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蓮花狠狠地道:“你難過,我比你還難過,至少現在是如此的。你這樣對待我,我就是不說,看你能把我怎麽樣?”高淩宇揚手欲摑,但畢竟不妥,擎著手道:“我關心她……我當然焦急……你說……你要我怎麽對待你?如果她真的死了……你明明早就知道了……上次你為什麽不說,卻背了孩子跑掉?”


    宮蓮花大聲道:“因為你當時像一個斷了食的餓狼,我怕……我害怕……不得不暫時離開你……”孩子被驚得大哭起來,高淩宇冷冷地道:“你別裝貞節烈女哩!你要是那種三貞九烈的女人,在那莽林古洞中會來那一手?嘿嘿2你說到天亮我也不信!”


    宮蓮花顛著孩子,但孩子餓了,怎麽顛怎麽哄也不成,正好這工夫小掌櫃的梁士華又在院中道:“高大俠,鐵姑娘,有什麽話慢慢說,劫後重逢二位火氣不該這樣大的。如果有什麽需要小弟的地方自管吩咐。”


    高淩寧道:“梁先生,高某無狀,為了一點私事而爭吵,使梁先生不安,沒有什麽事麻煩你的……”宮蓮花道:“誰說沒有?孩子餓了!梁掌櫃的,能不能馬上去請位奶媽來?最好找個灑灑俐俐、幹幹淨淨的!”梁士華道:“可以,在下這就去找。的確,孩子如果沒有什麽毛病,卻哭個不停,那必是餓了……”高淩宇一時焦灼,倒忘了孩子是餓了,對孩子的母親這麽關切,對孩子卻如此粗心,倒覺得對這苦命的孩子有點過意不去,他想去哄哄孩子,宮蓮花身子一轉,道:“你別碰他。”


    高淩宇又火了,道:“孩子是我的,我為什麽不能碰?”


    宮蓮花道:“孩子是你的有啥用?如果這些日子在你身邊,八成都餓癟了!我說錯了嗎?”


    攤攤手,這一點他不能不承認,至少,她對這孩子是相當不錯的。隻是他以為,如果一個女人連這點特長也沒有,那就一無可取了。道:“宮姑娘,梅心到底在什麽地方?”


    宮蓮花道:“埋在雪裏。”


    高淩宇本以為她說梅心死了,也許有負氣成份,說不定沒有死,而是藏在什麽地方。乍聽此話又揪住了她的背帶,道:“雪裏埋屍?在什麽地方?”


    宮蓮花道:“人早就死了好多天,先別急,等會孩子吃飽了奶,我自然會帶你去看她的……”誰說丈夫有淚不輕彈,蓮花哭了,高淩宇也熱淚盈甚至眶,盡管蓮花的話不可信,可是在梅心生產時;韋、柳二人前去趁人之危時的確說過,另外有人去招呼梅心和小翠的。


    以小翠的身手,應付已受傷的柳怡齋也許湊合,如果另外有人,如“北印雙狼”,或者唐繼耀等這種貨色,老尼不會武功,收生婆當然也一樣,梅心剛生產,後果可想而知……想到這些,就覺得不信梅心已死是一種一廂情願的想法。這工夫梁士華帶來了一位四十左右,拾掇得幹淨利落的婦人,道:“高大俠,這位黃大嬸人很幹淨,照料孩子又有耐心,孩子交給她大可放心。”


    高淩宇道:“梁掌櫃的,您真是一位樂於助人的人,素昧平生,這麽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


    梁士華連連揮手,道:“高大俠,在下承馬公子瞧得起,早在兩年前就很熟了!而馬公子交待,見了高大俠就像見了他本人一樣,在下怎敢慢待?高大俠,二位在此千萬別見外,有什麽需要,如果在下不在,隨便吩咐這兒的二掌櫃的藍先生,千萬別客氣。”


    高淩宇道:“梁兄既是如此好客,在下卻之不恭,隻待圖報於來日了!”


    梁士華道:“高大俠,您這又是見外了!這算什麽?在下唯恐高攀不上哪!至於這位奶媽,二位如果認為可用,奶水足夠,就留下來吧。黃嬸餵過在下兩個小侄子,作事帶孩子都不須操心的。”


    高淩宇道:“就照梁掌櫃的意思,請黃大嬸委屈幾天吧!”


    梁士華走後,高淩字把蓮花叫到外間,道:“梅心的遺體,到底在什麽地方?”


    蓮花道:“急什麽?遲早我會帶你去的。”


    高淩宇道:“你這女人一點慈悲心腸都沒有。”


    冷冷一笑,宮蓮花道:“我不相信,有那種師父,你這徒弟會慈悲到哪裏去?”


