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暖暖的秋日,過了未時,太陽沒精打彩地向西那斜斜的陽光似乎帶著一絲困意,連愈漸蕭瑟的秋風也駐足打起盹來。


    下了課的子宣緩緩地走在幽的成均府園中,陪伴他的是自己長長的寂寥的影子。他神情落寞,劍眉深鎖,眸光黯淡,整個人寫滿了秋的孤寂。是的,筱青走了,也帶走了他如歌的情思雖然,筱青生時並不屬於他。


    子宣停下腳步,仰望天穹,他真的想大聲喊:筱青,我真後悔,沒有和伯典競爭,真後悔,在那個早上沒有堅持和你成親如果重來一次,我不會那麽輕易讓你投入別人的懷抱,我要大聲地告訴你,我愛你!


    淚,順著子宣的臉頰流下,他不是個愛哭的人,此刻,卻隻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他真的不願相信,那個以奇裝異服出現在司馬府,對人對事從容無懼,會做蜜甜李子醬的筱青,就這樣走了,消失在大山裏了。


    “子宣,你在幹嘛?”一個熱情爽朗的聲音和他打招呼。


    “哦,路正。”子宣急忙抹幹臉上的淚,“沒什麽,正要回寢室。”


    學子路正看出子宣神情異樣,似乎有哭過的痕跡,不再多說什麽,拍了拍子宣的肩頭,向成均大門走去。


    子宣又躑躅了一會兒,見天色漸晚,方向寢室走去。忽見路正又轉了回來,遠遠向他招手,待子宣走過去,路正道:“門外有人找,兩個美麗女子,被攔下了,你。”說完自去了。


    兩個女子?子宣惑,走到門外一看,是妖嬈的兩姐妹孟薑仲薑,後麵停著輛超豪華的馬車。馬車旁立著一個馭夫。


    子宣皺眉。


    “子宣公子。見到我們就這麽難受?”仲薑走上一步。滿眼春色地瞟著子宣。


    孟薑看不慣妹妹挑逗地風格。一把將她拉到一旁。頓了頓。向子宣道:“子宣。雖然你不願看到我。但我還是來了。而且。是投奔你來了。”


    “你在說什麽?”子宣不解。


    “我們想在你這住上幾日。因為我們無處可去了。


    ”孟薑神情嫵媚中透著可憐。見子宣冷著臉不言語。用帕子抹了抹淚道:“子宣。你我府上私交甚好。我們又是兒時玩伴。如今。我們落了難。這一點忙都不願幫麽?”


    子宣看了她一眼。心有些軟。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故而依然站著不動。


    “子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做朋友也不行嗎?難道我一個司空府大小姐,連做你朋友的資格都沒有麽?就算我曾經做錯,那也是出於對你的愛,你對我,何至於這般冷酷?”邊說邊滴落兩行清淚。


    一旁的仲薑淡淡地撇撇嘴,心道,姐姐真是癡情的傻瓜。


    “薑小姐,你誤會了。我這裏是成均,學子們深造的地方,不是自家府上,也不是客棧,無法收留二位,還請到客棧投宿吧。”說完子宣轉身往府園走,剛走幾步,聽到孟薑一聲淒厲地叫,“子宣”


    子宣本能地停了停,繼續向前走,他隻想回去好好思念筱青,沒功夫和她們糾纏。卻聽得身後一陣雜亂和吵嚷,轉身看去,見是孟薑欲追上來,被兩門衛攔住,正吵鬧不休呢。


    “姐姐,”仲薑將哭泣的孟薑拉過一旁,責怪道:“我們是高貴的小姐,何必去低三下四的求他?趕快回國去,對他死了心吧!國美男不比王都少,走吧!”說著拉著孟薑的袖子向馬車走。


    “不行,”孟薑忽然象瘋了一樣,掙脫仲薑的手,跑回大門旁,對著子宣的背影大喊,“孟子宣,你若拒絕,我就死給你看!”說著從袖袋中摸出一柄鋒利的小銅刀,對準自已的咽喉。


    “薑小姐,你別這樣”沒想到孟薑以死相逼,子宣一下子懵了。


    見子宣向自已走來,孟薑唇邊露出一絲勝利的卻又淒涼地笑,“子宣,你知道,我為何會嫁給季楊嗎?是在司馬府上最後一晚,我傷心而醉,中了他的圈套,被他被他”提起不堪的往事,孟薑一任臉上淚水奔流,“我嫁他後雖不幸福,日子卻也平平靜靜,可他卻暴死了!我的命,這就是我的命,如今,隻想讓你收留我們幾日,你卻不肯,孟子宣,我哪裏對不住你,你”


    孟薑哽咽得說不下去,見子宣站著原地不動,將手中刀向脖子上一送,忽覺眼前人影一閃,手腕被扣住,接著,短刀咣啷落地,兀自閃著寒光。


    “薑小姐,希望你自愛。”子宣跳開一步,淡淡地道,“成均是求學之所,隻可住幾日。跟我來!”說完向門衛低聲說了幾句,走進府園。


    孟薑聞


    地舒了口氣,抹抹臉上殘淚。仲薑走過來,略帶譏道:“想不到姐姐想出來的苦肉計還真管用。哎,世上也隻有孟子宣這樣善良的傻瓜才能中計。”


