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聿重傷入院的消息在網上激起了大浪,曝光不到一個小時便登上了熱搜榜,各種猜測更是層出不窮。


    有說是遭遇搶劫被歹徒行凶,又說是被綁架了贖金沒談攏,也有說是結了什麽仇人被對方買凶報複,各種原因眾說紛紜,且每一條都被網友分析得有理有據,再被各大營銷號和媒體一渲染,事情就更具有戲劇性了。


    當天晚上陸青的電話幾乎被打爆,除了媒體,同事,各分公司高層之外,還有好些股東也在追著他問,很快明德醫院的地址被“人肉”了出來,包括鍾聿住在哪個病房。


    一個個狗仔和記者聞風而至。


    當然,明德醫院屬高端私人機構,安保方麵做得很到位,記者也不是想進就能進的,可是現代媒體人自有一種鍥而不舍的精神,保全不讓進,他們就堵住住院樓各個出入口死等,終於在第二天早晨等到了“喬裝打扮”的梁楨。


    那天梁楨還特意戴了墨鏡和帽子,結果剛從車上下來就被一窩蜂湧過來的記者團團圍住。


    “梁小姐,請問鍾先生現在情況如何?傷勢是否已經穩定?”


    “有傳聞說鍾先生遇刺是被仇家尋仇,請問傳言是否屬實?”


    “鍾先生至今還沒蘇醒,是不是真的可能成為植物人?”


    ”您前段時間已經出國讀書,這次是不是因為鍾先生出事才會緊急回國?”


    “據說凶手當場就已經死亡了,目前凶手身份和行刺原因是否已經確認?”


    “……”


    “……”


    記者舉著話筒錄音筆攝影機等將梁楨圍在中間,起初她隻是低頭表示沉默,帶著一種悲慟的表情不願意回答任何問題,但實在是記者太多堵得太狠了,幾個保鏢和保安都攔不住,最終她不得不勉強接受了幾句采訪。


    “病人現在情況穩定,手術也很成功,但確實還沒蘇醒,所以並不排除成為植物人的可能。”


    “凶手目前已經交給警方,初步懷疑跟前段時間鍾氏的重組和並購案有關,但具體情況還需要等警方那邊處理,現在並不方便透露……”


    “至於公司運轉目前一切正常,並沒有受這件事任何影響,也請外界不必傳謠造謠。”


    梁楨半遮半掩地回答了記者幾個問題,順便扔了幾個煙霧彈。


    嗅到味道的記者纏得更緊了,問題層出不窮,推搡間梁楨的墨鏡不慎被撞掉,露出一雙通紅甚至略帶浮腫的眼睛,一看便知是由過度傷心勞累導致。


    鏡頭開始對準她的臉瘋狂地哢哢亂閃。


    梁楨急於躲避,但似乎根本躲不掉記者和鏡頭的圍攻。


    “抱歉,能否讓一讓?”


    “……案件警方會處理,公司那邊也有團隊在管理,作為家屬和前妻我隻想陪他熬過這個難關,其他一概不知……”


    梁楨到後麵幾乎帶了哭腔,脆弱悲痛的麵容在鏡頭擠兌之下顯得甚至帶了幾分狼狽感。


    很多記者還是現場報道,網絡直播大大加快了信息的傳播速度。


    不出幾分鍾這段視頻便被傳到了網上,鏡頭裏的女人穿了條煙灰色寬鬆線衫,下麵最普通的卷邊牛仔褲,大概是為了躲避記者戴了頂黑色鴨舌帽,不施粉黛的麵容因為悲傷渲染顯得更為蒼白無助。


    總之畫麵裏的梁楨儼然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


    陳佳敏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七點多,外麵應該早已天光大亮,但因為臥室的窗簾拉得過於嚴實,不透一點光,所以屋裏還是伸手不見五指。


    她試圖翻個身拿手機,但稍稍一動就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四肢百骸跟散了架似的。


    她隻能喘著氣仰麵朝天,用耳朵判斷了一下四周動靜,除了窗外偶爾飄進來一點鳥叫之外,靜得像一座墳。


    走了?


    應該走了吧?