    陡然一愣,高淩字道:“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


    蓮花灑然道:“那個老雜碎幾乎每天都到我們被囚押的地方去,奴顏婢膝的去找老奶奶要‘回春刀譜’,聲言把刀譜交給他,他就放人……”高淩宇看了她一會,道:“你也稱呼鐵老夫人為老奶奶,在你這個不重禮貌的女人來說,可真難得。”


    蓮花冷冷一笑,道:“你自以為正直無私,俠名遠播,除了你之外,都不夠看,那就太可笑了:烏鴉不也以為是世上最好看的鳥兒?”


    蓮花大可說出一切,但是人類的大敵往往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征服別人容易,征服自己太難了。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她不甘低頭,她以為說出一切就是低頭。


    高淩宇道:“我必須馬上看到梅心的遺體,一時一刻都不能等。你必須馬上帶我去看,你準備一下。”


    似乎認真地斟酌了一下,她道:“好吧!我去準備一下,反正早晚都要帶你去看的,你稍等一會……”高淩宇心焦如焚,如果梅心真的已經死了……他忽然又叫住了她,道:“她是怎麽死的?”


    她冷冷一笑,道:“這不是多餘一問嗎?現在我說的任何話你都要打個折扣,甚至完全不信,你又何必多問?是不是應該先看了遺體再說?”


    沒錯,的確是由於心情焦躁,思緒紊亂才會如此的,他點點頭,揮手要她快點去準備,而現在,似乎最最重要的事,就是為梅心報仇了。


    等了約兩盞茶上夫,內間仍無動靜,女人嘛,辦啥事都要窮磨蹭。等吧,說不定還要擦點粉什麽的!


    大約又過了兩盞荼工夫,高淩宇本在胡思亂想,要想的太多,比如說,那位長輩助封為虐,必然站在敵對立場上,總有那麽一天非動武不可。江大哥說的對,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可不還手任其宰割?


    這時突然一震,“她進去這麽久,會不會又……”進入屋內一看,奶媽被製了穴道,躺在床上翻白眼,孩子和蓮花卻不見了。


    在這剎那,他不但恨透了這個女人,甚至於不能不懷疑她在梅心的不幸中是否可能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他氣得握拳頓足,解了奶媽的穴道,穿窗而出。


    兩天都過去了,找不到宮蓮花這個女人,真正是食不甘味,睡不安枕。金陵這麽大到哪裏找?再說,萬一她離開金陵了呢?


    高淩宇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李幹探頭看了一下,孫七道:“別驚擾他,他太累了!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李幹退回來低聲道:“孫猴子,這碼子事兒俺就不懂,宮蓮花這個女人,成天找高大俠麻煩,必是由於高大俠在紫竹坪上揭了她的底使她當眾出醜,才記恨在心。所以把孩子背走,隻怕她居心不善吧?”


    孫七搖頭苦笑道:“小李,隻有這男女間的事,你是連邊兒也摸不到,其實你說的也許正好相反……”李幹茫然道:“奶奶的!你又要賣弄咧!怎麽會正好相反?生孩子的鐵姑娘不見了,孩子卻在她的身上,背著到處晃蕩,她會安著好心嗎?”


    孫七低聲道:“古聖人說過:唯小人與女人為難養也。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事實上蓮花也許很喜歡高大俠才會這樣的。”


    李幹道:“孫猴子,你別熊人好不好?”


    江振祿剛自外麵買了些食物回來,道:“二位又在爭執什麽?高老弟需要休息,二位別吵他成不成?”


    孫七說了二人爭執的事,道:“其實我猜想高大俠雖在閉目養神,他一定沒有睡著。他不是吃得飽睡得著那種人。”


    江振祿道:“孫老弟說得對,高老弟不像你,一天三飽一倒,一個人吃飽了全家都不餓……”李幹道:“師兄,俺在你的心目中就是這麽一個人?”


    苦笑著放下食物,江振祿道:“孫老弟說的也差不離的,你這個人有了錢就燒包,犯過某些錯誤之後還會再犯,吃一百粒豆子不嫌豆腥氣,至於對男女之間的事,那就更是一竅不通了!”


    李幹當然不服,道:“師兄,照你這麽說,俺這人是沒啥鳥用羅?”


    江振祿搓搓凍得僵冷的手,輕輕了掀開棉門簾向內望去,道:“高老弟呢?你們不是說他在休息嗎?”


    孫、李二人幾乎同時回答,道:“是呀:怎麽?不在了?”二人進屋一看,人不見,白骨斷腸刀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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