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聿揉著梁楨的肩,“藥很貴?”


    “藥還好,但我哥沒醫保,所以藥費都必須自理,貴的是針,我記得那時候一針是四百,一星期打一次,你說貴不貴?”


    梁楨問完又自己笑了,“抱歉這問題我不該問你,四百對你而言可能吃頓飯都不夠,但對我和我哥來說已經是巨款。”


    生病就意味著失去了收入來源,還得看病吃藥打針。


    “我哥之前存了一點錢,但很快就用完了,他周圍工友也都被我借了個遍,大家日子都難,所以我哥中間停了一段時間針,可是你知道這個病,一旦停藥停針,患者會變得很痛苦。”


    梁楨想起那段時間,從高二往高三過度,周圍同齡人都把時間和精力撲在學習上,想著如何在校外找名師補習,如何拚命,甚至遠一點的已經開始規劃將來去哪座城市念大學,讀什麽專業,將來走哪條路,然而梁楨麵對的卻是病重的哥哥,高額的醫藥費,成日奔波在出租屋和醫院之間,還得想著兜裏還有多少錢,周圍還有誰能借,而為數不多的那點錢到底是給哥哥留著買藥還是讓他多吸一會兒氧。


    買藥可以延續生命,吸氧可以暫時讓他感覺舒坦一點。


    “網上把塵肺病稱為會呼吸的痛,因為到後期,劇咳,胸痛,別說生活自理,就算躺在那,呼吸一口都是困難。”


    這是最終會被活活憋死的病。


    “高二升高三那個暑假之前,我哥的情況還沒到無法下床的地步,我聽人說可以洗肺,當時一次洗肺的費用大概在五千到八千左右,加上住院費等,差不多一萬出頭,那是我跟我哥所有的積蓄。”


    “你給他洗了?”


    “嗯。”


    “效果如何?”


    “當時還可以,洗完出院療養,我記得當時…”梁楨想了下,“當時我身上一共還剩下七百二十三塊四角,付掉四百房租錢,還剩下三百多,另外還有十幾張欠條,那是我和我哥的全部家當。”


    鍾聿沒有經曆過這種絕望,但是他能想象得出來。


    “你知道我們老家有句老話麽,窮人沒資格念書,也沒資格生病,而我很不幸,兩樣都占了,所以我哥出院之後我就不打算再念下去了,也沒法再念下去了,總得有人賺錢把生活維持下去。當然,這事我得瞞著他,我騙他學校暑假有補習,其實是在外麵偷偷找了份工作,那應該算是我人生中第一份工作。”


    鍾聿好奇:“什麽工作?”


    梁楨突然停了下來,抬頭盯著他看了看,“保姆。”


    “保姆?”


    “對,保姆。”


    鍾聿愣了下,聯想到五年前剛認識她的場景,“是鍾盈雇了你?”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其實已經在最初的時候就給你畫好了軌跡。


    梁楨像是在講述一個久遠之前的故事,依偎在鍾聿懷裏,聲音輕輕細細。


    “她當時缺一個生活秘書,負責為她處理雜務,洗衣燙衣打雜收拾屋子,當然也會有一些簡單的跑腿工作,比如去幹洗店幫她拿件衣服,或者去某品牌商那裏拿樣之前訂好的東西,其實說白了就是保姆,之後我就間接認識了唐曜森。”


    原來生活真是一環套一環。


    “還想繼續聽下去麽?”她問。


    身後的男人在她發頂又蹭了一下,“要聽!”


    他要聽他們之間是如何相識,相知,相互吸引,又是如何一步步突破雇主和保姆的關係,最終走到了一起。


    梁楨低頭想了下,“其實真是一個俗氣透頂的故事,簡單概括就是,一個走投無路的女學生邂逅有錢有勢的大老板。”


    鍾聿:“落難公主和騎士?”


    梁楨苦笑:“公主?你見過有去當保姆的公主嗎?我覺得那時候我更像浮萍,今天不知明天的事,飄到哪算哪。”


    可是就在她舉步維艱,絕望透頂的時候,唐曜森出現了。


    “他無意間知道我要退學的原因,找我談了一次。”


    “找你談?他才見過你幾次啊就找你談,明明是想泡你吧!”


    是啊,這話說出去沒人會相信唐曜森當初接觸梁楨隻是單純為了了解她的生活困難,甚至那會兒梁楨她自己都不相信。


    一個成年男人,還是男主人兼雇主先生,突然對一個當保姆的女孩子表示出超越身份的關心,擱誰身上都會往偏裏想。


    “我當時也覺得他可能有目的,但是後來發現是自己思想太肮髒。”這點梁楨必須為唐曜森澄清,“他起初真的隻是想幫我。”


    “然後慢慢發現這個小保姆心思單純易推倒?”