    陳佳敏又在床上躺了幾分鍾,這才掙紮著起身去了浴室。


    浴室的燈比較亮,巨幅梳妝鏡將她整個人照得清清楚楚,渾身上下都是斑斑淤痕,腿上更是新傷加舊傷,這些陳佳敏早就已經習慣,所以並沒多大反應,但脖子那道掐痕經過一夜時間慢慢顯了出來。


    陳佳敏湊到鏡子前麵仔細照了照,發現除下一圈青紫之餘還有幾道指甲劃出來的血口子,她開始糾結這個季節該穿什麽衣服將這幾條血口子和淤痕遮住,心裏不免煩躁,隨手又拉開池台下麵的抽屜,抽屜裏常年擺了活血化瘀的藥膏,可是今天伸手一摸,卻摸到不一樣的觸感。


    陳佳敏低頭,瞬時倒抽一口氣……


    滿滿一抽屜現金,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


    陳佳敏驚得有些喘不上氣,愣了好一會兒才將現金拿出來,一摞摞擺到池台上,每一摞都用粉色絲帶捆好,還打成蝴蝶結的樣式。


    整整十二摞,每一摞都是一萬,比上回又多了四萬,可是陳佳敏卻卻並不覺得開心,相反,一股寒意從腳底而生,漸漸遊向四肢和每一個毛孔。


    致命的恐懼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抬手又摸了下自己的脖子,那道勒痕仿佛瞬間變成了一道箍,箍越收越緊,昨晚的窒息感再度襲來。


    不,不……


    陳佳敏裹著睡袍幾乎是逃出了浴室,費勁穿過黑暗的主臥試圖去客廳,可是門打開,看到的並不是落在地麵的晨曦,而是依舊閉合的窗簾和封閉的空間。


    客廳還是沒有燈,但沙發上坐了人,pad屏幕幽幽發著藍光。


    “蔣…蔣少……”身體裏亂竄的恐懼在那一刻幾乎達到了頂峰,以至於她講話聲音都有些不利索,然而對方似乎並不在意她的言語神情。


    “醒了?”


    “我……我剛醒,以為你已經走了……”


    “刷了會兒新聞,耽擱了點時間,不過也準備走了。”他將pad擱旁邊角幾上,起身進了廚房。


    陳佳敏心裏忐忑不安,但見他心情似乎不錯,又看了眼掛鍾,已經快八點了,平時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在去公司路上。


    “……手術也很成功,但確實還沒蘇醒,所以並不排除成為植物人的可能。”


    “案件警方會處理…公司那邊也有團隊,作為家屬和前妻我隻想陪他熬過這個難關……”


    鬧哄哄的聲音夾雜著一點脆弱的哭腔,陳佳敏這才注意到pad屏幕還沒關,上頭是一段正在播放的視頻。


    她走近看了眼,鏡頭裏的梁楨在記者圍攻之下倉皇逃離,神情看上去極度虛弱悲痛。


    ”…鍾氏集團負責人鍾聿於一周前在har慈善活動現場遇襲,初步確認凶手為鍾氏前員工,可能跟公司並購案裁員有關,遇襲後鍾聿被緊急送往明德醫院救治,目前已度過危險期,但因傷情嚴重,累及脾胃等重要器官,所以據可靠消息稱極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陳佳敏驚得一下用手捂住嘴巴。


    “你說這人算是命好還是命賤,都這樣了居然還能捱過去…”耳邊突然冒出來幽幽然的聲音,陳佳敏嚇得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蔣燁漆黑的眸子。


    平時他總是戴著厚厚的鏡片倒是看不出來,可是此時眼鏡被他摘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在不算亮的客廳顯得頗為駭人。


    陳佳敏幾乎是使盡渾身力氣才壓住沒有尖叫出來,但眼神中的慌張卻一絲不漏全都落入了蔣燁眼中。


    他上一秒還語氣平靜,麵無表情,下一秒突然上手一把掐住陳佳敏的脖子。


    “說!他怎麽還沒死?回答我!”猙獰的麵容配上深不見底的瞳孔,猶如海水倒灌撲麵而來,一下將人埋在其中。


    求生欲早就讓陳佳敏亂了心緒,她一味搖頭掙紮,“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麽?”


    “……不知道,不知道…他為什麽沒死?”


    “所以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你的心上人居然沒死成,但很不幸,他以後隻能躺在床上當個廢人,廢人!!!”


