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王妃!”朱福似要拉住我,但礙於禮節吧,終沒有伸手,隻背過身去,任我檢查青青身上的傷勢。


    青青的傷口應該已經進行過處理,身上多處以白布包紮,看起來倒隻是外傷,並無大礙。但顯然曾經大量失血,出門時穿的一身黑衣已被血染透,破破爛爛地裹在身上,與白布紅血映在一起,顯得格外驚心。


    “朱福,怎麽回事?”我恢復平靜,直起身來向朱福問道,同時瞄了一眼狹小的房間,桌幾床案俱在,倒象常有人居住的樣子。


    “啟稟王妃,奴才是在昨夜裏遇到青青姑娘的,當時她和一個少年正被一群高手圍攻,奴才營救不及,隻搶得青青姑娘回來,乘夜帶回王府,替她醫治,那個少年卻是不知死活。”朱福的話倒簡短,看他臉上,竟帶著愧色。


    “朱福,遇到青青?怕沒那麽巧吧?”


    “王妃明鑑,朱福實在是跟蹤南清莊的人時恰好遇到青青姑娘的。隻是那夥人強手極多,奴才背負青青姑娘逃跑,他們也在後追趕,奴才慌不擇路,隻得乘夜躲到這裏來,諒他們也極難找到。果然他們在湖周找了一圈,不曾久留就離去了。”


    “是漢王的人嗎?他們應該沒有這麽厲害吧?又何必趕盡殺絕?”


    “應該不是漢王的人。”朱福搖頭:“奴才就是跟蹤漢王到高府的,但漢王一行並沒有停留就離去了,奴才還是有事耽擱了一會兒,正要離去,卻碰到了青青姑娘遇險。”


    “嗯,”我點點頭,又看了青青一眼,她長長的睫毛微微翕動,呼吸有點起伏,似乎夢中受到了什麽驚擾:“朱福,給青青請大夫看過了嗎?”


    “沒有。”朱福略有些尷尬:“這個地方本來涉及機密,時間又緊,恰好奴才略通些醫術,便自作主張替姑娘上了些藥,胡亂包紮上了。”


    “你替她包紮?”我不覺脫口問出,往青青身上掃了幾眼。


    朱福臉色越發尷尬:“王妃放心,不礙事的,朱福原本就是……宮裏出來的。”


    宮裏出來的?難怪總覺得這朱福說話行事與常人不同。嗯,聽說瞻墡年幼時深得成祖喜愛,年紀小小便得開府立牙,在皇孫之中也是第一個。有個宮裏出來的太監做總管應該也不算什麽稀奇事。


    “朱福,你既是宮裏出來的,該對錦衣衛的情況較為熟悉吧?”


    “王妃的意思是?”朱福略一沉吟,緩緩道:“昨夜圍攻青青的,武功的路數,彼此的配合,的確象是宮中所遣。”


    “哦。”我輕輕點頭,知道朱福亦不肯多說,回身在屋內檢查了下水壺茶盞等物,見還齊全,便對朱福道:“你去安排吧,我在這裏守她一會兒,等你帶了人來送她回去。”


    “王妃,”出乎意料地,朱福忽然跪倒:“奴才前幾天剛收到王爺傳書,教奴才拚死護衛王妃及王妃身邊的人周全,便出了這樣事故,奴才有負王爺所託,心中愧悔無加,求王妃責罰。”


    “王爺會下這樣的命令嗎?”我一時有些恍惚。


    “是。王爺聽說王妃也在打探漢王消息,便給奴才傳來秘信,要奴才聽王妃差遣,並盡一切努力護得王妃周全,前兒奴才到王妃府上去,原想請王妃回王府來,好歹奴才調教的這些下人還算有些本事,王爺既撂下這句話來,遇有什麽事時,這些人必肯為王妃出死力的。隻奴才去時,不巧王妃正在病中,也不好開口,隻得罷了。――如今王妃病已好得差不多了,可就挪回來吧?這次是青青姑娘遇險,若是王妃有什麽事的話,奴才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掉的了。”


    “嗯,起來吧。”我點頭:“難為你這麽費心。既如此,青青也不宜搬動,就讓她且在這裏住著吧,隻是醫藥上的事,你可應付得?”


    “王妃放心。隻消王妃悄悄帶幾件替換的衣服來便好了,服侍的下人都不必了。”


    我省得他話間的意思,這件事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何況如今我對采雅也並不放心,而朱福做主將襄王府這樣機密的地方,讓與青青居住,看來昨夜追殺她的主使,當真來頭不小。


    “那王妃是否也留居府中?”


