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景低頭,在沈薇發梢落下一個吻。等江山穩固,皇子長大,他會帶沈薇遠離朝局紛爭,過安閑自在的養老日子。


    過了一會兒,“心力交瘁”的沈薇總算入睡。李元景攬著沈薇,也慢慢睡著。


    ...


    ...


    澹台吟雪徹夜難眠,坐在案桌邊,屋子裏的蠟燭燃盡,窗外漸漸明亮起來。


    天亮了。


    她一晚上沒合眼。


    宮女曉夢端來清粥小菜,心疼道:“主子,您先吃點東西,再回床上睡一覺。”


    澹台吟雪搖搖頭,清麗脫俗的臉已經蒼白。她望向院子裏一簇簇盛開在晨光裏的菊花,忽然自嘲地說:“皇後的話,威脅不了我。”


    宮女曉夢露出驚訝之色。


    澹台吟雪笑了笑:“我隻是有點不甘心...嫉妒宸妃。”


    入宮之前,澹台吟雪的美名響徹燕京城。她精通琴棋書畫,才貌雙全,喜歡她的王孫貴族數不勝數。


    她誌存高遠,隻想入宮為妃,獨得盛寵。可進宮後,她不僅得不到帝王的寵愛,甚至連小小的華陽宮都走不出。


    她引以為傲的才華和美貌,在美人如雲的後宮,並不稀有。


    “曉夢你知道嗎,這段日子,我總想起宸妃和皇上。”澹台吟雪低喃,“我想起月夜撫琴的那一晚,宸妃和皇上在禦花園散步。宸妃口有所言,皇上側耳聆聽,高高在上的君王,會耐心地聽宸妃的每一句話...兩人宛如一對尋常的恩愛夫妻。”


    “那時候我就察覺,宸妃和我們這些名門貴女不一樣。她不是最美的,她不是最有才華的,但她卻能走進皇上的心裏...男人的心,真的很奇怪。”


    或許是嫉妒,或許是內心深處的那麽一點不甘心,澹台吟雪想要把宸妃拖下泥潭。


    曉夢安慰道:“主子,男人從不長情。宸妃得寵一時,未必能得寵一世。”


    澹台吟雪自嘲地搖頭:“也許,真的有奇跡...”


    話音剛落,華陽宮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德順公公手拿聖旨,帶著四個小太監走進華陽宮。


    澹台吟雪心裏一驚,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帶著曉夢出門,跪在地上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華陽宮雪婕妤居心歹毒、謀害皇妃...打入冷宮,終身不得出。”


    澹台吟雪垂著頭,德順公公的每一句話,針紮般刺進她耳朵裏。


    她被打入冷宮。


    打入冷宮隻是聖旨的托辭,澹台吟雪知道,她進入冷宮後,等待她的隻有白綾和毒酒。


    澹台吟雪心裏浮起幾分釋然和放鬆。她麻木地接過聖旨,瞧見院子裏盛開的繁茂秋菊,她歪頭欣賞了一會兒菊花,返回屋子收拾零碎。


    天徹底大亮,澹台吟雪在太監的監督下,離開華陽宮。


    蘭嬪早已經被驚醒,她呆呆地望著澹台吟雪離去的背影。蘭嬪攥緊手帕,討厭的雪婕妤被打入冷宮,按理說,蘭嬪應該會幸災樂禍。


    可不知為何,蘭嬪心裏隱隱浮出幾分同病相憐的悲愴。


    ...


    聖旨一下,禁軍出動,燕京繁榮百年的澹台府被抄家。


    各房的主子少爺全被打入天牢,接受刑部嚴審問罪,罪責嚴重的斬首,罪責稍輕的流放。幾百個仆人被扣押、發賣。


    底蘊深厚的澹台家一朝傾覆,據說從澹台家抄出三百多萬兩的銀子,金銀珠寶不計其數,全部充入國庫。


    澹台家抄家的動靜足足響了半個月,塵煙才慢慢消失。


    ...


    冷宮。


    老鼠在地上肆無忌憚地爬行,破敗的院牆扛不住秋風吹拂,倒塌在地,冷宮裏的野草和野菊花開得旺盛。


    澹台吟雪病得嚴重,孤零零躺在破敗的小床上,身上蓋薄被。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木門嘎吱的響動。她困惑地抬起頭,逆著刺眼的光,她瞧見一道纖細的影子。


    是采蓮。


    采蓮手裏端著托盤,托盤裏是白綾、毒酒和匕首。


    澹台吟雪強撐著身子坐起來。


    采蓮一臉淡漠:“拜雪婕妤所賜,奴婢的祖母受驚過度,三天前去了。”


    澹台吟雪捂著心口,發出刺耳的笑聲:“活該!賤婢你活該!”


    采蓮放下托盤,緩緩道:“奴婢今日前來,除了送您上路,還想告訴雪婕妤一個好消息。你遠在燕州的父親,由於貪汙和草菅人命,已經被判秋後處斬。”


    “你母親和弟弟牽連入獄,你弟弟被牢獄中的老鼠咬死了。你母親還活著,沒入奴籍終生為奴。奴婢求了宸妃主子,親自來送你上路。”


    澹台吟雪發出劇烈的咳嗽聲,一邊咳嗽一邊瘋笑出聲。


    采蓮捏著毒酒,全部給澹台吟雪灌進去。


    半晌後,采蓮離開冷宮。


    冷宮門口,采蘋擔憂地走過來,關切地說:“采蓮姐姐,主子讓您休息三日,這幾日你的差事,我替你辦。”


    采蓮低頭,眼淚滾落。


    采蘋最看不得采蓮落淚,忙給她擦拭眼淚,安慰道:“好姐姐你別哭。你不是無依無靠,我當你是親姐姐,以後咱們姐妹互相扶持。”


    采蓮閉了閉眼,深深點頭。


    ...


    坤寧宮。


    秋風蕭瑟,院子裏久無人打掃,梧桐葉落了滿地。雜草叢生,野菊花開得東一窩西一窩。


    一個老嬤嬤坐在佛堂門檻邊打盹兒,正睡得香,忽然被一腳踢醒。老嬤嬤滿臉不耐煩,揉揉眼睛,看見消瘦異常的皇後。


    老嬤嬤沒好氣道:“還未到用午膳的時辰,皇後娘娘先忍忍。”


    皇後身穿深灰色的秋衫,發髻不見任何朱釵首飾,烏發裏清晰可見一根根白發,蒼老猶如五六十歲的老婦。皇後捏著手裏的佛珠,問:“雪婕妤在何處?”


    老嬤嬤回答:“雪婕妤被打入冷宮,昨日去了。”


    皇後閉了閉眼。


    沒用的蠢東西,該死。


    皇後又問:“我母家如何?”


    老嬤嬤揉揉耳朵,陰陽怪氣道:“抄家,關押,流放,秋後問斬,嫡係一脈全滅。皇後娘娘您運氣好,還留著一條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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