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西南角,禦馬苑。潔淨寬敝的車舍內,停著十幾|的車輿,敝篷的傘篷的拱形凸頂的,素色的彩繪的雜繪的……其中有一車猶為顯眼,不僅長而高,且異常華貴,全封閉凸形頂篷,彩繪變體龍鳳紋,連禦馬的前室都富麗堂皇,天子乘坐的後室更不用說了,其寬敞錦麗堪世間獨有。


    俗話說好馬配好鞍,這麽一輛絕世好車當由什麽樣的好馬來配?自然是伯益後人造父獻給穆王的那八匹絕世駿馬。


    此時,值馬兒們進食的當兒,八匹絕世駿馬正在有滋有味地嚼著它們的絕世營養品――龍芻草,那是專門從東海島運過來的神草,食之可日行千裏,正所謂一株龍芻一匹龍駒!再看這八匹駿馬,高大健碩,毛色光亮,一看便知是名貴的罕物。


    駿馬廄前,內廷官趣馬帶著一臉驕傲看著八駿馬用餐,如同看著自已的孩子一般。此人四方大臉黑黑壯壯,正是當年為帝舜主畜的伯益之第十三世孫造父。自從為穆王獻上八匹駿馬,造父就被任命為趣馬,專司天子之車輿馬匹。


    駿馬們餐畢,皆一副神滿意足的樣子,向造父搖搖尾巴動了動蹄子,似在感謝他的悉心照顧。造父呢,走過去親熱地在每匹馬脖子上拍拍,摸摸,向馬兒道:“今日你們要好好休息,明日吾王要出西遊,你們可得好好表現,不能給我丟臉,知道了嗎?”


    那八馬象聽懂造父地話一般,皆昂高嘶起來,造父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拿起一隻毛刷子,為一匹叫綠耳的馬梳起毛來。


    彼時穆王剛剛退了朝,在內殿裏歇息,忽有小臣來報,“虎賁氏伯典求見。”


    “準見。”


    小臣退下,不一會兒,一襲朝服偉岸飄逸的伯典走上前來,欲向穆王行大禮。


    穆王手一揮,“愛將不必多禮。”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看著麵前風姿卓然的伯典,心道,怪不得傑兒對他情有獨衷,這伯典地風采真是無人能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見穆王用一種奇特地目光看著自已並不問。伯典主動道:“陛下。剛屬下看見有一隻大鳥落上宮牆。從其爪間掉下一小塊麻布。上麵寫有字跡。因大司馬和太宰外出。故親來呈給陛下過目。”


    “哦?”穆王頗感驚異。大鳥落上宮牆不足為奇。爪上有寫字地麻布聞所未聞。趕忙接過伯典呈上來地那塊不足手掌心大小地布。果然。上麵有幾個飄逸地小字:國將戰。防邊夷。


    國將戰?自親禦伐西戎後。華夏一片平和。怎說國將戰?有夷人叛反?想到這。穆王命道:“去看太宰卿和司馬卿回來了沒有。”


    太宰和大司馬到南郊視察祭天之所歸來。聞天子召見。急忙趕至內殿。此時伯典已退下。穆王背著雙手。在地上來回踱步。雖然他對字條上所寫內容很是懷疑。但仍不免擔憂起來。見太宰和大司馬來了。將字條讓他們一看。兩人皆是一驚。共同地反應是“不可能”。


    “陛下。如今王力強大。國盛民安。那夷狄雖地處偏遠。也在按時進貢。並未現任何違逆之態。”大司馬道。


    穆王思忖地點點頭。向天官太宰道。“卿夜觀天相。可有現異兆?”


    “回陛下,並未現異兆。”


    穆王釋然地點點頭,“回去當密密觀測,以防不備。”


    “是,陛下。”太宰恭謹地應了。


    “明日吉時,本王便要令造父禦車西行,宮裏事宜諸卿當酌情定度,若有大事,即刻飛報。”


    “是!”兩人異口同聲。


    伯典自穆王處回到治朝虎賁堂,見一端莊的身影立在堂上,遲了一下,邁進門去。


    “臣見過公主。”伯典淡淡地道,恭敬中透著疏遠。


    著了女裝的玉傑急步走到他麵前,想說什麽,卻隻動了動唇,歎了口氣,幽幽地道:“不必多禮。”見伯典轉身欲走,玉傑上前攔住他,“伯典,為什麽躲著我?”


    玉傑用一雙受傷的憂鬱地眼睛看著伯典。說也奇怪,自從別院東廂與伯典共度一宵後,心裏裝滿了濃濃的柔情,以往最愛颯爽英姿扮男兒的她,如今老老實實的穿回公主的華裳,而一顆心,時刻係在伯典身上,即使在宮裏,也總是找些理由來虎賁堂,隻要看上他一眼,心裏也會歡喜。


    “臣有事要做,若沒什麽事,請公主回吧。”伯典鎖著眉,向玉傑略欠一欠身。


    玉傑低下頭,“我隻是,想看看你。”抬起頭來,眼中已有盈盈淚光,“伯典,筱青已經走了,你――”


    伯典打斷玉傑,“請不要再說。筱青走了,我心已死。隻想努力做事,以謝吾王重用之德,報家母養育之恩。”


    “我不想


    這樣,伯典,我不想你憔悴下去!”


