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對不起,我來晚了。


    君輕塵沒想到後果比想象中的更嚴重。


    沈卿依就不理自己了,每天把窗戶關的死緊,想爬窗都不容易。


    可他是誰啊,隻要能把她娶進門,臉皮是什麽玩意兒,不要。


    每天晚上蹲在她院子裏的大樹上,什麽時候等她睡著了,再偷偷摸摸爬進去。


    坐在床前,看著那雙哭紅的眼睛,腫的跟小核桃似的,怎麽能不心疼。


    大半夜的,還要跑去找冰塊,悄摸摸地幫忙消腫。


    每天都忙到淩晨,再沾著點床沿,陪著她,一看就是一夜。


    那段時間,他總是白天睡覺晚上出沒,活生生把自己整成了夜貓子,黑眼圈比她嚴重多了。


    就這麽幹熬,一直熬到了賜婚聖旨下來的那天。


    他爬窗的時候,還是有些緊張的,也不知道她今晚睡的好不好,反正他照舊睡不著。


    結果,一轉頭,看到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她沒有睡著!


    可是那張臉是怎麽了?鼻青臉腫,怪嚇人的。


    君輕塵從未有哪一刻那麽緊張又害怕,三兩步竄過去,捧著她的臉上下左右地看,滿是憐惜。


    “卿卿,你的臉怎麽腫了?”


    沈卿依嘟著嘴,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琉璃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每天晚上趁我睡著了,都來做采花大盜?”


    君輕塵快委屈死了,確實是每晚爬窗,也確實是為了看花,可從來沒敢采過啊。


    “沒,我沒有,最多就是偷偷吻了一下額頭。”


    沈卿依似乎不信,頂著一張亂七八糟的小臉,目不轉睛地瞪著。


    君輕塵瞬間慫了,抓住她的小手,摩挲了兩下。


    “有一次沒忍住,親了一下唇。”


    沈卿依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依舊氣呼呼的。


    君輕塵被盯的渾身發燙,趕緊轉身去找玉露膏,這才坐了回來,小心地幫她上藥。


    “卿卿,疼不疼?”


    沈卿依卻沒那麽容易消氣,把他的手推開,忽而把手伸到枕頭下,摸出一封信,甩到他臉上。


    “你不是很厲害嗎?不是不想見我嗎?真是為難你了,為了這,還特地給我寫了封訣別書。”


    那封信不偏不倚,擲在他英挺的鼻梁之上,又落到他手上。


    君輕塵皺眉看了看,似乎才想起這事。


    剛開始的時候,沈卿依實在是太生氣了,別說聽他說話,見他一麵都恨不能咬上兩口。


    沒有辦法,絞盡腦汁,想到了鴻雁傳書,自以為很浪漫,結果現在竟成了鐵一般的罪證。


    君輕塵把信拿在手中,隻覺有千斤重,突然靈機一動,將手中的信團吧團吧,就要往嘴裏塞。


    毀屍滅跡,最重要。


    看著他幼稚的模樣,沈卿依心裏想笑,臉上卻嚴肅的很。


    “既然喜歡吃,那就多咬幾口,我謄了好幾份呢,吃完這一份,還有下一份。”


    聲音依舊嬌滴滴的,卻讓人心口一寒,好似大風刮過。


    君輕塵:……


    小嬌妻太聰明了,怎麽辦?


    留個證據就算了,還做了備份。


    君輕塵又把送到嘴邊的信展開,又搓了幾遍。


    沈卿依從他手中拿過信封,又將裏麵的信紙抽出來,親自遞到他手上。


    “寧王殿下文采斐然,驚才豔豔,就連訣別書都寫的如此讓人驚豔,來,念吧,要不浪費了。”


    君輕塵捏著信,耳根子越來越紅,抬頭偷偷看她一眼,突然咳嗽起來,而且越咳越厲害,感覺再這樣咳下去,心肝脾肺腎都要吐出來了。


    沈卿依一直知道他身體不好,為了讓皇帝放心,把自己折騰成個病秧子。


    也許是天天晚上來爬窗,染上了傷寒?


    她哪裏還顧得上生氣,心疼地不得了,急忙把人抱進懷裏,輕柔地拍他的背。


    “輕塵哥哥,你沒事吧?你不要嚇我?可是染了風寒?”