    “當然不是!”梁楨能夠理解鍾聿對他的偏見,但是事實真的不是這樣,“盡管說出來可能沒人會相信,但我跟他之間,最初開始的時候一直很守規矩!當然……”梁楨停頓了一下,說:“男女之間的感情有時候也很奇怪,再加上時機湊巧,我隻知道那段時間他跟鍾盈的關係已經鬧得很僵,幾乎見麵就會吵,鍾盈總覺得他在外麵有女人,跟蹤,偷拍,找人調取他的通訊記錄和電話本,無所不用其極。”


    鍾聿聽了冷笑一聲,“這倒確實像是鍾盈能做出來的事,她生性多疑,而且容易走極端。”


    梁楨:“所以其實在我去那邊工作之前,他跟鍾盈就已經分居了,隻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此後曝光她跟唐曜森之間的婚外情,所有輿論都斥責她勾引有婦之夫,破壞別人的家庭,卻不知鍾盈和唐曜森的關係早就出現裂痕。


    如果他們的婚姻最終走向末路,她隻能算是導火索,卻並不是根本原因。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更何況這般解釋也無人會信。


    “歌詞裏不是唱過麽,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我覺得這句用在當年的我身上正好合適。”


    她在最艱難的時候遇到了唐曜森,為她擋風遮雨,搭橋鋪路,梁波的醫藥費,手術費,包括之前欠下的債,到他那裏都不算問題。


    “起初我有掙紮過,不願意接受他的恩惠,因為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但是人都有僥幸心理,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動搖的麽?從他給我哥買了台呼吸機開始。”


    有時候梁楨覺得人生就像闖關遊戲,一道道關卡設在那,是自己咬咬牙爬過去,還是有人帶著自己繞過去,過程是截然不同的。


    “我記得七八年前一台國產家用呼吸機大概在六千元左右,我狠過好幾次心想要買一台,想讓我哥可以活得舒服一點,可是我哥一直沒肯,唐曜森知道這個情況,沒有提前跟我說,訂了台直接叫人送到家裏,德城品牌,無創,當時國內市麵上還沒那個型號出售,價格應該在五位數左右,當然,我知道那點錢對他來說隻是一件衣服幾頓飯,可是對我不行……我……我不想說我是為了我哥,可是當我看到他插上呼吸機後終於可以躺下來安然睡上幾個小時,覺得做什麽都值。”


    所有那些往她身上貼的標簽,小三,狐狸精,貪慕虛榮的第三者,這些她都認了,從不辯解,但自己心裏明白,在命運麵前,她從來都沒有掙紮的餘地。


    “錢是好東西,這個道理我很小的時候就懂了,但自我哥生病之後我對這句話的體會又深了幾分,它不光可以帶來物質享受,還能買時間,買氧氣,買尊嚴,買命。”


    沒經曆過絕望的人總會把“底線”和“道德”掛在嘴邊,可見過地獄的人不一樣。


    “可能真的是命吧,命裏注定我跟他要發生些什麽,那台呼吸機之後我們倆的關係就更近了一些,我不知道他是否帶有目的性,但是我承認,我妥協了。”


    自那之後梁楨開始慢慢接受唐曜森的照顧,包括他的人情,金錢和其餘饋贈。


    “高三那年冬天,春節前吧,我哥病情突然加重,複查下來確診已經達到三期。”


    三期即給塵肺病患者判了死刑,剩下的就隻是時間問題。


    “但我不甘心,我不能看著我哥等死,為此我去找過唐曜森,他聯係了肺病專家會診,討論下來的結果還有最後一條路可以搏一搏——雙肺移植。”


    鍾聿閉眼剮了下牙槽。


    其實他和唐曜森在梁楨生命中的軌跡是重疊的,當年唐曜森在為梁波奔走的時候他也已經認識梁楨,可是那時候他在幹什麽?


    “專家當時跟我詳細講了手術過程,包括術後恢複和並發症,其實就是一件風險和希望並存的事,做,可能有希望治愈,也有可能加速死亡。”


    “那你最後給你哥做了嗎?”


    梁楨突然笑了聲,“做了。”


    “結果呢?”


    “結果?”


    鍾聿立馬改口:“抱歉!”


    結果其實已經出來了,梁波在她高三畢業那年去世,按照時間軸推算應該就是手術之後。


    “其實一開始我也有猶豫,但最終讓我下定決心的還是我哥。”梁楨聲音抖了一下,“春節,新年伊始,我哥趁我出門的時候割脈自盡。”


    鍾聿不知道這些事,也想不通,“為何?”


