,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想了半晌,隻得沒話找話:“那你呢?如今你這個樣子,天景宮恐怕……” 司無夜嗯了聲,林青染不說,他也知道,天景宮自己無法再呆下去了。 往日自己修為高深,可以強壓眾人,眾修士也都心甘情願供他驅策。 可現在,他區區一個煉氣期,不可能再去將那些金丹,元嬰,化神期的修士們當做下屬驅策了。 天景宮,或許從今往後就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吧。 “不知道,不過既然是修真之人,大概會從頭練起吧。”司無夜慘笑道,“總歸不會沒有活路。哪怕真的沒有活路,那也是我自作自受。活了這幾千年,其實也不虧,想起來,若是沒有當初先生你的那番絕情無義,那種卑鄙自私,我恐怕就是個凡人,匆匆百年就此而過,如今早就是一抔黃土,何來天景宮?又何來這麽漫長的生命?” 林青染不知道司無夜此番話是果真覺得如此,還是麵對現實無奈之下的自我安慰。 但不論是那種,他也沒有興趣深究了。 林青染道:“你能想通,那是最好不過的。隻是……我並非你師尊,你可不要再弄錯了。” 司無夜卻還是行的拜見尊長的禮節,他叉手而拜,深深的弓腰,腦袋幾乎要埋到塵埃裏:“是,我記住了。” 司無夜等了許久,也等不到對麵之人的反應,等他直起身的時候,才發現林青染早就走了,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何處。 周圍隻有天景宮的修士們淩亂奔走,花廳中的金紫花開得正盛。 司無夜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哂笑數聲,也就此去了。 從此,天下再無天景宮,隻是在某個不起眼的山野小鎮,多了一名年紀頗大的煉氣期修士。 至於這名修士,是就此滯留在煉氣期百年過後寂寂死去,還是再造奇跡王者歸來重登巔峰,無人可知。就連他自己,也不知。 不過那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從現在開始,塵緣已了,未來如何,隻看天命了。 天景宮內一片混亂,林青染離了司無夜後,竟一時不知該去往何處。 他察覺到墨臨淵在附近,便本能的躲開。 在生死鑒內發生的那些事情,他可記得清清楚楚。 特別是墨臨淵的那句“這可是師尊你自己要坐上來動的,怪不得徒兒我……”,每每想到,林青染的脖頸都通紅。 可惜他找了好半天,也沒找到個能夠鑽下去的地縫,卻冷不丁撞見了掌門瞿千峰。 瞿千峰一把拉過林青染:“青染,我有話要跟你說!” 林青染一怔,便任由瞿千峰拖著自己往偏殿去。 反正,被掌門抓住總比被墨臨淵抓住要好! 盡管兩人要說的恐怕都是同一件事情。 瞿千峰將林青染拖到了天景宮的一處偏殿內,隨手下了禁製防人偷聽,就按捺不住單刀直入問道:“你和墨臨淵那魔頭,好上了?” “不!沒有!那是生死鑒中的!”林青染矢口否認,“我不想和他好!” “可我和無情劍修,還有無念法師都看的清楚……你……哎!”瞿千峰後麵的話都說不出來,他們可是記憶深刻,在生死鑒鏡麵清晰的那一刻,出現的畫麵可是墨臨淵說“師尊不要”,林青染一臉紅暈,喊著“我要,我就要”! 林青染顯然也記得這一幕,他都不知道如今該怎麽跟掌門交代。 記得當初墨玉在蓮花池邊,中了合歡散,掌門可是聲色俱厲,說“中了這樣的毒,就應該自己心裏有數,自裁以全名節。” 林青染覺得此刻立即自裁以全名節,大概才能符合掌門的人生觀。 但林青染不想死…… 林青染偷偷看了掌門一眼,隻看見瞿千峰雙眉微簇,似乎在思考什麽問題——不像是要清理門戶的千兆。 林青染小心翼翼地問:“掌門在想什麽?” 瞿千峰歎道:“那魔頭好容易平靜了這些年,這次恐怕沒有那麽好打發了。哎……你跟我交個底,你心裏到底對那魔頭是什麽意思?我們萬壑穀也好有所準備。” 林青染不懂掌門的意思,他問:“什麽?” 瞿千峰道:“你對那魔頭,當真沒有動心麽?若是真沒有,那魔頭若是來要人,我萬壑穀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怕他的!如果有動心……要不然,你就……那個啥……從了?” 從了?這是掌門要賣弟子保平安的節奏? 林青染不由得想起上次在萬壑穀,和墨臨淵的那場大戰來。 當年他自然是不願的,但如今…… 若是因為自己的扭捏,導致悲劇重現,那實在是不太好。 瞿千峰見林青染半晌不說話,催促道:“給個準信,我也好有個底!” 林青染深深吸了口氣,終於道:“其實……其實有動心……” 瞿千峰歎了口氣,這個答案,意料之中了。 “那你準備日後怎麽辦?” 林青染道:“可是動心又如何?仙魔殊途,何況還有師徒關係在,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我打算不日就離開,找個人跡不到的地方繼續修煉。不連累師門,也不會和那魔頭再有任何瓜葛了。” 瞿千峰道:“你當真能做到?我雖沒有過情愛,但卻知道,情之一字,最是難斷。” 林青染低頭不語,歎道:“掌門既問,我也不用隱瞞。最開始我當他是徒弟,對他格外上心。雖有偏愛,也不過如同喜歡話本中的主角,並無過多的念頭。直到後來,他竟因為我掀起悍然大波,又因為我假死,傷心欲絕。我……我也不修無情道,豈能真無情?帶到後來,我潛入魔界,與他相處也漸漸多了起來……的確有些情絲……特別是生死鑒中……”說到這裏,林青染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生死鑒中,兩人可是度過了一輩子。 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何況還有後來的十天十夜,林青染現在回想起來,都是耳紅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