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弟子忍不住皺眉,心底頓時有了偏向,但按照規矩,還是多問了一句,“你們說這話可有何證據嗎?” “自然有,”弟子連忙點頭,伸手將自己不久前用來召喚妖獸的短笛取了出來,“請兩位師兄檢查,這是我的本命法器,近半月來召喚的妖獸都在五階以下,顧師兄更是,今日為了避免爭端,甚至連法器都不曾使用。” “對,”其餘弟子也跟著一起將短笛取出,“蘇允,就是我們今天去接的那名弟子,是元嬰巔峰的劍修,我們若真想與他爭鬥的話,絕不可能隻召喚五階以下的妖獸。” 蘇允勾了下唇角,難怪對方之前寧願繞那麽大的圈子,也要使用六甲鎖金陣和夢魘獸設下重重陷阱,原來竟是在這裏等著他呢。 執法弟子點點頭。 的確如此,劍修向來實力強橫,幾乎可以做到同階無敵,以蘇允半步化神的修為,尋常六階妖獸都未必能對付得了,何況隻是區區五階妖獸。 確認眾人短笛內的記錄沒有問題後,執法弟子反手甩出一枚“罪印”,直接落在了蘇允的手背上麵。 蘇允站在原地沒有躲閃,隻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背上新多出的黑色藤紋。 這種名叫“罪印”的東西,是上界門派最常用來標記犯錯弟子的印記,消除的方法每個門派都有不同,大多是完成宗門任務一類。 而在印記消除之前,帶著“罪印”的弟子在整個門派中的行動都會受到限製,自然再無法有機會成為親傳弟子。 “你們也是一樣,”執法弟子又甩出幾枚罪印,落在顧弘逸及其餘的弟子身上,“按照宗門規矩,無論原因如何,凡參與內鬥者都要受到懲罰,但念在你們並非主要過錯一方,所以罪減一等。” “多謝兩位師兄。”眾弟子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也沒反駁,心平氣和受了罪印。 罪印已下,之後便是該怎麽消除罪印的問題了,兩個執法弟子叮囑幾人等下記得自行去執法堂領罰,之後便轉身離去了。 留下眾弟子一臉解恨地望向蘇允。 最近禦獸坊並無什麽大事,他們即便帶著罪印也不會有任何影響,隻有蘇允,估計未來幾年之內都再沒有機會成為親傳弟子了。 乙木峰弟子出事,作為峰主的薛至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接到消息很快趕了過來。 看到蘇允手上的印記,薛至神色凝重,等再看向依舊昏迷不醒的顧弘逸,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你們……”薛至後悔不迭。 他其實早料到忽然收蘇允為徒,必然會引起門中弟子的不滿,為了避免此事還特意叫了平日性情最溫厚老實的顧弘逸去下界接人。 結果卻還是出了問題。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不顧門中規矩,親自接蘇允來上界。 薛至深吸口氣,一臉愧疚地望向蘇允:“對不住,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最多再等些時日,罪印我會想辦法幫你消掉的,還有幽冥……朋友那邊我已經聯係過了,明日便能帶你過去。” 蘇允點點頭,能去幽冥便好,他本來也不是真心想要拜薛至為師的。 “可以,那便照薛峰主說的做吧。” 蘇允話音剛落,忽然有一陣香風吹過。 樹枝搖動,一隻通體雪白的仙鶴落在眾人麵前,轉身便化成了一名白衣小童。 “原來兩位在這裏,”小童朝蘇允拱了拱手,聲音婉轉如鳥鳴,“翠陽仙君聽聞蘇公子至此,希望能與公子一見” 仙君? 隻有渡劫境以上的修士能夠被稱為仙君,隻是這翠陽仙君是誰。 “敢問仙君找我有何事?”蘇允疑惑問。 “公子不必憂心,”小童柔聲道,“仙君隻是偶然聽聞了您與薛峰主之間的交易,所以一時興起,也想與您做個交易。” “交易內容很簡單,隻要您願意拜仙君為師,仙君便有辦法讓您見到您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被對方一語道破自己的真正目的,蘇允神色微沉。 似乎早料到蘇允的反應,小童輕笑了下,“拜師一事還需講求緣分,公子可以慢慢考慮,不用心急,等何時考慮清楚了,再來尋我便是。” “對了,薛峰主知道我日常都在何處,到時公子自可以叫他幫忙帶路。” 小童說完便走了。 隻留下蘇允和一旁目光呆滯的薛至。 蘇允思忖片刻,怎麽也想不起來這個翠陽仙君究竟是何人,隻好轉頭去問薛至。 “敢問薛峰主,仙童剛剛提到的那個……” “翠陽仙君是我師父,”薛至聲音顫抖,滿心崩潰地望向蘇允,“也是禦獸坊的前任宗主。” 看好的徒弟轉眼要成了自己的親師弟,薛至覺得這世上就沒有這麽離譜的事情第41章 禦獸坊的前任宗主? 上界有關禦獸坊前任宗主的傳聞並不多, 隻知道她名叫浣青,並非是禦獸坊出身, 卻天分極高,剛入門不到兩年就被當時的宗主看中,破格收為了親傳弟子。 後來宗主意外離世,浣青臨危受命,繼任成為掌門宗主,在位期間雷厲風行, 直接將禦獸坊排名從三十二流派末尾提升至了中等偏上。 然而浣青在位的時間並不長,大約不到五年的時間,外界便開始傳言說浣青因病退出宗主之位, 從此禦獸坊再無固定宗主,而是改由六位峰主輪流理事。 老實說,蘇允先前一直以為這位前任宗主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所謂因病退位不過是禦獸坊對外穩定人心的說法。 結果到了今日才知道,這人不僅還活著, 甚至修為也已經到了如此之高。 蘇允摸了摸下巴, 正想將腦海裏有關禦獸坊的信息再仔細梳理一遍, 看有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就被旁邊的薛至一把抓住了衣襟。 “你,你到底是何時與我師尊相識的,她已經近十年沒有理過宗門之事了, 為何今日忽然提出要收你為徒?” 蘇允無奈看了眼對麵人,“這問題你該問你師尊才對,直到剛才,我甚至連翠陽仙君是誰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事先與她相識。” “而且我覺得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我手上還帶著你們禦獸坊的罪印,即便你師尊想要收徒,我也壓根成不了親傳弟子。” “不用親傳弟子,”薛至一臉崩潰道,“我師尊早就已經退出宗主之位了,她現在既不是宗主,也不是六峰主之一,你就算不成為親傳弟子也一樣能拜她為師。” 蘇允:“……” 薛至思緒亂成一團,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冷靜下來,在原地深深歎了口氣。 “也好,”薛至調整了一下表情,“你我沒有師徒的緣分,能做師兄弟也算不錯,蘇道友……不對,蘇師弟,往後你就安心在宗門裏住下吧,無論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過來找我。” 蘇允:“……不,我其實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拜師呢。” 薛至瞬間瞪大了眼睛,“沒想好要不要拜師?你可知道我師尊是誰嗎,如今整個上界全加起來也不過隻有十幾位渡劫境的仙君,單論實力的話,我師尊甚至能排進前五。” “如果連我師尊你都嫌不夠的話,我看這世上也沒人能當你的師父了。” “那如果換成是你的話,可願意拜一名劍修為師嗎?”蘇允忽然問。 薛至頓時噎住。 “我是劍修,修的是本命劍體,如果真要拜師的話,自然更希望拜一名劍修為師。”