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他找殷無妄隻打算要碧雲鏡。至於羅霖花,這在言卿看來更傾向於一種因果。  書裏麵說是燕卿的行為是“搶功勞”,可白瀟瀟願意吃著這啞巴虧的最關鍵的一點就是——羅霖花確實是燕卿偷出來的。  他既然打算走劇情,那麽這些因果也得一並承認。  懷虛急了:“燕卿!你快說句話!”  回春派主殿站滿了人,眾人目光都落在大殿正中央的青年身上,看他黑發如瀑,肌膚蒼白,臉上鮮血縱橫,身軀單薄如同一張薄紙。可是立在天地間,卻又有股說不出道不明的韻味,似勁草,似長風。  眾人一時間不由愣住。  懷虛見他遲遲不說話,一下子站起來:“燕卿——”  宗主把他攔住:“懷虛!坐下!”  懷虛畢竟要給師兄麵子,咬緊牙,臭著臉坐下。  宗主眼風如刃,落到言卿身上,沉沉問道:“燕卿,你可認罪?”  言卿眉眼如畫,微笑:“認罪。”  瞬間滿殿嘩然。  懷虛眥目欲裂:“燕卿!”  緊接著,宗主的質問像是狂風暴雨朝言卿掃去。  “是不是你偷竊羅霖花!”  “是。”  “是不是你擅闖禁地!”  “是。”  “是不是你摧毀幽牢!”  “是。”  宗主被他的坦然給震驚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言卿,最後一字一字艱難問:“燕卿,你可曾後悔?”  天光從高堂明鏡折射而下,言卿微微一笑,眸光清瀲,似劍上寒霜:“不悔。”  *  “不是這樣的宗主,幽牢崩塌不關小少爺的事啊!”  阿花阿虎在外麵聽得清清楚楚,當即傻眼,火急火燎跑了進來。  他們不能讓恩人受這委屈。  “宗主,小少爺冤枉啊!”  宗主已經被言卿氣得腦仁疼,見這兩人跑進來,立刻怒斥:“你們又是何人?膽敢擅闖主殿,給我滾出去。”  心灰意冷的懷虛見事情有轉機,立刻眼放光芒:“不不不,宗主,他們也是昨夜幽牢中人,讓他們把話說完!”  咚咚咚。阿虎跪在地上,先重重磕了三個頭,馬上開口:“宗主,俺是守在山洞外的侍衛,俺作證,昨夜洞中不止他一人,還有燕大師兄和白小師弟。”  宗主覺得匪夷所思:“你身為山洞守衛,居然一下子放了三個人進去?”  阿虎人傻了,這才發現自己的失職,當即涕淚橫流又砰砰砰磕了三個頭:“都是俺滴錯,宗主你就懲罰俺,饒過小少爺吧。”  阿花急得不行,開口為他解圍:“宗主,他昨晚是被我纏著分心才犯下這種錯誤的,宗主你罰我吧。”  宗主怒斥:“閉嘴!主殿是任由你們放肆的地方?!”  他一掌下去,兩人直接倒地重傷。  阿虎口吐鮮血,但還是掙紮著抬起頭來說出真相:“宗主,俺昨天雖然在洞外。但俺知道山洞是因為兩道劍氣崩塌的,那是燕大師兄的碧血劍!”  懷虛傻眼了——他是希望禍水往殷無妄上麵引而不是燕見水啊,每個孩子都是他的心頭肉!  懷虛威脅:“你給我好好想想,到底是誰弄毀的幽牢。”  阿虎一口咬定:“就是燕見水。”  燕見水聽到阿虎的指認,輕蔑道:“我隻是催動了山洞的陣法。幽池被毀,明明是燕卿招惹了籠中的妖物才引起的。”  宗主皺眉,察覺事情不對勁:“籠中妖物?什麽妖物,幽牢不是幾百年沒關人了嗎。”  懷虛現在隻想拿殷無妄定罪,循循善誘:“見水,你昨日為什麽會在洞內啊。”  燕見水諷刺道:“還不是因為殷無妄。”  “殷無妄,果然又是殷無妄?!”懷虛終於等待這句話,得償所願,直接激動地站起來:“宗主我就說吧,這個散修就是個禍害!他先是勾引我兒燕卿偷取羅霖花給他,後又是造成幽牢崩塌的罪魁禍首!我看把他處死,就門派太平了!”  他這通話邏輯就跟狗啃的一樣。  隻是作為宗門內唯二的元嬰長老,誰都會賣他這個麵子。  宗主現在心思已經被幽牢妖物的事牽住。  懷虛抓住這個機會,隻想今日之事速速做個了斷,馬上眼露怨毒,斬釘截鐵:“來人,給我把殷無妄拿下!”  殷無妄黑發黑袍,麵無表情,孤身一人對抗整個宗門。  “無妄哥哥……”白瀟瀟目露哀愁憐憫,輕輕地站到了他身後。  殷無妄的目光卻隻看向言卿。  滿殿的嘈雜,其實都不如言卿剛剛輕描淡寫的“不悔”二字讓他震驚。可震驚也就是震驚一瞬間。言卿再對他癡情不改又如何呢,被囚禁被輕慢的恥辱,他終究會報複的。  殷無妄移開視線,又冷眼看過這黑壓壓殿中一群人。愚蠢易怒的宗主,惡毒護短的懷虛,狗眼看人低的燕見水。他啞聲道:“回春意在救世濟人,你們真的侮辱了這個名字。”  懷虛惱羞成怒:“給我把他拿下!”  “我看誰敢!”  就在主殿亂糟糟一片時,忽然天外飛來一道鎖鏈,金色的鎖鏈如同長蛇,狠狠捆住懷虛的身子,把他重重從高台上扯下來,滾到地上。  懷虛大叫一聲,眼中滿是驚恐。  一紫衣博冠的人禦劍而來,身後跟著三五修士,竟然都是元嬰修為。  滿殿震驚。  “他們是誰?”  “大乘期!!”  紫衣人氣勢逼人,威眼肅目,斥道:“爾等螻蟻,竟敢對我流光宗少宗主動手!”  流光宗?這三個字更入驚雷落地,把在場所有人震得神魂發麻,臉色煞白,話都說不出口了。  言卿幽幽歎口氣。他站在殿中心,墨發青衣,手指間紅絲纏繞。雖然早有預料,但這種龍王歸位的打臉劇本落到自己頭上,他真是不願再笑。  回春派在書中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新手村。它宗門落魄、立地偏僻,遠離整個世界的風雲中心。平日裏對仙家聖地的南澤州都隻是傳聞。宗門弟子修為低微,隻有百年一次的青雲大會才能有幸見到九大宗門的人。可想而知,流光宗三個字對他們的震撼有多大。  紫衣人明顯是大乘修為,威壓籠罩整片天地。  回春派宗主一下子站了起來,額頭冒汗誠惶誠恐:“前輩……”  紫衣人理都沒理他,自劍上跳下,走到了殷無妄身邊,畢恭畢敬道:“少宗主。”  殷無妄淡淡應道:“嗯。”  宗主瞳孔緊縮差點癱倒在地:“少、少宗主?”  殷無妄見主殿一群人都露出震驚、悔恨、恐懼的表情,完全意料之中。  果然都是些欺軟怕硬,趨炎附勢之輩,知道他的身份便嚇破了膽,露出這副做派。  “無妄哥哥……”白瀟瀟出聲,微微發顫,顯然也被眼前發生的事嚇到了。  殷無妄偏頭,看著少年清澈無暇的眼,想到他剛剛站到自己身後的舉動。一時心裏才微微柔軟,回春派或許就隻有瀟瀟是善良的人。  懷虛倒在地上,也人嚇傻了,他隻想給自己的兒子找個替罪羊,怎麽會惹上流光宗。  紫衣長老表情陰桀,語氣低沉不屑:“剛剛你們說什麽來著?我們少宗主勾引誰?他嗎?”  他的目光落到了言卿頭上,眼神跟刀子一樣,淬滿陰毒和嘲諷,陰陰一笑。  “就他,也配。。”  “南澤州不知道有多少人費盡心思想爬我們少宗主的床,你們回春派又算個什麽東西。到底是誰勾引誰還說不定呢!”  “靈根殘廢,修為低微,心思惡毒,還貪慕虛榮,敢把主意打到我們少宗主身上。跳梁小醜,不知死活!”  他話音落地,眼眸冰冷,手中的金鎖就直直朝言卿襲擊去。  “少爺!”阿花阿虎頓時大喊。  那金鎖來勢洶洶,以言卿現在煉氣期的修為,接下隻會是死路一條。  電光石火之間,突然一道清銳的劍意破空而來。漫過雲霞天光,卷雷霆之勢,和其光塵,讓風雲變色。  碧色長劍將紫衣人的鎖鏈定在空中。  緊接著,一道蒼老低沉的聲音冷冷傳來:“我們忘情宗的人,也是你能動的?”第7章 謝應(三)  南澤州,霄玉殿。  寒殿深宮,長明燈次第點亮,照出簾幕重影。  宮殿正中央擺放著的數百盞魂燈,自上而下形狀若紅蓮。焰火上方纏繞著詭異的碧色霧影,隨風一點一點上浮。  靜守在台階之下的仙盟弟子一襲黑衣、腰佩長劍,態度嚴肅,畢恭畢敬道:“仙尊,您百年未出關,秦家如今行事越發放肆,已經把手伸到了九大宗的浮花門和流光宗內。不久前紫霄仙尊隕落,屬下懷疑就是秦家所為。”  說完他沉默了會兒,小心翼翼地看著高座上的人。  白玉台階層層往上,紅蓮燭火煌煌的光落到一雙蒼白的手上。那隻手握著朱筆,懸腕若玉,正在紙上寫字。  握筆的人出聲。  “繼續。”  仙盟弟子舒口氣,但還是小心翼翼,說一段停一下,時刻留意著盟主的反應。  “第一個疑點,我們調查了紫霄仙尊生前行蹤,發現他死前曾受浮花門門主所托,去留仙洲捉拿一隻鳳凰魔種。仙尊在歸來的路上被魔種所傷,靈氣動蕩,提前進入大圓滿,於是就地在一個叫回春派的小宗門上空破虛空、開芥子,提前渡劫……這才不幸隕落。”  “第二個疑點,紫霄仙尊三日前才魂燈寂滅確認隕落,可流光宗的少宗主殷無妄很久之前就已經去了回春派。洞虛期修士渡劫隕落,會在芥子內以畢生靈氣,形成秘境洞府。殷無妄資質平庸,流光宗四處為他搜尋能提升修為的辦法——屬下懷疑他一開始就是衝著洞虛秘境去的。這說明,流光宗早就預料到了紫霄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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