    “謝公主關心,伯典自有分寸,不會誤了職司。”


    “你――”玉傑氣結,“伯典,你不能這麽對我,我們,我們已經――”說到那夜,玉傑又將話咽了回去,必竟有些事,說得太明白,比較難堪。


    伯典閉了閉眼睛,仰起頭,心內流過痛悔的暗流,這難道是真的?那夜,真的不是夢?那個人,真的是玉傑而不是筱青?他用拳頭重重地擊了下額頭,恨自已記憶地模糊,也許,他真的不該喝那麽多酒。可是,可是為什麽那麽象筱青,那杏色的衣裙,溫柔的態度――筱青,怨我吧恨我吧,回來殺掉我吧,或,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玉傑見伯典一副痛苦的表情,心裏既不忍又傷心,難道我玉傑,一個堂堂公主,與你一夜柔情,竟令你痛苦如斯?她慢慢地轉身,留下一臉悲哀迷茫的伯典,走出門去,忽然快步奔跑起來,邊跑邊扯掉頭上的珠釵玉墜,什麽勞神子東西,我才不要,不要做女子,不要愛人,不要受傷……


    玉傑一路奔回公主閣,三下兩下換回男兒裝,戴上峨冠,佩了武器,跑出門去,差點和穆王撞個滿懷。


    “傑兒,這是怎麽了?”穆王見玉傑俏臉帶蘊,神色淒然,關切地問。


    玉傑低頭不言不語。


    穆王見狀猜想大半是因為伯典,道:“傑兒,莫不如父王下旨,召伯典為附――”


    “父王――”玉傑打斷穆王,“不要。”


    穆王搖了搖頭,歎口氣。


    問世間情為何物?想當年,自已於世間美景間遊曆,不知經曆過多少奇事,遇到過多少美麗多情的姑娘,而自已,卻隻鍾情那美麗超凡的神女,可惜……


    “父王在想什麽?”穆王悠遠而多情的眼神吸引了玉傑地注意。


    “哦,沒什麽。”穆王回過神來,掩飾性地清了清喉嚨,“對了,傑兒,明日父王西行去了,你要老老實實地呆在宮裏,不可再出去瘋跑。”


    玉傑一聽穆王要走,心裏頓生依戀,一時放下自已心裏的煩惱,挽住穆王手臂撒嬌地道:“父王,誰出去瘋跑啦!傑兒才沒有――”


    “好好好,沒有沒有。”穆王笑著拍了拍玉傑手背,忽正色道:“你的那個什麽女子武館,我看就散了吧。”


    玉傑一驚,定定地看著穆王,“不可不可,那是傑兒地事業和心血,不能散了。”眼珠一轉,換上一臉笑容,“父王,別看她們是女子,可勇武好戰,武藝不讓須眉,我看不如這樣,將她們正式編入虎賁,共保王室安全,如何?”


    “可她們是女子!”


    “誰說女子一定不可從戎?何況她們既善戰,又會煮飯縫衣,她們――”


    “好了好了,依了你便是!”穆王可不想在這些小事上和女兒爭執不休。


    “真的?多謝父王!傑兒現在就去通知她們。”玉傑燦爛地笑著向穆王施禮,一溜煙跑走了。


    玉席坊後院廳堂。孟薑坐在幾前悠然地飲茶,她地麵色紅潤光澤,人又添了幾分嫵媚。


    “哎呀,姐姐,你還有心情飲茶,明日就是第五日了,那怪人就要來要鏡子了。你到底走是不走啊!”仲薑在孟薑眼前煩躁地踱來踱去,不時停下來看看氣定神閑的姐姐,出一連聲地催促。


    孟薑又啜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起身走到仲薑麵前,“妹妹,我想過了,我暫不回國去。”


    仲薑眼睛瞪得象雞蛋,“你瘋了!那鏡子可是件寶物,這麽輕易就給那個怪人了?”


    “我可沒說給他。”


    “不給他,你又不走,等著被殺啊?!真搞不懂你!”仲薑氣得呼呼喘氣。


    “妹妹,如今,那個賤人周筱青已經死了。沒有人阻攔我們追求所愛,何不再留一時?”


    仲薑嘴一撇,“話是這麽說,我可不想再把心思放那個可惡的伯典身上,世上美男無數,何必戀他一枝?”忽想到什麽,湊近孟薑道:“姐姐,難道你對那個叫子宣地,還不能忘情?”


    孟薑被說中了心思,低下頭,“我嫁給季楊後,以為已對他忘情,誰知,來到王都再見到他,又――我知道他不愛我,那是因為有周筱青,如今她死了,我就不信,子宣會永遠不愛我?”


    仲薑不滿又無奈地甩給孟薑一個大大的眼白,嘟噥道:“執迷不悟,傻情癡!”忽想到什麽,大聲道:“使不得使不得。留下來住哪?這裏是萬萬不能住了的。”


    孟薑胸有成竹地一笑,“我有辦法,住子宣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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