    君輕塵順勢抱住她,腦袋擱在她肩上,手上的信背到身後,又暗搓搓地塞進袖子裏。


    “卿卿,我每晚都待在你院子裏的梨樹上,吹了太久的冷風,不過是傷寒而已,沒事的。”


    他這麽一說,沈卿依更心疼了,還有一絲愧疚。


    他為了娶自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還要飽受精神壓力和來自她這裏的白眼。


    這麽一想,越發不可收拾,鞋子也顧不上穿,就要出去讓人熬藥。


    君輕塵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趕緊雙手環住她,將她扯了回來。


    “卿卿,這麽晚了,不要再去折騰了,我真沒事,睡一覺就好了,再說……”


    後麵的話還未說完,拉扯中,忽然從她的袖子裏掉出個東西。


    “這是什麽東西?怎麽……”


    沈卿依低頭一看,頭皮一炸,動作飛快,就要去搶掉在床上的小布人兒。


    可惜,君輕塵比她眼疾手快,一手攬著她的腰,固定著,不讓她動,一手將床上的小布人兒拿起來。


    許是她的刺繡技術太過高超,竟把小人兒繡的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他的縮小版。


    小人兒的臉是刺繡的布貼上去的,裏麵塞了棉花,鼓鼓的撐起來。


    小人兒身上的衣服,也是他平日裏最喜歡穿的緋色,隻不過是縮小很多號的。


    君輕塵拿著自己的縮小版,楞了好大會兒,見她臉色通紅,不確定地問。


    “卿卿,你不會就這樣,天天拿針紮我吧?”


    沈卿依任憑兩朵紅霞襲上麵頰,脖子卻梗著,死不承認。


    “我沒有,我沒做過,你別瞎說。”


    君輕塵一看她的臉,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越發湊近,薄唇貼著她的耳朵。


    “真的沒有?”


    沈卿依抬手將他推開,隻覺被他的氣息噴到的地方癢癢的。


    “真沒紮過,最多就是……用拳頭捶兩下而已。”


    君輕塵將小人兒往懷裏一塞,當即上床將她按在身下,作勢輕輕地打了兩下。


    “寶貝兒,難怪我每天見不到你的時候,心那麽疼,原來是你在暗地裏捶我。”


    沈卿依臉色更紅了,就像是被煮熟的蝦子,抬手推著他的胸膛。


    “誰叫你騙我,誰叫你給我寫訣別書,咱們這算是扯平了。”


    生怕他再下手,又飛快地補了一句。


    “我臉還腫著,為了你,第一次跟人打架,你不能再打我了。”


    君輕塵往下壓,將她完全抱進懷裏,嗓音暗啞,像是在蠱惑人。


    “傻瓜,你就是我的心肝寶貝兒,親你還來不及,哪兒舍不得打你。”


    沈卿依剛剛還在求饒,現在反而侍寵生嬌了。


    “可你剛剛才打了我的屁屁……”


    兩人也不知又說了什麽,滾到了一起。


    等鬧累了,他就那麽抱著她睡了一夜,那是他近半年睡的最熟的一次。


    君輕塵想到那件往事,忽而睜開眼睛,坐直身體,從桌子下麵的抽屜裏翻出一個玉質匣子。


    打開上的小鎖,摸出一個小人兒。


    正是自己的縮小版,瞪著一雙眼,看起來委屈巴巴的,似乎在求饒的表情。


    君輕塵想象了一下,她每次對著這個小人兒捶來捶去的表情,不禁笑出了聲。


    “輕塵哥哥,你做什麽呢?那麽專注?都沒聽到我的腳步聲。”


    君輕塵正陷在回憶中,身前忽而傳來嬌滴滴的聲音。


    他恍惚以為還在夢中,那個嬌花一樣的人兒在跟自己說話。


    他倏然抬頭,正看到獨孤雪嬌走過來,雖然跟夢裏的臉不一樣,但那雙眼睛卻一模一樣。


    澄澈中透著狡猾。


    君輕塵反應極快,當即把小人兒塞回玉匣子中,往抽屜裏一塞。


    “卿卿,你怎麽來了?”