    陳佳敏在恐懼與窒息間掙紮求饒,但她越這樣蔣燁卻越亢奮,他十分享受這種脈搏在自己手中跳動的感覺,就好像捏了一個活物,明明會蹦會跳會掙紮,但照樣懦弱無能,隻能依附於他的憐憫才能活下去。


    生死全在他股掌間,這種感覺實在容易令人沉迷。


    “說說看……知道你的心上人以後成為了廢物,這種感覺怎麽樣?”


    “是不是很心疼?嗯?是不是很心疼?”


    陳佳敏被掐得整張臉變紅變紫,起初還能掙紮求饒,可蔣燁的力氣實在太大,她根本沒有一絲逃脫的餘地,到後邊一絲氣都喘不上了。


    要不是剛好有電話進來,說不定陳佳敏就要死在蔣燁手裏。


    好在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遊戲”。


    蔣燁一下鬆開手,陳佳敏跟條破絮似地癱到地上,他借開手拿了桌上的手機。


    “喂,那邊情況怎麽樣……”


    蔣燁邊接電話邊用腳踢了踢匍匐在地上的陳佳敏,發現她還有氣之後才跨過她的身子拿了手機走出去。


    陳佳敏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接上氣,正準備爬起來,接完電話的蔣燁重新走到她邊上,蹲下身,像捏寵物一樣捏了捏她已經紫紅的臉蛋。


    “最近可能比較忙,暫時不會過來,我在浴室抽屜放了點現金,用完了跟我聯係,我手機轉賬給你!”


    若不是脖子上的痛感和窒息感尚存,陳佳敏都無法把眼前這個麵目沉靜溫柔的人跟剛才的暴力分子聯係在一起。


    他好像帶有特異功能,總能在兩張臉之間隨意切換。


    “行了,地上涼,起來再去睡一會兒吧,空了來找你!”


    蔣燁又摸了摸陳佳敏的發頂,這才戴上眼鏡拿了自己的東西起身出門……


    人走後屋裏安靜得猶如墳場。


    陳佳敏趴在那又蓄了一會兒力,撐著旁邊的沙發扶手試圖爬起來,但扒拉了好幾次都又摔了回去。


    窗外起了一絲風,飄動的簾子被揭開一條縫,金色晨曦從縫裏漏進來。


    原來外麵早就已經天亮了啊,她卻還躺在黑暗中……


    ……


    梁楨在醫院門口被記者圍堵並接受采訪的視頻很快傳遍全網。


    鏡頭裏那個眼睛哭得浮腫又倉皇失措的女人令很多人動容。


    到底還是年輕,未經多少世事,突遭變故還要被迫承受這些壓力,慌張應對也實屬正常,然而病房內的梁楨卻早就換了另外一副麵孔。


    她將自己連夜趕出來的計劃單一條條拆分再與陸青溝通。


    梁楨:“……分公司的負責人你應該比較熟悉,最近幾天想辦法跟他們都聯係一下,我無論你用什麽辦法,探口風還是穩軍心,務必保證分公司不能亂。”


    陸青:“好,這個問題不大。”


    梁楨:”媒體方麵我昨晚已經跟夏經理聯係過了,他今天上午會把應急方案趕出來,到時候我們再細談。”


    陸青:“可以,我先記上。”


    梁楨:”嗯,另外中海那邊的運營團隊短期內問題應該不大,但我看了你發給我的負責人資料,對方是技術出生,在緊急事件得處理中可能還是缺乏經驗,年齡也相對太年輕,從長遠考慮我擔心會出問題,所以中海那邊得盡快找人撐上,就目前情況而言,我覺得還是郭富強最合適…”


    陸青:“郭富強是富強光能的創始人,他要是願意伸手幫忙肯定再好不過,但問題是兩個月前他就已經離開中海,除了保留一些股份之外不願意再牽扯一點工作上的事。”


    郭富強也是享樂主義者,他當初願意出售富強光能並不是因為經營不善,相反,光伏產業近幾年趨勢大好,但他卻覺得自己事業上走到這就可以了。


    人生苦短,他要拋下一切去盡情享受幾年人生。


    梁楨:“我知道,但除了他目前暫時找不到更好的人選,所以麻煩幫我訂張明天早晨飛b市的機票。”


    陸青怔了怔,“你要去b市找郭富強談?”


    梁楨點頭。


    陸青:“可這人脾氣倔得很,他不可能同意再回中海做事。”


    “天下沒有絕對的事,不試試怎麽知道?”梁楨笑了笑,“幫我訂機票吧,明天越早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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