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莫名其妙的雨就這樣一直下著,忽大忽小,劈劈落停時。雨點大時如冰雹,小時如絲線,整個洛邑終日籠罩在陰晦中,生機不再,那本來就不算平整的地麵,已是積水處處,深的水窪可以沒腰。


    這樣的天氣,戰事也消停了,兩軍營中靜悄悄的,士兵們整日在帳子中閑坐,悶的時候互相侃侃,或是寫封家書,或是玩玩掰腕的遊戲,較量較量力氣。雨小的時候,撿那相對幹爽的地兒透透氣,如此,還是覺得悶,真悶,太悶了,悶得想打架。就這麽悶了兩天,終於等來了差事,幫助城內外的居民清理積水。這差事雖然很苦,但士兵們一來閑得慌,二來這也是幫助國民做好事,便爭先恐後地幹了起來。


    居民們見士兵們辛苦,感動得眼淚汪汪,爭相送水送飯送物,可是伯典有令,除了飲水以外,不準士兵們拿收受居民的食物和財物,軍令如山,士兵們誰也不敢違令,堅決不吃居民的飯不拿居民的東西,居民們稱頌不已。


    穆王於宮裏聽得小臣的匯報,欣慰地捋著長須,清俊的臉上掩不住的笑意,體恤士兵們的辛苦,寧願以高價購得郊民出圈的牲畜,天天餐不離肉地慰勞。


    雨下到第三天上,周筱青手臂上的傷已經不疼了,許是雨天的緣故,困倦得很,簡單吃了午飯,半坐在席上想心事。兩天了,子宣一直沒來過去找他又撲了空不知他怎樣了,難道他也和士兵們一起去清理積水了?一定累壞了!


    而女兵們能做什麽呢?忽然靈機一動,有了主意,趁著外麵雨小,趕忙叫來一眾女兵,拿出穆王賞給自已的百朋貝,給每人分了五十個,“筱青姐,這是幹什麽?”一女兵不解。


    周筱青給所有人分完了,道:“這種雨天最容易發生疫情們到藥坊去配些防疫的草藥,你們挑著給一些老人孩子多的居戶送去,我回來煎湯給士兵們喝。”


    女兵們見周青拿出自已的賞賜給居民和士兵買藥,都大為感動“筱青姐,你真善良!”


    “是啊是啊!”女兵齊聲附。


    “可筱青姐不將這個計劃報給吾王,從庫裏支些貝呢?”


    “這點事何必煩他去。就算女兵地一點貢獻吧。”說完帶著女兵們往藥坊找那老醫師去了。


    子宣站在一土坡上。冒著小雨指士兵們挖了一條小土溝。將洛城西郊一處大水窪裏地水導進附近地池塘。士兵們手拿居民送來地工具。認真地挖溝導水。


    “這位將官。喝口水吧!”一女子倒了一碗熱水端給孟子宣雙又敬畏又期待地大眼睛忽閃閃地看著他。


    子宣微笑著推卻道:“多謝姑娘。我不渴。”


    女子想再讓一讓又羞澀著不好意思。臉一紅兒了。


    子宣仰起頭,任那雨水飄灑在他的臉上冰冰的感覺,象他的心。這兩天,他壓抑著自已,有意沒去看筱青。她與伯典相擁低語的樣子在他腦中拂之不去。可他真的很想她,一日不見她,他便徨無措,為麻木自已,隻好不知疲倦地帶領士兵幹活。


    幾次,他難抑相思想去找她,又怕控製不好自已的情緒,無論如何,他絕對不可以對她發脾氣,絕對不可以傷害她。她心裏的人是伯典,她跟著愛的感覺走,又有什麽錯呢?何況,自已的身份隻是一個關心她的朋友,一個默默愛著她的朋友。


    “副將,排水成功了!”一領隊過來報告,打斷了孟子宣的思緒。


    孟子宣看了看水溝,點了點頭,“大家辛苦了,就幹到這兒,回吧!”帶著一眾兵將回城裏去了。


    邊上圍觀的村民紛紛向兵將們揮手,對他們的義舉無不稱頌。


    兵將們剛回到營帳,見周筱青和兩個女兵各提了兩個水壺走過來,招呼道:“過來喝點抗病的藥湯,熱乎著呢!”


    士兵們一聽有熱乎乎的湯喝,趕忙回去取了自已的碗,呼的一下聚了過來。


    “別急別急,一個一個來!”周筱青道,和女兵們一起舀湯給他們喝。


    孟子宣站在人群外,遠遠地看著周筱青,忙碌著的她是那麽清雅美麗,那美好的氣質象彩虹,一掃雨天的晦暗,令得周遭失去了顏色。


    此時,男兵們對既美麗又善良的周筱青印象又好了一層,隻是礙於她為主將和副將所愛,不敢和她多說什麽,哪怕多看一眼,自領了湯別處喝去了。


    “有我的嗎?”子宣慢慢走過去,低頭看著忙碌的周筱青,問。


    “有有有!”一圓臉女兵答,說著要給子宣舀湯。卻被另一女兵的胳膊肘兒碰了一下,差點將她碰個趔趄。


    “幹嘛啊你?!”圓臉女兵不滿地豎起眉毛。


    那女兵向她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在說,管你什麽事?人家副將是和筱青姐說呢,咱們還是撤吧!


    圓臉女兵愣了愣,恍然地拍拍腦門,衝著周筱青傻笑了兩聲,“筱,筱青姐,我們先回了。”


    周筱青目送兩女兵匆匆跑去的背影,忽然麵上有點發燒,好一會兒才拿了勺子,給子宣舀了一碗湯,站起身來端給子宣,微垂著眼簾道:“有一點涼了。”


    子宣凝視她的臉,眼光在那微微顫動的濃密的長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默默地接過碗去,一仰頭將湯飲盡。


    周筱青拿過空碗來,敏感的直覺令她知道子宣一定有什麽心事,不然氣氛不會如此壓抑。她認真地看了看子宣,俊逸的麵孔顯得有點陰沉,想起他深夜等在她帳篷裏的那一次,對,就是這種感覺,冷!周筱青一時無法適應,局促著不知該說什麽,“嗯――還喝嗎?”


    子宣不答,目光始終停在周筱青臉上,當她看向他的時候,他也正在看她,為何那帶著冷意的目光中有一種深深的痛?難道是因為伯典?他知道今晚伯典要來看她?想到那日子宣深情的表白,周筱青生出一種負疚感,仿佛自已做錯事了一般,雖然她自認為和子宣不過是最好的朋友。


    忽聽一陣銅鑼聲自膳房那邊傳來,到了開晚飯的時候了,天色也越來越暗沉,雨點又有漸大之勢。


    孟子宣仰起頭,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終於展現了溫暖的笑容,“筱青,別著涼了,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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