    我快速在心中權衡一下:我雖不至於需要王府下人的保護,但如今陸淩風不在京城,青青的傷勢及處境倒需要朱福等人幫手;而柳府這一邊需要我的不過是每日例行的公務處理罷了,完全可以象先前一樣讓父親親自去煩心,有疑難問題再派人送來好了。而最重要的是,失洛亭的機關消息勾起了我的興趣,我更願意留在王府去探索這裏的秘密,也可以就近照顧青青。


    “也好,柳府那邊你派人去知會一聲吧,還有,告訴采雅把暖晴閣收拾出來,順便拿兩件我的舊衣服,說我要打賞個丫頭。”


    “奴才遵命。”朱福的胖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


    見朱福去了。我弄些水來替青青抹去臉上的血跡,失血後的青青臉色越發白了,卻依然絕美,象一個沒有生氣的瓷娃娃。我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又想到下落不明的趙二,從未有過的自責湧上心頭。


    這間小屋的確很小,但卻算得上舒適。屋頂不知是用什麽透明材料製成窗子式樣,可以看得見湖水蕩漾,而正對床頭一麵小銅鏡,傾斜放置,應是利用了什麽西洋設計,恰好可以看見通往失洛亭的橋頭景象。讓人不得不嘆服其奇思妙想。而屋內,更是各種用具一應俱全。連幹糧都夠一個人月餘的份量。由此可見這小屋確是大有用處。


    不多時,朱福回來,帶了衣裳替青青換洗,又請我出去用膳,我見青青未醒,自然不肯離去。朱福亦隻得將午膳傳到失洛亭中,並央我出外到亭中就餐。


    午膳是幾個小丫頭伺侯著的,本沒有胃口,我快速吃完便欲離座,卻見朱福又匆匆趕來。


    “奴才還有些瑣務要請王妃示下:府上的日前走失了個丫頭,是打掃書房的小魚,不敢隱瞞,特稟報王妃知曉。”


    “嗯,這類事情,總管自己處理就好了。”雖然瞻墡早就試圖把王府內各項事務交由我來打理,然我生性懶惰,能推的便都推了,隻有高鳳舞進門的那一次推脫不過,好忙了幾天,倒也對王府內各項人事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既然如此,奴才就按舊例辦了,報官追查小魚,並給小魚家中二十兩銀子憮恤。另外,本月的月例錢也該發放了。如今府裏添了人口,奴才不敢擅專:敢問王妃,高娘娘的月例是派人送至襄陽,還是直接通知那邊按月奉給?”


    “襄陽?”我一驚,轉過頭來對上朱福探究的眼神。


    這些日子,我一直蟄居襄王府內,並不外出,父親和姐姐來看過我一次,想勸我回去居住,見我確已病癒,也隻得由我。而在朱福的醫治和我的照料下,青青的傷勢也逐漸痊癒,能夠下床走動了。


    “青青,又在想趙二呢?”我走到對窗而立的青青身邊,伸手搭住她的肩。


    從我回到襄王府的那一天起,下人們中便開始流傳一條信息:他們的王妃最近迷上了雕刻,每日裏到失洛亭一坐便是大半日。而我也的確迷上了失洛亭舒適而神秘的氛圍,即使青青傷勢好轉之後,已挪出了失洛亭。


    “小姐,”青青的目光遊離在湖水與長橋之間,聲音卻遙遠空茫:“我忘不了趙二替我擋劍的那一刻。那些人,本是來要我的命的。”


    我理解青青的心情,我的心中又何嚐不難過?長時間磨礪,這些年來我行事算計已極少失手,可最近這一段時日,竟屢屢讓我有抓不住關鍵的感覺,尤其這一次,傷了青青、失了趙二,前所未有的挫敗,也前所未有地激起了我心中憤怒的情緒——是誰,一定要狠心地奪去青青、趙二這樣無辜的生命?


    “青青,朱福派人找過了,不見屍首,也沒有聽說這件事,這樣就是有希望的,趙二也可能沒死躲起來了是不是?”話一出口,卻是安慰,也隻能是安慰。


    “小姐,”青青忽然轉頭看我,目光專注而灼熱:“你最有辦法的,真的查不出那夜襲擊我們的是什麽人嗎?”


    “這個,”我也猶豫:“不如這樣吧,青青。你把那夜裏發生的事情再從頭敘述一遍好不好?我們一起來分析一下。”


    “開始我們是很順利地溜進高府的。”


    青青失血後的身子還是不能久立,不知是虛弱還是激動,才說了一句,臉色便愈加蒼白,連帶著咳嗽起來。我忙扶著她走過來坐在桌邊,替她倒了杯水潤喉。


    “高府的環境我是極熟悉的,小姐原說讓我們先躲到高鳳舞的繡閣裏去,我就想到了高鳳舞的房間上方還有一層夾層,本是放雜物的,卻恰好可以躲人,便帶了趙二前往。誰知一去,看見高鳳舞的屋子門虛鎖著,裏麵東西被翻了個亂七八糟,似乎也沒人管的樣子,連夾層裏都亂成一片。趙二見了這樣情況,不肯讓我進去,就拉我在屋外尋了合適的地方躲了,雖冷些,也看不見屋內的情況,卻還聽得清裏麵說話的聲音。後來證明趙二是對的,那裏麵他們又全翻了個遍,夾層更是快被拆開了看。”青青說著,又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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