    “因為太痛,不,比痛還要痛苦的痛,你知道塵肺病晚期患者是什麽樣的麽,肺部纖維化,呼吸功能衰竭,肺髒最後都會硬得像石頭一樣,但患者不會立即死亡。”


    梁楨靠在鍾聿懷裏,揭開許多年前一直不願再去回想的那段往事。


    “高三那年冬天我哥的肺病已經非常嚴重,咳嗽不止,很難進食,胸部劇烈疼痛,最痛苦的是呼吸,整夜整夜不能睡,也不能躺,隻能跪在那裏,你知道嗎,很多塵肺病人是跪到死的。”


    梁楨聲音開始劇烈顫抖,鍾聿抬手揉她的背,“不說了。”


    她搖頭,“你得讓我把話說完。”


    這麽多年了,她也就跟人說了這麽一次。


    “我哥為了我供我念書才得這個病,就算死我也不能讓他死得那麽痛苦,所以即使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得去試。”


    梁楨最終同意手術。


    “那時候國內雙肺移植還不是特別成熟,唐曜森從國外找了專家過來,用最快的速度聯係醫院,製定醫療方案,一直到確定肺供體,前後準備了兩個多月,也就是那兩個月,我跟他發生了關係。”


    其實所有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梁楨不想標榜自己是為了親人,她承認她喜歡過唐曜森,在那樣的歲月裏出現在她身邊,為她撐了半邊天,換誰都會心動。


    “這些年我總是想,如果重新給我選擇一次,我是否還會跟他走到一起,答案是……會!因為一個人太苦,日子艱辛,而他是我的捷徑!”


    沒有人不想走捷徑,更何況還是唐曜森這麽好的人,所以很多事情真的都是注定的,注定她要跳進這個漩渦裏。


    “手術時間確定在六月份,即高考結束之後,可是很不幸,就在手術前沒多久,我跟唐曜森的關係被鍾盈發現,她瞞著唐曜森以他的名義約我出來見麵,天悅8616號房。”


    鍾聿聽到這個酒店名字心裏猛地一抽,下意識箍緊懷裏的人。


    梁楨調整了一下呼吸,“後麵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那天唐曜森沒來,來的是你,我不知道鍾盈當時是出於什麽心態什麽目的,但最終結果是…”


    最終結果是鍾聿因酒勁上頭強行跟梁楨發生了關係,數日之後一條視頻發到了梁楨手裏。


    “鍾盈找我談,她用那段視頻要求我離開唐曜森,否則視頻就會曝光,我妥協了,或者說其實內心也已經無法再麵對唐曜森。”


    無論當初梁楨對鍾聿有無感情,但事實是她跟另一個男人發生了關係,身體上已經背叛了唐曜森,且還被拍下了視頻。


    “可是那時候我哥手術在即,醫院催款。”


    “然後你就拿著那段視頻去找我爸談條件?”


    “沒有,起初並不是這樣。”梁楨後來才理清了中間的思路,“如果我要找你爸談條件,不如直接找你談,應該是鍾盈,她收買了梁國財,讓梁國財拿了視頻去派出所報了案,告你q女幹。”


    “梁國財?你爸?”


    鍾聿完全沒有想到中間還有這一插曲,“是你爸去派出所報的案?為什麽之前從來沒聽你提過?”


    梁楨:“有區別嗎?”


    鍾聿:“當然有區別,我一直以為是你報的案,目的是想跟鍾家‘訛’筆錢。”


    梁楨苦笑:“所以還是沒有區別啊,因為我後來找你父親談條件,目的也確實是訛錢。”


    當年梁國財拿了鍾盈給的那段視頻去警.局報案,又逢醫院催款,梁楨百口莫辯,她無法再接受唐曜森的資助,倒不如選擇將計就計,於是拿了那段視頻主動去找了鍾壽成。


    “你當年跟我爸開口要六十萬,是為了給你哥做手術?”


    “不是,手術費隻需要四十萬,剩下二十萬是後續抗排和治療費用,當然也包括我念大學的費用。”


    她向來是理智且目的明確的人,既然已經走到那一步,不如一步走到底。


    “隻是很可惜,手術並不成功,我哥出無菌倉後沒多久就出現排異現象,且來勢洶洶。”


    梁波走得很快,前後不過一個月左右,但那段時光梁楨不願多講,因為太痛太艱辛。


    “我記得我哥應該是八月份走的,那段時間真的……日子過得一團亂。”梁楨拽緊鍾聿的手掌,“一邊要處理我哥的身後事,一邊還要跟梁國財糾纏,他以為我從你父親手裏拿了筆巨款,所以整天堵著我要錢,可是老天開眼,他堵我的時候被車撞了,腿部骨折,結果在醫院又犯老毛病,猥謝夜班護士,那護士家裏應該有點背景,所以梁國財那次被判了五年,判得比較重。”


