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道友,恕我直言,說到門派上下隻剩下一個金丹,你們坤山派不是也是同樣嗎。” “差點忘了,”蘇允道,“坤山派和我們這邊不一樣,慣會打腫臉充胖子,明明青黃不接,偏要硬提上兩個不過築基的弟子用草藥強行堆成金丹,如此揠苗助長,毀人不倦,我們離坎劍宗確實是拍馬也及不上。” “休要胡言!”青年法修麵色鐵青,直接捏碎了手裏的茶杯。 心下卻狂跳不已,疑惑如此門派機密,對方究竟是如何知曉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青年法修冷哼一聲,強撐著開口道,“既然你們如此不識抬舉的話,那我們也隻能大比上見分曉了,隻希望你們到時不要後悔。” 說罷轉身離開,可惜才走出兩步,就被蘇允攔了下來。 “你還想要做什麽?”青年法修問。 蘇允指了指地上:“你剛剛捏碎的那隻茶杯,每個價值一枚上品靈石,還請道友付了靈石後再走。” 一枚上品靈石? 青年法修低頭看著地上的碎瓷片,想說你怎麽不去搶。 “我……”青年法修心下警惕,正打算直接離開,忽然聽見不遠處有聲音傳來。 【拿來】 那聲音清澈婉轉,冰寒入骨,仿佛直透進識海深處,青年法修渾身僵硬,眼睜睜看著自己抬起手臂,從儲物袋裏取出一枚上品靈石遞給了對麵人。 蘇允笑著接過靈石:“不愧是大門派出身,道友果然明白事理,霖川,替我送送這位道友。” 青年法修回過神來,看向蘇允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怪物,根本不等霖川來送,直接開了土遁符便離開了。 霖川:“???” 不是,這人不是來找麻煩的嗎,怎麽忽然賠了靈石就走了。 雖然人已經被順利送走了,但上界的旨意不容違抗,三日之後,坤山派和離坎劍宗終究還是要比上一場的。 沈掌門神色發苦,猶豫許久,終於還是開口道:“罷了,不比了,他們不就是想要蒼淩山的主峰嗎,讓給他們便是。” 於田宵滿臉不可思議,卻見沈晨棟搖了搖頭,將視線輕輕瞥向蘇允。 於田宵一下子反應過來。 是了,以蘇允如今的狀況,別說是上場與人比試,便是日日養在屋內,也不知還能活上多久。 “蘇師侄,你……” 蘇允神色平靜:“蒼淩山主峰事關重大,不容有失,到時我會帶著餘铖和霖川一起去參加比試,還請掌門和於長老不必擔心。” 於長老還要再勸,卻見對方已經轉身離開,隻能將視線轉向唯一還留在屋內的霖川。 “你師兄方才說……要帶你一起去參加比試?” “啊?”霖川一臉懵逼。 於長老和沈掌門對視一眼,知道攔不住蘇允,隻能齊齊歎了口氣。 沈掌門看向霖川,語氣難得溫和道:“你今日便留在這裏吧,讓我和於長老幫你將所學劍式都仔細梳理一遍,三日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霖川:“……”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天色已經不早,蘇允回去整理了下要用的丹藥和符籙,便又靠在榻上沉沉睡了過去。 並不知道自己合眼之後,站在屋內的少年身形微動,重新變回了原本銀色卡牌的模樣。 幽冥鬼域,地宮深處。 陰寒的魔氣肆意席卷,寒風刺透骨髓,黑色的塵霧層層堆疊,隻有磷火照亮的地方能現出少許光明。 陸長敏是名剛入地宮不久的魔修,此刻不過才下了三四節台階,便已經被地底魔氣激得狠狠打了個寒顫。 “別停下,”堂兄陸禺從後麵推了他一把,“這裏魔氣重,你若一直站住不動,等下怕是要直接凍死在這裏了。” “知道了堂兄,”陸長敏抱緊手臂,試圖讓自己暖和一些,“那個,你說我們等下能見到尊上嗎?” “別傻了,魔尊眼下正在休養沉睡,豈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陸禺笑著道。 魔修與普通修士不同,幾乎每兩年便要經曆一次汛期,期間魔功逆行,魔氣和修為都會突然間暴漲,稍不留神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如他們魔尊這般修為極高的魔修更是如此,有時不得不在周身纏上壓製的法器和咒符,甚至陷入漫長的沉睡,以此來緩和自身魔氣的突然暴漲。 算起來的話,魔尊這一回的汛期才剛過去五日,距離真正醒來還不知要多久呢。 “尊上。” 陸禺剛說到一半,忽然瞧見陸長敏臉色發青,額上汗如雨下,仿佛看到了什麽極恐怖的事物。 “還尊上,你眼睛花了吧。”陸禺無奈,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濃黑塵霧中,一個人影緩緩朝這邊走來,輕闔著雙眼,隱約能聽到無定鎖拖曳在地麵的詭異聲響。 陸禺心頭駭然,這就是地宮魔尊,本該身處魔修最虛弱的汛期之中,周身威壓卻依舊恐懼得讓人戰栗不已。 他拽著陸長敏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額頭貼著冰冷的磚石一個字也說不出。 