蘇允心平氣和道。 對哦…… 薛至差點都忘了,對麵人確實是個如假包換的劍修來著。 但也不對。 他與壬水峰主之前想要收徒也就罷了,畢竟蘇允實力擺在那裏,即便不走馭妖師之道,未來也必然能夠成為門派助力。 可他師尊到底為何要去收一個劍修做徒弟,怎麽想都很沒有道理啊。 折騰了一天,關於拜師的事情到底也沒個定論,薛至隻得將疑惑都壓在心底,先安排蘇允在外門的客房內住下了。 客房空間不大,卻收拾得十分整潔。 薛至臨走前還在勸說蘇允一定要認真考慮,如今他師父膝下加起來也隻有七名弟子,其中六人各自主管一峰,剩下的溫鴻則負責處理禦獸坊的門外事務。 蘇允隻要願意拜師,至少資源上是不用再擔心了,未來有機會的話,說不定還能謀得一峰主位,幾乎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目送薛至離開,蘇允先在附近轉了一圈,後又重新回到房間,默默坐在窗邊吃著靈果,一邊拿出玉簡細看。 玉簡是今早沈掌門特意叮囑他帶上的,裏麵記載了許多有關上界三十二流派的信息。 不過也許是翠陽仙君在位時間實在不長的緣故,關於她的記錄隻有寥寥數行。 蘇允看了幾遍也沒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打了個哈欠,正打算靠在窗邊小睡片刻,忽然腳下踩空,等再回過神時,已經站在一處山洞之中。 說山洞其實也並不準確,從形狀上看,眼下地方倒更像是某種妖獸的巢穴。 四周陰冷潮濕,空間逼仄,隻有岩壁上的螢石發出微弱的光亮。 蘇允伸手碰了碰腰間,原本掛在那裏的無論是靈劍還是儲物袋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快跑!”百獸牌忽然從他的衣袖裏跳了出來,“你是被人拉到夢境裏了。” 蘇允挑了下眉,“居然還能說話,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 “什麽叫已經死了,”百獸牌聞言頓時不滿,“我之前是因為不小心觸犯了禁忌,所以才不能在現實中與你交流,而眼下這裏是夢境,我自然就能出來活動了。” “不對,你到底有沒有危機感,這裏是某個高階妖獸製造出來的夢境,你若繼續留在這裏的話,遲早會被對方徹底吞噬。” “是嗎,那你覺得我應當往哪裏逃呢?”蘇允疑惑問。 “這……”百獸牌瞬間語塞。 是啊,這裏是夢境,而蘇允是劍修,原本就不擅長應對這類無形之物,自然更不可能知道該如何破除眼前的夢境。 “既然不知道去哪裏的話,那就先往前走走看吧。”蘇允道。 山洞內部光線昏暗得厲害,且岔路極多,蘇允並非擅長卜算的類型,隻能單憑感覺隨便選了一個岔路進去。 岔路之後又是岔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百獸牌越看四周越覺得不對,忍不住心下焦急。 “能不能聽我一句,真的別再走了,這些岔路應該都是用來迷惑你的,你如今根本就是被人當作獵物了,再走下去一定會沒命的。” 百獸牌能夠召喚妖靈,自然知曉許多妖獸的習性。 像這種能夠將人拉入夢境的妖獸,多半都是為了方便捕食,想要逃脫必須另辟蹊徑,不然隻會越陷越深,最終隻能淪為對方的餌料。 更重要的是,蘇允自己死了不要緊,它一個法器孤零零落在這裏怎麽辦,未來豈不是要永不見天日了。 然而所有沒說完的話都被卡在了喉嚨裏,百獸牌再一抬頭,隻見到一雙巨大猩紅的眼睛,正俯身冷冷注視著蘇允。 “啊啊啊啊,妖獸,這裏有蛇妖!”百獸牌簡直要瘋了。 眼前的蛇妖通體翠綠,盤起來足有小山大小,幾乎占滿了整個山洞。 七階?不,至少也該是八階以上的妖獸。 “別叫了。”蘇允被吵得耳朵疼,輕輕皺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