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忙道:“剛去傳旨並沒有見到十三阿哥。”


    康熙顯然還是在氣頭上,摔了手裏茶碗:“混帳!這個不忠不孝的畜生,這個時候還不見人影!”


    胤禛立時跪了下去,被罵不忠不孝,十三這輩子就毀了:“皇阿瑪息怒,十三弟定是有緣故才不在的…”


    康熙猛的咳嗽了幾聲:“你不必在說了!”


    胤禛便沉默了下去。


    夜已經過去了一半,康熙沉默的躺在榻上,他不說話下頭的阿哥們都跪著,殊蘭也不能總是在裏麵跟等著,於是出來跟一旁的宮女侍候康熙,沉悶的空氣中好像有一點就著得火藥,誰都不敢輕易開口,殊蘭接了宮女端上來的藥嗅了嗅,才捧給康熙:“皇上喝藥…”


    老爺子沉默不語,殊蘭輕聲慢語的說話,像是這寒冷的夜晚裏的一股暖流,慢慢的就能讓人放鬆身體:“我們家排四的阿哥納穆還不到一歲,自打還在妾身肚子裏的時候妾身就想盡千萬種的法子想要他好,生怕他有一絲的不好,他不到一歲就有自己的喜好,妾身怕那隻小香豬身上不幹淨不讓它進屋子,納穆卻喜歡,一看見就依依呀呀的要抱著,若不給他就哭,哭的撕心裂肺,妾身又是心疼又是好氣,難道妾身做額娘還會害他,做什麽不是為了他好?後來妾身就想,兒女都是債,兒大不由娘…”


    老爺子疲憊的擺了擺手:“罷了,不說了,藥給朕吧。”


    見康熙說話了,眾人都才舒了一口氣,雖不敢抬頭,都瞄了幾眼胤禛,沒想到這個側福晉到是有幾分真本事的,看樣子是勸進了皇上的心裏。


    康熙喝了藥,就讓跪著的兒子都下去了,殊蘭也就隨著胤禛一起退下,胤禛四顧,又低聲跟殊蘭說話:“十三弟不知道去做什麽了…”


    看樣子十三還是沒有擺脫歷史的漩渦,但這個時候的他被囚禁,又仿佛是一種變相的保護…


    夜裏寒風四起,殊蘭偎依在胤禛懷裏,幾個阿哥在看見殊蘭話裏明顯就多了恭敬和鄭重,還明著抱拳謝了謝殊蘭,謝她勸著康熙喝下了藥。


    這一夜誰都睡不著,溫暖的床帳裏,胤禛攬了殊蘭在懷裏,下意識的摸著她的脊背,卻深深的陷進了自己的思緒裏。


    69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丁醜,康熙召諸王、大臣、侍衛、文武官員等、齊集行宮前。命皇太子允礽跪。康熙垂涕訓斥太子,言明自己包容太子二十年,而太子“戮辱在廷諸王貝勒、大臣、官員、專擅威權。鳩聚黨與。窺伺朕躬。起居動作、無不探聽。”又說“從前索額圖助伊潛謀大事。朕悉知其情、將索額圖處死。今允礽欲為索額圖復仇結成黨羽,令朕未卜今日。”,並且言明太子是克母之人。回京之後昭告太廟廢除太子。


    因康熙最後留了大阿哥在跟前護衛,大阿哥有些得意忘形,康熙也不惜言辭的打擊了大阿哥,“朕前命直郡王胤禔善護朕躬,並無欲立胤禔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頑豈可立為皇太子!”


