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處不大太平,或者說這一處從未太平過,那就是荒蠻這個妖魔叢生之所。


    更不太平的是荒蠻的中心之處,那裏結著一處大的封印,封印著上古魔族“覆惡”。荒蠻的魑魅魍魎、妖靈魔獸恐怖如斯,也未有誰敢輕易接近那一處。


    因為那裏,是一個如同煉獄般的地界:殘肢、骸骨布滿了結界內部,夾雜著血腥味的風即使吹過了十裏,也依然清晰可聞,在那裏,還有一個名曰歸墟的深潭,深不見底,水色墨紅,也不知是被血水染紅還是本身就是這個樣子。


    毫無意識的低階覆惡行屍走肉般的遊蕩著,尋找著生人或其他妖魔的氣息,偶爾有不小心誤入結界的,便會被瞬間瓜分,血肉被生食,魂魄被蠶食,從此在這世間永遠消失,而掠奪者肆無忌憚的搶掠,瞪著一雙猩紅的眼彼此相殘,生生將同族撕成一片片碎肉。


    覆惡這一族,自誕生便是如此,殘忍、貪婪、噁心……卻又恐怖萬分。


    若是能一直以這種狀態活著,無識無智,即使力量在強大,倒也掀不起什麽大風浪。但他們偏偏還存著另一種特性,那就是掠奪!隨著蠶食的生魂、血肉越來越多,一些覆惡開始有了意識……


    他們會繼承他們所吸食的魂魄的部分記憶、意識、乃至力量,從無識到有識,高階的覆惡們開始有了他們的意識。


    鍾南和白棲便是這少有的有識的覆惡中的兩個,自有記憶以來,他們便彼此相伴、彼此搭配、彼此合作搶奪生魂,力量也隨著這不斷的掠奪越來越強。


    其實外界人不知道的是,即使結界中恐怖如斯,但就像沙漠中藏有綠洲一樣,這裏也有屬於覆惡的一方僻靜之所……


    許是這些高階覆惡們吸食大都是誤入的人類,所以他們也循著蠶食而來的記憶,學著外界的人類一般築起房屋,彼此安定而居,漸漸竟然形成了村落,村中的覆惡各有性格、各有所長:村口的那隻吃了個老頭化形,但吸食的卻是個完整的小兒魂魄,因此為老不尊,常常拄著拐杖顫巍巍去隔壁幾戶偷玩具;鍾南和白棲對麵那戶是個屠夫臉,整日凶神惡煞,但似乎又曾吸食過姑娘的魂魄,因此偶爾總會冒出令人難以忍受的嬌羞之態;還有斜對麵的那家,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但可能吸食的東西過於混雜,因此時而搔首弄姿風情萬種,時而手拎雙刀威嚇前來告白的同族……日子過得倒也有幾分滋味。


    鍾南和白棲自然是住在一處的,白棲劍法不錯,性子有幾分寡淡,總喜歡抱著幾本當初撿來的劍法悶聲研究,或獨自比劃。鍾南則喜歡製造、擺弄一些機巧之物,並用於狩獵時,根據戰局實時改造。一般一旦聽說哪裏來了新的獵物,兩人便會齊齊上陣,白棲負責正麵強攻,鍾南負責藏匿暗處指揮,並於關鍵時刻給予敵人致命一擊。兩人配合默契,從無失手。


    連村中人都讚嘆:“白棲的劍術天下無敵,鍾南的指揮和機巧之術巧奪天工,怕是這整個荒蠻,都是沒有敵手的。”


    沉默如白棲,聽此奉承冷著一張臉沒有絲毫表示,連笑都不會笑一下;倒是鍾南妙語連珠,客氣話一套接一套,才讓局麵不至於尷尬。


    那日一場掠奪完畢,鍾南心滿意足擦著指尖的血跡走進屋內,看見白棲正站在窗前看著那輪圓月。


    鍾南大大咧咧坐下:“怎麽又是這副表情?今天這麽順利,怎麽還不高興?那兩個修仙人被我們如此輕易打敗,還殺了足有十個低階!”


