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覺得特別感動,心裏升起一陣暖意。我給了他一個微笑,兩天來的第一個微笑;雖然很勉強,掛在我蒼白的臉上也許也不怎麽好看。


    衛國總是讓我意外,他把我直接領到了他家。


    房子挺大,也挺幹淨,有兩間臥室。他給我收拾了一個房間,說讓我先住這兒。


    我覺得不太好,好象占了他的便宜。


    我笑說,這麽好的房子,我可付不起租金。


    他說,是朋友便宜租給他的,沒收他什麽錢。他一個人住也嫌太大。兩個人住正好。


    我也就不好拒絕了。


    他看我好象氣色不好,讓我把行李放下,就拉我出去,要請我吃飯。


    衛國是東北人。典型的東北漢子,豪爽又大方。說話特直接,說什麽就一定是這麽想的。和他相處其實很容易,不用動什麽腦筋。反正我們都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耍心計的人,相處的還算愉快。


    還是來的才知道,衛國在公司也算是個小頭頭。是執行部的經理。


    他很輕易地就把我插入了他的部門。


    給我安排工作,他也先詢問我的意見。


    他知道我是學服裝設計的,開始是想把我安排到服裝設計部門的。


    我堅定的拒絕了。


    他也沒問理由。問,那你想幹什麽吧?


    我說,我學過化裝和髮型設計,這方麵的工作,我想我可以做。


    他說,也可以。隻是可惜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我的知音,大學的時候,他也是很喜歡我的服裝設計風格的。


    但人都有他不為人知的難處。我沒有對他做任何解釋。


    他對我也真是沒的說的好。


    隔天就通知我可以上班了。


    第12章 十年


    如果,我沒有做化妝師,我就不會到劇組做化妝師。


    如果,沒有到劇組工作,我就不會隨劇組走南闖北的。


    如果,沒有到過祖國各地的那麽多地方,也許我就沒有機會再見到他。


    如果,沒有再見到他,我這一輩子可能都放不下。


    “老師!”隻是一個側影,也是我永遠不可能忘記的。


    我真不敢相信,今生我們還能再見麵。


    “華雨。”當老師轉過身,並叫出我的名字時,我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我握住老師的手。不禁熱淚贏眶。


    老師風采依然,隻是鬢上染了一絲白霜。


    這也難怪,我們也有快十年沒見了。


    我都二十六了。老師今年應該有五十七歲了。


    老師怎麽跑到這麽偏僻的小山村教書?如果不是導演要取此地的天然野蘋果溝風景,我想真是一輩子我都不可能到這裏來的。


    那是個靠近大興安嶺的小山溝。隻有幾十戶農家。山裏到山外,沒有公路,隻有人和馬長年累月踩出的土路。


    山溝裏有一片野蘋果林,酸酸的野蘋果沒有人吃。成熟了之後,就落在地上,積的厚厚的紅紅的一層。然後再爛在那裏,歸於塵土。在大雪封山,又一個春天裏,在同一個地方,也許有新的萌芽。小蘋果樹就長了起來。


    導演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這個地方,就要到這來取景。


    我們來的時候已是晚秋,紅艷艷的果子溝,散發著一種如酒般的沉香。


    但天氣已經很涼,冷冽山風也襲來了。我都有些受不住,老師卻說他已經在這十年了。


    我們要在這裏停留一個禮拜。


    這一個禮拜,我一直住在老師家。


    白天拍戲,晚上就和老師秉燭夜談。


    老師說這裏是他的家鄉。


    我說怎麽好象在哪裏見過。


    是在老師的畫裏,那一片紅艷艷。


    我說,我想起來了。老師作畫的時候,特別喜歡紅色。


    老師笑了,人走到哪裏,都忘不了根。這麽多年,我最喜歡的還是紅色。


    我問老師這些年有什麽新作,讓我欣賞一下。


    老師搖搖手,說,沒有。


    老師知道我考上了大學,非常高興。


    他問了我許多學生時的事。


    如果不是老師問。我可能都要忘記了。


    現在回憶起來,總是痛苦多一些。


    很小心地揀些美好的說給老師聽。


    說著說著,發現自己對學生時代的生活還是很懷念的。


    自由、單純,屬於一個逝去的青澀年代。


    我說,要是能一輩子留在學校裏也挺好的。


    老師說,是挺好。不過人不能做一輩子的學生。如果你和我一樣做老師,是可以一輩子和孩子在一起的。


    我問,老師,這些年來過的可好?


    他說,挺好的。


    他問我現在過的怎麽樣。


    我也說挺好。


    其實,我們都過的挺不好。


    特別是老師。


    老師是一個人。他和師母一直沒有小孩。


    而師母也於去年年初病逝。


    他一個人,很孤獨。


    去師母墳前拜拜的時候,一陣山風襲來。忽然想起一首蘇東坡的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 自難忘


    千裏孤墳


    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


    塵滿麵 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


    小軒窗 正梳妝


    相顧無言


    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


    明月夜 短鬆岡


    這首詞在此情此景吟唱特別適合。


    但究竟是說他對師母的感情,還是我當時對老師的心情,卻是很難分清的。


    第13章 戀童


    “你知道人生最好的是什麽時候嗎?華雨,就是你現在的年紀呀。十五六歲的男孩。你的身體真是太美了,瘦弱的細長的身體;未發育完全的身體散發著一種中性的魅力。你身上蘊涵著青春的氣息,你的青澀的臉龐,淡青色的如胎毛一般的鬍鬚,都是那麽迷人。”


    和老師的那段感情,應該算是我的初戀。但我始終沒有弄清的就是,老師是喜歡我,還是我年輕的身體?是隻喜歡我,還是喜歡所有的年青的生命?


    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對我感情。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愛我。


    他給我的愛,超過了我的親人和朋友。那是我從未經歷過的一種感情:愛情;激烈的、熱烈的、狂熱的感情。


    它讓你相信,你就是他最愛的人。同樣,你也最愛他。


    我用盡我所有的熱情,狂熱地投入了我的第一場戀愛。


    老師是我初中時的美術老師。


    老師非常的慈祥和溫柔。在教授美術的時候,注意一種誘發潛力的創造性教學。


    我因為對老師的偏愛,在美術上沒少下功夫。但凡是和藝術扯上關係的東西都是要憑點才華的。


    愛因斯坦說過:成功是百分之一的天才,加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奮。


    在科學上是如此,在藝術上就更要求嚴格。


    我始終沒找到我那百分之一的天才。


    不但如此,我在繪畫這方麵還好象有缺陷。總之,我的畫兒畫的,要算是班上頂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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