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震天提環旁視,不敢貿然出手。兒子就是他的上司,怕兒子的心情就像他年輕時怕他的老子一樣。


    雙環沉猛,白骨刀迅速詭譎。金旭走過之處,地上青磚粉末飛揚,罡勁震動環身發出“嗡嗡”聲。金旭齜牙咧嘴,目紅似火。二十招之後,他知道對方和自己的身份和份量了。刀芒雪崩浪滾,僅眨眼工夫,五七刀已自身邊或頂上呼嘯而過。


    雙環一味去碰白骨刀,他希望碰飛它,而碰不上刀會消耗內力。老頭子在一邊觀戰,金旭希望速決。雙環的聲勢已占了上風,勝利已在望。“彭”地一聲,左環在高淩宇的左腰臀之間蹭了一下,白骨刀一緩。雙環“嗡嗡”聲大盛,閃爍晶芒,爍爍耀目,一重重一疊疊地罩下,高淩宇幾乎又被砸中左肩。


    金震天讚嘆道:“旭兒,爹今夜算是開了眼界哩……”“吟”地一聲,右環又在高淩宇的左後肩上砸上一下,衣破肉腫,跟艙格架,似已是強弩之未了。


    金旭冷蔑地揮舞雙環,道:“媽的!看你這份德性,像是經得住折騰似的,原來是個軟皮雞蛋,一捏就破……”哪知“白骨斷腸刀”路子一緊,好象刀身上散發砭骨的寒氣,芒焰如絲,幹繞萬纏,剪不斷,理還亂,視覺已不暇跟蹤刀芒,有如織布機上的梭子,本是左右穿射,卻又突然上下瀉流起來。


    “嗖”地一聲,一片頭皮,帶著長發飄出七八步外,金震天一把撈住,發現是兒子頭頂的皮肉。


    為什麽強弩之未還能反客為主,攻勢突然淩厲起來呢?這念頭還在金震天腦中迴旋,如月爆星落,令人眼花繚亂,刀聲如嫠婦夜泣,荒郊鬼哭。“唰”地一聲,一隻右耳又飛了出去。


    金震天走近撿起耳朵一看,鼠目濺出了火星,怪吼著揮環撲上。而在此時同,金旭也伸手模了右耳一下。不一會自頂上及耳上流下的鮮血在臉上婉蜒瀰漫。他嘶聲道:“姓高的……你使詐……”冷峻地一曬,刀芒中傳來了他的回答,道:“像你這等高手,豈不知‘鷹立如睡,虎行似帛,正是它們攫人噬物之手段。所以要聰明不露,才華內蘊,才有肩鴻任巨的力量……”的確,金旭學到了極重要的人生哲學,隻是代價太大了。隻聞“咯”地一聲,金震天喉頭一道裂口像西瓜露出了紅瓤,血箭隨著他臨死前的驚悸狂嘶而噴出。


    金旭因是不孝逆子,見此景象,總有免死狐悲的震撼。


    瞬間的分神,刀芒自鋼環中央射入,頭額“呱”地一聲,如剖開一隻不太成熟的椰子,自前額到上唇,一劈兩開。


    父子倆的屍體交疊呈十字型壓在一起。


    喘聲重濁,高淩宇心情一鬆,踉蹌退倚在牆上。


    殺人實非他所願,說不定有人隱在暗處作出得意而會心的微笑了吧?而這一些殺人戲,卻又是絕對難免的。


    如果不是鐵梅心的安排,今夜這場麵就不會發生。“這個小人物,她到底是何居心?難道僅僅是為了助我?不會吧?她難道未想到,我高淩宇一天不死,她的老子總會走上金氏父子這條路?”有人探頭看了一下,縮回身子掉頭狂奔,當高淩宇離開這片莊院時,連一根人毛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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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揚天下--第四章


    第四章


    一條羊腸山徑在曲折的山林中穿過,有星無月的夜晚,仍將林木的葉影灑落一地。前麵,有個小亭,高淩宇在亭中歇腳。


    被金旭砸中的腰臀之間及左後肩上仍然未愈。不過人在江湖中,這點皮肉之痛也就微不足道了。有很多人羨慕他的成就,他看得出那些眼神。但是,久陷江湖的人想退出,身在局外的人又極想進來。這似乎是十分可笑的事。想到這兒,他真的搖頭笑了,“這就是人生……”“沙……沙……沙……”極輕微的步履聲在夜風中似有似無,但在高淩宇,卻無異相當大的聲浪敲擊他的耳膜。