    這些事鍾聿都不知情。


    五年前他跟梁楨最後一次接觸即是得知自己被她以q女幹罪告到巡捕局,並以此要挾鍾壽成拿錢擺平。


    兩人最終見過一次,他情緒激動,那次差點把梁楨掐死。


    梁楨也沒解釋,沉默地承擔下所有罪名,自那之後鍾聿就心死了,接受了鍾壽成送他去國外留學的建議。


    “我知道你去學校辦了退學,答應你父親會出國,我想我們以後應該都不會再見麵了,所以有些事就沒有再說的意義。”


    之後鍾聿跟中介選學校,準備出國材料,而梁楨獨自處理梁波的身後事。


    至此兩人便成了兩條平行線,五年間再無交集。


    “後麵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八月中旬我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同時也被檢查出已經懷孕,掙紮過,痛苦過,但最後還是決定留下孩子。”


    當年梁楨一手錄取通知書,一手早孕檢查報告,最終她燒了通知書,留了檢查報告,而那時候鍾聿應該已經飛去了大洋彼岸,唐曜森還兀自沉浸在被梁楨“背叛傷害”的痛苦中。


    人生的分岔路口,所有人都開始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走。


    鍾聿安靜聽她講完這個冗長而又壓抑的故事,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隻是手臂把懷裏的人圈緊,再圈緊……


    當生命的痛苦,快樂,遺憾和幸福全部來自於同一個人,恨不得把時間和空間全部積壓成團。


    良久,情緒還是無法舒緩。


    鍾聿將鼻息埋在梁楨頸窩裏。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如果當年自己再多問幾句就好了。


    如果當年自己能夠找人查一查就好。


    如果當年自己不意氣用事衝動決定就好了。


    如果當年自己不走就好了……


    可是哪來“如果”?


    因為一個錯誤,一個誤會,改變了所有人的軌跡。


    鍾聿摟著梁楨瘦削的身體,“要是當年我能留下來,我不會同意你放棄讀大學的機會。”


    “那孩子怎麽辦?打掉麽?”


    “當然不!”鍾聿悶她肩上一下聲音抬高,“孩子可以照常生,你也可以繼續上學,大不了我們提前結婚。”


    “可是我還不到國家法定結婚年齡啊。”


    “那就先辦酒席,等你滿了二十周歲再領證。”


    “孩子還是黑戶啊。”


    “那我不管,總之你得去上學,孩子也得生。”


    他承認自己貪心,卻同時也感恩命運眷顧,因為兜兜轉轉,最後孩子和人還是回到了自己身邊,隻是中間白白錯過了五年,她吃了這麽多苦,受了這麽多罪。


    “你那時候肯定很恨我,別不承認。”鍾聿圈住梁楨繼續問。


    梁楨搖搖頭,“真的不恨。”因為日子太難,已經沒多餘的力氣再去恨,“隻是覺得對不起我哥,他為了供我念書才去當風鑽工,隻希望我能考上大學出人頭地,可是我卻為了生孩子放棄了那麽好的機會。”


    “可你也是為了給他治病才會出來找暑期工,從而認識了唐曜森。”


    所以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都是一環套一環,在命運的齒輪裏,誰也掙脫不了。


    梁楨閉著眼狠狠吸口氣,轉過去一下摟住鍾聿。


    幸好,幸好……跋山涉水回來,他們彼此還能回到彼此身邊。


    “我…”


    “嗯?”


    “我想說。”梁楨緊緊摟著鍾聿的脖子,“謝謝你可以不計較我跟唐曜森之前的關係,也謝謝你為我而作出的努力。”


    為了讓老爺子接受她,梁楨知道鍾聿應該承受了很多壓力,也受了很多委屈。


    到今天為止,盡管老爺子對她的態度還是不冷不熱,但至少已經承認她是鍾家的兒媳。


    至此她已經覺得很好,真的,很好。


    梁楨趴在鍾聿肩上,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心髒貼著彼此的心髒。


    她說:“我會盡力當一個好媽媽,好兒媳,好太太,不讓你為難,不讓你操心。”


    他說:“我也會盡力當一個好爸爸,好兒子,好丈夫,不讓你再辛苦,再受一點委屈。”


    兩人相擁抱在一起。


    這一路走來,爭吵過,抱怨過,對抗過,也丟失過……


    跋山涉水,穿山越嶺。


    從最初的相識,嫌棄,憎惡,到現在的相知相擁,隻有彼此才能體會中間的艱辛和不容易,但好在現在還是到達了彼岸,算一個圓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軟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茯苓半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茯苓半夏並收藏軟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