    獨孤雪嬌分明看到他把什麽東西藏起來了,還以為是不能讓她看的什麽機密文件,便也沒有追究。


    她怎麽能不來,突然發現誤會了他足足五年,心裏很難平靜下來。


    轉來轉去,心裏憋著的氣怎麽都下不去,隻能親自來一趟了。


    說起來,這還是她來涼京後,第一次進攝政王府。


    曾經,她被困在永安院裏五年,痛苦不堪,飽受折磨,本以為再也不會踏進王府半步。


    可如今,卻得知那五年不過是被人騙了,多麽可笑。


    獨孤雪嬌並未將這件事跟君輕塵說,說了,隻會讓他跟著難受,肯定很自責。


    她走到他身後,幫他輕柔地揉捏肩膀。


    “想你了,便過來看看。”


    想你了……


    短短的三個字,卻好似一塊巨石投入心湖。


    君輕塵心潮澎湃,幾乎有些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其實他也知道,就算卿卿已經重生了,但對她來說,攝政王府畢竟是她被害死的地方。


    或許她永遠都不會來了。


    從獨孤雪嬌到了涼京,他隔三差五就讓人給她送東西去,不管是地契,還是鳳凰紗,不僅是為了討好她,就是期盼著,或許她哪天會親自上門來見自己。


    雖然有時候沒送出去。


    兩人在大柳樹村表明身份的時候,卿卿說原諒他了。


    可他還是能從她的眼裏看到複雜的神情,他知道,她並沒有完全釋懷。


    君輕塵不會怪她,易地而處,如果當初死的是自己,或許會比她更決絕。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她徹底放下芥蒂,等她徹底敞開心懷,等她徹底跟上一世告別,等她終有一天重新走進王府。


    君輕塵曾經也想過換個住處,他在涼京還有別的宅子,但他不舍得。


    那些過往,是最幸福的時光。


    荷花池邊,兩人曾攜手喂魚,也曾在盛夏泛舟湖上。


    花園裏有他親手為她做的秋千,她坐在秋千上,他在後麵推她。


    涼亭裏,他曾為她煮過茶,而她曾在那裏為自己跳過舞。


    ……


    王府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仿佛都留著她和他的記憶。


    若是這麽搬走了,是不是把兩人的記憶埋葬了?


    君輕塵動過那個心思,最後卻放棄了。


    他要在這裏,在兩人曾經甜蜜生活過的地方,等她回來。


    就像是這個王府,在安靜地等待著女主子,他也在焦急地等待著自己的妻子。


    本以為會很久,可就在他想起兩人被賜婚的那一天,她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出現了。


    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君輕塵忽而站起身,拂袖將案前之物全掃在了地上,稀裏嘩啦,筆墨紙硯,連同奏折和邸報,全部散落在地,滿目狼藉。


    他抱著獨孤雪嬌的腰,將人放在桌上,吻輕輕落在她如雲的發間,仿佛蜻蜓掠過小荷尖尖,稍縱即逝。


    “謝謝你,卿卿。”


    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說的那麽深情,溫柔得教人刻骨銘心,眼眶發酸。


    獨孤雪嬌知道他心中所想,心裏也是一片酸軟,抬手攬住他的脖子,緊緊貼著他。


    “對不起,我來晚了。”


    君輕塵身形一怔,很快就被興奮取代,心底的歡愉被放大,層層疊疊,如煙花般在腦海中炸開,盛放出無數的璀璨。


    他抬起她的臉,四目相接,兩人的眼中隻有彼此,薄唇落在她的唇上。


    細竹般的手指不由自主插入她柔軟的發間,撕扯糾纏。


    “卿卿,隻要你能來,永遠都不晚,不管你什麽時候來,我都會在這裏等你。


    你一天不來,我便等一天,你一年不來,我便等一年,若是十年不來,我便等十年。


    隻要我還活著,便會永遠等下去,所以,不管你什麽時候來,都不晚。”


    他的話落入耳中,整顆心都被塞滿了,心底有種奇妙的酸軟,仿佛浸在蜜水裏,又像是踏在雲端。


    獨孤雪嬌仰起頭,水眸迷離,眼前全是搖曳的燭影。


    還好,我們沒有走很遠,我們還很近。


    走走停停,彎彎繞繞,注定在一起的人,即便轉個圈,還是會再次相遇。


    所幸,在美的年華,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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