    遊目四顧,不見人影;他相信人在林在。


    這小亭在林外約百餘步外之地,左邊是絕崖,右邊是如削的峭壁,隻有這小亭四周有五七丈之地較寬敞。再往前,就隻有一丈多寬的小徑了。


    他泰然道:“朋友如果是衝著姓高的來的,別像大姑娘小媳婦,忸忸捏捏地……”突然,弦聲“□□”乍起,如飛蝗似流矢向他集密射來。他射出小亭,“白骨斷腸刀”已在手揮舞擋箭。


    像這種下三濫的作風簡直使他想吐。可是左阻右擋,不太大的箭好象水無休止,也永不灰心的射來。


    反應敏捷的高淩宇突然心頭一凜,“會不會是一種消耗戰的前奏?隻要準備幾千支箭,或者幾萬支箭,使十名箭手不停地輪番瞄射,我就得不停地架格而到筋疲力盡盞茶工夫之後,他初步證實了這個想法。


    箭是不停地在射,也不知道準備了多少支。


    而他又不想且戰且走,而且還有個顧慮:返回林中麵對四麵八方的箭太危險,如果繼續向前,萬一這條小徑越來越窄,隻有二三尺的寬度,一邊峭壁,一邊絕崖,那豈不是自陷絕路?他覺得剛才還以為這些人是下三濫,笨鳥,看來自己倒有些天真了。“他們能有多少箭呢?”箭雖較細較短,卻不知有無淬毒。


    既然有此顧慮,就不考慮以身試箭,絕不能被射中一支。就這樣不斷地格架掃砸,繼續了約半個時辰。他大約估計,已射了三五千支之多。


    “假如他們有二三萬支之多,待我力盡,再衝出五七個頂尖高手的話,那可真是磨盤掉落雞窩裏……砸了蛋哩2嘿嘿……我高淩字四肢雖頗發達,頭腦可並不簡單哩……”他的格架越來越慢,有時真是險象環生,甚至於,由於體力不繼,為了保命而不中箭,他會滾地閃避。


    總之,他所想像的不幸全部實現,這時突聞一聲沉喝:“停!”弦聲立止,像一天的飛蝗突然離去了。


    但九個人影由林中掠出,把他圍在核心。有老的、少的、男的和女的,就沒有一個人是他以前所見過的。


    這些人完成包圍就開始搶攻,而且居然是一色的短槍。


    槍桿粗逾鴨卵,槍纓中還有小銀鈴,抖動時鈴聲會擾亂精神,造成因擾。


    高淩宇冷峻地道:“朋友們……你們的身手……諒非泛泛之輩……不該……報上名來嗎?朋友……”對方似有默契,各盡其力,絕不浪費精神,似怕開口精神分散,損耗了精力。功敗垂成,因為他們誇下了海口。


    高淩宇喘息著汗出如漿,馬步不穩道:“朋友……反正我是入土一截的人咧……麵對……這麽一個人……你們都……不……不敢亮出……身份嗎?”這話很尖銳,正刺在對方要害上。


    九人中唯一的中年女人冷漠地道:“看在你出過風頭,叱吒風雲一陣子的份上,告訴你也無妨,反正我們也不會讓你離開這條鷹愁棧道的。”高淩宇踉蹌一下,差點仆倒,五支槍蓋房架屋似地罩下,他的嗓發出“嘲嘲”聲,那是乏力的終極。


    中年女人道:“‘九華十八槍’梁氏家族,他們都比我矮一輩……”高淩宇上氣不接下氣,左支右細,看樣子隨時都會倒下,道:“梁大嫂……你……你們是奉何人之命來……來的?”梁杏芬道:“金旭殺你,你殺金旭又是奉何人之命?”高淩宇心照不宣,上麵不是要她們來宰他,而隻是想借他之手消滅這些過去為閹黨出過力,已無多大用處,必須滅口的人物。這實在是可悲的循環!


    高淩宇道:“梁大嫂,在你一生之中,為主兒殺了多少無辜?”婦人似乎有意焙耀一番,道:“幹了這一行,誰去計算殺了多少?又何必計較被殺的是否無辜?上麵交下命令,就是完成,適者生存,命該如此……”高淩宇的情況突然改變,由萎靡變為強壯,由力盡改為生氣勃勃。“白骨斷腸刀”在十八支短槍中流瀉飛舞,人在槍林中彈躍、出沒。梁家的人在心理上是必勝的局麵,隻等敵人累倒躺下。陡然情況大變,心理上無法馬上適應。


    也可以說,即使可以適應,大概情況也差不多。


    “噗噗”兩聲,白骨刀晶芒略斂,一老一少的腹上及後腰上被戳穿。然後毫芒再盛,疾如煙花進炸,石火倏飛,三聲慘嗥乍起,兩臂一腿已在血雨進濺暴灑中飛出。


    另外四個,包括婦人梁杏芬在內,在這一剎幾乎是魂斷魄裂,在他們的經驗中,人類不會有這麽大的耐力,以及這麽善於偽裝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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