    白棲卻道:“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之徒,沒意思!”


    鍾南笑了:“你這個吃飽喝足的,分毫不想著那些僵著一張臉光著屁股遊走林間的那些可憐蟲,他們連人魂血肉的味道都沒有嚐過就被我們砍了,明明都是同族……還有那兩個發誓要斬妖除魔、拔我們皮抽我們筋的那兩個修仙人,人家修煉這麽多年就是被你拿來如此說的?真是不知民生疾苦。”


    白棲又說了一句:“沒意思。”


    鍾南嘴碎的說了一句:“反正這荒蠻之內,怕是也沒有能打過你的了,你要是真想找對手,怕是真的難了。”


    白棲瞥了一眼鍾南:“你呢?”


    鍾南愣了愣:“你是要和我打?行了行了,爺爺我認輸還不行啊?我這人你最了解,耍耍花招還可以,你如果讓我硬幹,我連給你提鞋都不配。”


    白棲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因為鍾南的幽默感有任何浮動,轉過頭繼續看著月亮。


    鍾南走上前來,也看了看那輪圓月:“你今天盯著它瞧做什麽?”


    白棲道:“今天,那兩個修仙人身上有兩本劍譜,被我收了,還有一個寫著亂七八糟的神鬼冊子。”


    鍾南點了點頭:“嗯,挺好的。”


    白棲道:“那書上說這月亮上住了個貌美的神仙,還有個兔子作伴。”


    鍾南道:“第一次見到你除了劍譜之外的其他書感興趣。”


    白棲道:“隨便看看。”


    鍾南看著白棲若有所思的神情:“怎麽,真想上去一睹美人神仙的容貌?嗬,那你也得先出了這結界。”


    白棲道:“我們會一直待在這裏?永生永世?”


    鍾南道:“說不準,沒準什麽時候我們吸食的力量夠了,就能將這結界一舉破了呢!”


    鍾南不知道的是,他的這句玩笑之語,在白棲心中紮下了根……


    第136章 魂塔


    又過了很久很久,結界內的日子日復一日,這座村落也隨著時間微微有了變化,新加入的覆惡不少,村子熱鬧了些,也有些覆惡長期得不到新鮮的魂魄、血食,從而退化變為無識,繼而被其他殘忍的同族在爭奪中殺死。因為覆惡本就是被人唾棄的殘忍族群。


    但鍾南和白棲卻從不擔心會得到此種待遇,因為他們早已憑藉著卓越身手得到了村中人的臣服,有了一定的威望。魔族,從來隻會臣服於力量之下。


    鍾南和白棲也有了各自的心思,鍾南想著如何舒舒服服過日子,白棲依舊悶聲,唯獨對月亮和這裏獨有的紅色天空感興趣。白棲說:“我想看看書中說的藍色的天空。”


    鍾南指指天空:“行呀,先把這曾紅膜破了再說。”


    白棲道:“為什麽我們要永生困於此?”


    鍾南道:“那就要問問將我們困於此的那位上古神明為什麽看我們不順眼了!不過用腳想也明白,天上那群斯文的混蛋們覺得我們殘忍弒殺?又力量強大,怕將我們放出來他們的位置便坐不穩了?”


    白棲看了一眼鍾南:“他們降妖除魔,就不是殘忍弒殺了?還有那群人類,那個手上沒有沾上過其他生命的血,為何獨獨不能容忍我們?”


    鍾南道:“他們定的規則,當然他們說了算。”


    白棲低低道了一聲:“不公平。”


    鍾南也沒在意,嗬嗬一笑,躺在床上翻個身睡了。


    不久之後,村中傳出了一件大事,說是歸墟那裏傳來一陣異動,生出了個碩大的漩渦,更有人看到那漩渦中間躺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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