【去給本尊查一個地方】 “尊上想要查什,什麽地方?”陸禺渾身顫抖,把頭垂得更低。 【下界,離坎劍宗】第6章 之後幾日蘇允什麽也沒幹,每天吃吃睡睡,盡量讓自己恢複到最佳狀態。 三日之期轉眼即至。 按照西洲規矩,所有西洲內宗門都不得私下鬥法比試,想要決出勝負高低,便隻能在藏淵閣的主持之下進行。 比試場所大多是固定出現的普通秘境。 雖然秘境在比試期間不允許任何修士入內,但藏淵閣常年有留影石提供,隻要花上足夠的靈石,便可在雅間內隨意看個痛快。 宋柏琪是名散修,因為有好友是離坎劍宗的弟子,所以早早便和對方約好了一起趕到曲容城內的藏淵閣,花了五塊中品靈石,在梅字號雅間給自己找了個不錯的位置。 結果兩人才剛坐下,便聽見外麵傳來一陣議論的聲音。 “你說什麽,那個離坎劍宗的首席居然隻剩下五年壽命了?” “是啊,你沒聽說嗎,這事從月底時候便已經傳開了,千真萬確。” “去他娘的,我可是把賭注全壓在離坎劍宗上了,這癆病鬼不好好在宗門裏養著,跑出來和人鬥什麽法啊!” “對啊,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受了什麽重傷嗎,還是生了什麽怪病?” “不是重傷也不是怪病,聽說是本命劍體破碎,別說是五年,弄不好要直接死在這比試裏頭嘍……” 宋柏琪沒有說話,好友許閆先忍不住站了起來。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我蘇師兄好好的,怎麽可能忽然劍體,劍體……” 對於劍修而言,本命劍體是何等重要的東西,如果真的出了什麽差錯,別說是沒命,嚴重了甚至有可能直接魂飛魄散。 許閆已經快兩年沒有回劍宗了,可他上次回去的時候,蘇允分明還一切正常,怎麽可能短短兩年就。 底下的人頓時反駁,“怎麽就一派胡言了,這話可是從藏淵閣內部傳出來的,連坤山派那邊都承認了,你若是不信的話,大可以自己找人去問啊!” 許閆氣得眼眶發紅,卻被宋柏琪從身後拉了拉。 “先別吵,比試馬上就要開始了。” 宋柏琪話音剛落,高懸在半空的留影石忽然閃了閃,現出一座孤墳的模樣。 比試正式開始。 地點——四階秘境,孤山墳場。 過關提示——得到鬼王牌位。 蘇允三人聽到提示的時候,已經拿著令牌進到了秘境之中。 甚至不需要提示的語音,打從踏進秘境那一刻起,幾人便瞬間覺出了此地的不對。 陽光被烏雲遮著,四周光線昏黃,白霧彌散,陰冷的空氣似乎能直接透進人的血脈身軀。 枯木,濃霧,幾乎看不到盡頭的黃土墳包,一隻烏鴉飛過來,落在枝杈上發出喑啞的叫聲。 “孤山墳場,”餘铖望著四周幾乎傻了眼,“怎麽會是孤山墳場?” “餘師兄,此處可是有何不對嗎?”霖川心驚膽戰。 這還是他第一次代表宗門和其他門派鬥法比試,難免有些緊張。 “何止是不對,”餘铖狠咬了下牙根,“混賬東西!我說坤山派成日縮頭烏龜似的,怎麽忽然就敢和咱們宗門直接鬥法比試了,原來竟是在這裏等著咱們呢。” “啊?”霖川越聽越害怕,下意識看向蘇允的方向。 蘇允望了望周圍,平靜開口道:“孤山墳場,準四階秘境,自去年開始,便已經至少有六名劍修折在此處,最低煉氣修為,最高已經是半步元嬰,因此而人盡皆知,也被外界起了個諢名,叫孤山劍塚。” 霖川忍不住有些傻眼:“不對啊,準四階秘境的話,普通築基士也能來闖了,何至於接連死了六名劍修。” “要不怎麽說邪門呢,”餘铖臉色發沉,“不過也不奇怪,普通劍修大多走的都是剛猛一路,功法強橫,卻並不擅長對付無形之物,比如精怪鬼魂一類。” 為何比試地點偏偏就選在了孤山墳場? 真的是他們離坎劍宗氣運不佳嗎。 不,餘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按照下界規矩,所有西洲內宗門比試皆由藏淵閣負責主持公正,比試地點自然也由藏淵閣一方親自選出。 隻是氣運不佳還好,若坤山派當真與藏淵閣私下勾結在了一起,那麽他們此行的困難,恐怕就不單是秘境不對這麽簡單了。 聽到比試地點在孤山墳場內,且過關條件還必須是找到鬼王牌位,原本就因蘇允情況而心懷不滿的眾修士們頓時更加怨氣衝天。 “這離坎劍宗是遭了瘟嗎,怎麽會如此倒黴。” “完了,我方才可是將靈石都壓在他們身上了,今日怕是要血本無歸了。” “哎,你們快看坤山派那邊!” 不知誰喊了一聲,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留影石上。 和蘇允三人不同,坤山派這邊的情況明顯要好上許多,四周空間寬敞,既看不到黃土墳塋,也幾乎感受不到多少陰寒霧氣,視野十分開闊。 此回坤山派來參加比試的同樣也是三人,其餘兩人還好,一個門派首席,一個掌門親傳,都是坤山派常年在外麵走動的弟子,大家都還算眼熟。 隻有這第三名弟子,穿著身顏色古怪的紫色衣裳,剛踏入秘境便掏出支黑色短笛,放在唇間輕輕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