    康熙的舉措確實震驚了朝野,傳回四貝勒府的時候,額爾瑾隻是因為胤禛快要回來了覺得沒有那麽恐慌了。


    李嬤嬤低聲跟額爾瑾是說話:“鈕鈷祿的孩子是流了,人也神神叨叨的,總說武氏化成厲鬼在這宅子裏,又總說是要武氏害了她,一會說是在這,一會說是在那,要不請個得道高僧在咱們府上驅一下這邪祟,府上的好多小丫頭嚇的都不太敢進咱們的院子了,傳的越來越邪乎。”


    額爾瑾也害怕,她總是夢到蘇荷,這幾日又夢到弘昀,牽著二格格的手要帶了去,她每每總會被嚇起來,夜裏幾乎沒有睡好的時候,疲憊的應了一聲:“就依你,你看看哪一家的好,就請哪一家。”


    李嬤嬤其實心裏也害怕,如今額爾瑾應了,她到也透著鬆了一口氣。


    康熙處置了侍衛內大臣鑲白旗護軍統領伐喀,說他為人朕甚疑之,不可使居領兵之任,可見當時的反兵是出自這人的麾下,雖沒有找到他造反的證據,但他明顯犯了康熙的忌諱,又召見了還在京城的三阿哥。


    三阿哥快馬加鞭的感到康熙的禦駕前,嚇的卻不敢進去,殊蘭剛侍候著康熙喝了藥,出門遇上三阿哥,行了禮就引著他進去:“誠郡王這邊走。”


    三阿哥忐忑的看了一眼殊蘭,殊蘭低聲道:“皇上隻說要問些事情,誠郡王不必過於緊張。”


    三阿哥勉強點了點頭,殊蘭帶了三阿哥進去,低聲跟老爺子說了幾句,老爺子轉頭看了一眼三阿哥那青紅交加的臉,放緩了神情:“朕隻是想跟你問問廢太子胤礽的事情,沒有要拘禁你的意思,坐下吧。”


    得了康熙的保證三阿哥才放心了些,偷吸了一口氣坐下。殊蘭便就退了出去,又去看了十八,才去看了蘭紅。


    十三那一晚沒在,卻是出了個大事,等早上找到人的時候他滿身的酒氣在宮人的帳篷裏還昏迷不醒,同前來朝拜康熙的翁牛特多羅杜楞郡王留宿在行宮中的女兒烏日娜,赤身裸體的抱在一起,烏日娜醒來痛哭流涕,說是十三jian汙了他,康熙一氣之下就將他關了起來。


    蘭紅的精神很不好,殊蘭去了見她又在默默的垂淚:“我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他做不出那樣的事情來,我不該跟他慪氣,要不然他不會跑出去喝酒,他不喝酒就不會給別人可乘之機,都怪我,都怪我…”


    殊蘭給她擦了擦眼淚:“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隻怕下頭那些奉高踩低得奴才們會怠慢了他,你打點了衣裳吃食正該給他送過去,他心裏指不定怎麽慌的,你安慰他幾句比什麽都強。”


    蘭紅聽了她的話擦了一把眼淚:“你說的是,我是該先去看看他。”又拉著殊蘭的手:“虧得你願意勸我…”


    殊蘭笑了笑,又想起十三回去之後被關在了養蜂夾道,本就是最冷的冬天,那地方又陰冷潮濕,過堂風能穿透人的骨頭,十三大抵就是在那裏壞了身子的,此後就留下了病根,殊蘭便想著,能幫一把就是一把吧,他好好活著總歸是胤禛的助力…


    康熙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自見了三阿哥之後就一直說,廢太子似乎著了魔怔了一般,舉止失常,不但私底下說,還對眾大臣都說,說廢太子自小就是他親自教養的,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就一下子變成這樣了?


    康熙大抵還是不舍的。


    康熙回京,設氊帷,讓廢太子住在上駟院旁。又讓胤禛和大阿哥一同看守。


    殊蘭是跟著康熙的車駕一起進了宮的,胤禛留在康熙身邊,她去了德妃宮裏。孩子小的時候變化總是最大的,將近九個月的納穆,越發跟胤禛相似,隻那雙眼睛還跟殊蘭像,一個多月不見竟然還認識殊蘭,嘎嘎的笑著要殊蘭抱。


    德妃笑著輕拍了納穆一下:“你不在的時候他就隻粘我,你一回來,便不要他瑪嬤了。”


    殊蘭抱著納穆靠著德妃:“這些日子可辛苦額娘了,看額娘都累的瘦了。”