    “妹妹”孟薑喝止她,“我心中的苦澀你又知道多少?”說完急步追子宣去了。


    仲薑訕訕地撇撇嘴,招呼馭夫將馬車行進府園。


    君子茶軒。


    玉傑抬頭看了看茶軒的匾額,刻在上麵地字沾了些塵土,門楣不算高,玉傑於馬上輕身一躍,帕子一抹,匾額重又光亮如新。


    玉傑微微一笑。筱青雖然不在了,茶軒在。對於周筱青的“死”,她心裏從沒停止過愧疚,可是她卻徹徹底底愛上了伯典,如果伯典做了她的夫君,她一定會好好愛他,父王也會重用伯典,她相信這是筱青於九泉之下所樂見的。


    正要進茶軒,見一騎馬行到近前,原來是武教孟子宣。


    孟子宣看到玉傑,有點詫異,翻身下馬彬彬有禮地拱手道:“子宣見過公主!”


    玉傑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左右看看,低聲道:“你要暴露我的身份啊!”說完一笑,“一同進去飲茶吧!”


    兩人幾前坐了,容來上了茶,有些鬱鬱寡歡,顯然還沒走出筱青姐已“死”的悲傷中。


    “最近茶軒怎樣?”子宣打破沉默。


    容點點頭。


    “有什麽事盡量找我和子烈。”子宣道。


    容再點點頭。


    悲傷在擴散,氣氛一下子沉悶下來。


    “哦,子宣,女學員們都編入了虎賁,你不必做武教了,怎麽也不在成均休息?”玉傑打破沉默。


    子宣苦笑著搖搖頭。如今的成均,因為安頓了孟薑和仲薑,變得怪怪的。兩人的房間就在隔壁,隻要一出門,不是被孟薑幽怨地目光鎖定,就是被仲薑挑逗的目光追逐,簡直無處遁形。更有甚,兩人時不時找各種理由來騷擾他,讓他不得時常出來“流浪”。


    “哦,你們坐,我要進宮去了。”容向兩人道。


    原來,子烈入山尋周筱青時骨傷尚未痊愈,又因筱青地死過於悲痛,回來後勉強撐了幾天,終於病倒了,因不想讓人擔心,沒有告訴任何人,隻那班武士每日輪流照顧著。容從伯典那知道後,便決定每天抽出半日進宮照顧他。


    “我同你一起去。”子宣聞聽弟弟病了,焦急地道,向玉傑一拱手,“公主,請準我進宮。”


    “不,子宣哥哥,不要去。子烈他不想你擔心的。他的病無大礙,有容照顧就行了。”說完站起身,向兩人告辭,去提了剛剛熬好的湯藥壺,取了些補食,包了包裹背在身後,出門去了。


    有容照顧子烈,子宣自然放心,和玉傑各自散去不提。


    子烈躺在虎賁軍宿舍裏,正頭暈暈的睡著,聞聽腳步聲,睜開眼來,見容端著藥碗坐到席前,感激地笑笑。


    “可好些了?”容伸手在子烈額頭一摸,“還有些燙,不過比昨日好些了。來,喝藥吧!”說著舀了一勺藥喂到子烈唇邊。


    “我自已來”


    “別動”容按住欲掙紮起來地子烈,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子烈吃藥。


    子烈有些難為情,弱冠之年的大男孩不太習慣被女子如此關心,臉紅紅地接受容的體貼照顧。心裏逐漸生出一股暖流,將一顆心浸得軟軟地熱烘烘的,這是庶出地他在司馬府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對了,子烈哥哥,”容喂完了藥,用帕子為子烈擦了嘴邊的藥漬,“還記得你欠我一個願望嗎?”見子烈一副茫然的樣子,嘟起嘴道,“就知道你忘了。”


    子烈皺起眉努力地回憶了一會兒,“你是說”忽然麵露尷尬。


    “是啊,你還欠我一個吻!”


    “呃是嗎?”子烈囁嚅著問,眼神東躲西藏,不看容。


    容見子烈的樣子既生氣又想笑,想不認帳可不行,“我這麽無微不至地關心你照顧你,你難道不想表示一下麽?”說著將左臉頰湊上去,同時閉上眼睛。


    見容的臉貼近自已,趕緊閉上眼睛,身子本能地向後一躲。周圍一片安靜。待子烈睜開眼來,容一張嬌憨的俏臉還在眼前,一閃念,伸手從幾上摸來一支墨筆,於是,容的嘴巴旁邊立刻生出三根胡須。


    容突然被涼絲絲軟綿綿的東西一觸,嚇了一跳,伸手一摸,是黑黑的墨汁,立刻氣紅了臉,“你哼!早知道不喂你喝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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