    納穆像個小猴子一樣在殊蘭的懷裏上下蹦,殊蘭險些抱不住他,才跟德妃說了一句話就說不下去,隻好抱著他起來,他小胖手朝外一指,啊啊的說著話,看樣子竟是意思殊蘭將他抱出去,殊蘭親了兒子幾口,這小子也聰明,又回親了殊蘭一口,逗得殊蘭直笑。


    德妃站起來給納穆拉了拉衣裳:“說什麽累不累的,他在跟前我到覺得高興。”


    殊蘭垂了垂眼,德妃又笑轉口道:“額娘想養你十四弟的孩子在跟前,就怕你皇阿瑪不答應。”


    殊蘭笑了笑,轉而說了些路上的見聞:“一直在馬背上顛簸,都好幾日了總還覺得在上下顛,在不想受第二回了…”


    殊蘭救了十八阿哥,這事情並沒有隱瞞,庶妃王氏還在德妃跟前磕過頭,皇上也隻是手上有事耽擱了,之後總要厚賞殊蘭的,德妃雖說有些想將納穆養在跟前,但見著殊蘭並不願意也不想勉強,就順著她的話說:“也虧的你了,十八那孩子怪可愛的,真要去了誰心裏都不高興…”


    納穆硬要出去,殊蘭都顧不上跟德妃多說句話,剛抱著出了屋子,幹清宮的太監李福壽就找了過來:“側福晉快去看看,皇上不大好!”


    德妃聽看這話臉色也不大好,忙接過納穆催促殊蘭:“快去看看。”


    殊蘭應了一聲,就匆匆跟著李福壽出了永和宮,還隱隱約約的能聽見納穆不滿的聲音,殊蘭抿了抿嘴,問李福壽:“出了什麽事?”


    李福壽壓低了聲音道:“是側福晉,奴才才肯說的,是直郡王闖禍了,說他願意替皇上殺了廢太子,不用皇上動手,又說張明德相麵,說八爺有儲君之相,皇上動了怒。”


    實在很難明白大阿哥這個時候是在幫八阿哥還是在害八阿哥。


    殊蘭去的時候大阿哥還跪在外頭,李德全見殊蘭到了忙迎了上來:“您可來了,快去看看…”


    殊蘭點了點頭,進去見著三阿哥,胤禛和五阿哥幾個都在跟前,胡太醫見了殊蘭鬆了一口氣:“皇上是怒極攻心,但奴才紮了一針並不見起色…”


    三阿哥隻焦急的道:“弟妹就不要講虛禮了,趕緊先給皇阿瑪看看。”胤禛微微頷首,殊蘭便徑直走到康熙床邊,切了脈,又問了胡太醫幾句,琢磨了一會就讓胡太醫下針,兩針下去,康熙便醒了過來,眾人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開了藥方就讓人下去煎藥,殊蘭低聲勸著老爺子:“不是都說好了嗎?您是不能動氣的…”


    她跟康熙說話的語氣親切中又透著親昵,像個真正的晚輩一樣哄著老者高興,三阿哥幾個微微詫異。


    老爺子疲憊的擺了擺手:“哪有那麽容易…”這口氣到像是在訴委屈一般,連胤禛都暗暗挑眉。


    她便又低聲說話:“您別生氣了,讓我們爺給您捶捶背,鬆散鬆散,好好睡一覺,有了精神在想別的事情,殊蘭在給您熬上一碗鴨子肉粥,等您起來了剛好喝…”


    老爺子嘆了一聲氣:“就按你說的來吧…”又去看胤禛,見胤禛已經洗了手侯在一旁,便微微頷首,又讓三阿哥和五阿哥退了下去。


    退了下去的三阿哥和五阿哥都若有所思,大阿哥看見他們出來焦急的道:“皇阿瑪怎麽樣呢?”


    三阿哥眼神閃爍:“這會是無事了,隻是也夠嚇人的,大哥做事未免太莽撞了些。”


    大阿哥便抿著嘴不說話。


    三阿哥笑了笑,跟五阿哥漸漸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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