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燁頓時想起來一些。  廬山郡王是之前因被參奏勾結南周而下獄的宗室末等王爵,據說其獨子為此事頗多奔波,甚至求到過定國公府。  他對京中諸事不甚上心,並不知道後續如何,隻記得太子在南疆徹查南周密諜,也順帶將真正勾結南周的官員查了個底掉,廬山郡王並不在其中。  既有切實證據,獨子又在諸率衛中順風順水,刑部的人但凡有些眼色,都不會再為難廬山郡王。  這麽一想,謝恪那所謂的‘蛛絲馬跡’,或許是有幾分道理的。  “那這個謝之遙……生得如何?”秦燁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雲晝更莫名其妙了,他回想了一下謝之遙那張精致得過分的麵容,老老實實的說了心裏話:“修眉長目,體貌甚佳。”  這算是不可得多的讚譽了。  秦燁擺了擺手讓雲晝退下,又將那封信展開看了一遍,眼睛微眯,指尖微微敲擊著桌案,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將信悄沒聲息的藏下來,左右——太子並不覺得晉王會傳些什麽要緊消息。  藏下來之後,自然,他可以派人去再悄悄打探謝之遙的消息,確定太子是否當真心愛於此人,若是真有點意思……再動些旁的手腳。  閑散宗室而已,在定國公府麵前算個什麽?  就算手伸不進東宮,他也有一千種一萬種辦法讓謝之遙不再出現在太子麵前。  可這念頭隻出現了那麽一瞬,就被秦燁徑直掐滅了。  做什麽呢?當真學起了那副拈酸吃醋陰謀算計的後妃作態?  秦燁抿著唇坐在坐塌上,安靜等著一牆之隔的水聲停下。  謝恒終於將自己身上那點狼狽盡數收拾幹淨,換了件領口高些的便裝,欲蓋彌彰的將自己身上所有的情丨色痕跡遮掩掉,這才清清爽爽的出了內寢的門。  一出門,就瞧見秦燁一臉愁緒的歪在軟塌上,仿佛昨夜被折騰得滿身痕跡的是他一樣。  “這是怎麽了?”謝恒緩步邁進,玩笑式的將手貼在秦燁的額頭上,笑道,“難道有人得罪我家秦公爺?”  秦燁垂下眼瞼,將太子貼在自己額頭上的手拉到自己手心裏握著,道:“殿下有事,可會瞞著我?”  謝恒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勾了勾唇角:“自然不會,你都住到孤的內寢來了,什麽事瞞得住你?”  秦燁心下實則也這麽覺得,卻依舊挑了挑眉頭。  “可我聽聞,殿下在外邊……養了個人?”  不等太子有所反應,他繼續道:“聽說是個俊美無雙的小郎君,出身宗室身家清白,頗得殿下歡心,叫什麽……謝之遙?”  謝恒原本含笑望著他,在他說完這句話後,眼神卻是動了一動。  他自然是沒有旁人在身邊的。  秦燁一個人,昨夜都將他折騰夠了,再多的,倒也消受不起。  “這哪裏來的流言?”他笑了笑,想起什麽,“謝恪寫得信上寫的?他怎麽突然想起這個?”  秦燁壓了壓嘴角,將另一隻手中握著的信箋拿了出手,不甚客氣的放在了太子手中。  謝恒展開那張隱隱透著指印的信箋,一目十行的掃了一遍,還未曾說話,就聽身側的人難得有幾分陰陽怪氣的開口:“咱們將寧尋拿捏在手裏,既是他此時不能出現在京中,也是為了防止晉王事到臨頭了出幺蛾子。這麽說來,晉王府可不是好去處,咱們要謀劃著將這位謝……謝之遙救出來嗎?”  這試探太過明顯拙劣,謝恒輕一頷首:“是要救出來。”  他思索了一下:“孤讓顧明昭去盯著,先按兵不動,等個時機再說。”  秦燁瞳孔一縮,心裏原本那一點點的幹澀突然彌漫開來,擴散到了整個心房。  太子連糊弄一下他都不願意?  他心裏一扭,卻在一挑眼間瞧見太子幾乎繃不住的俊美麵容,又明白了點什麽。  謝恒邊笑邊揉了揉身上不爽利的地方,這才道:“孤若是喜歡一個人,想方設法不折手段都會弄到自己手裏,天天瞧著看著,絕不會放他離得遠遠的,三五日都不見上一麵。”  這便是當麵否認了。  秦燁本就不覺得此事為真,這下得了準話,心頭雀躍起來,神色卻還是有些別扭的道:“那殿下之前也心悅著我,也沒見著想方設法……”弄到手裏。  謝恒含笑望著他。  秦燁還要再說,卻又後知後覺的想了起來。  他現在可不是在人家手裏嗎?  心神被眼前這人完完全全的牽住,一舉一動都能勾得他或歡愉或沉鬱,至於每日瞧著看著,更是早已達成了。  他有點被拿捏的別扭,心下卻是甜甜的一片,還不忘最後試探道:“那晉王豈不是抓錯了人?謝之遙怎麽辦?”  謝恒渾不在意,隨口道:“讓他待在晉王府養著吧,謝恪性子獨又瘋,老捏著寧尋本也不是個事,誰知道他會做些什麽?給個人質給他,他說不定能安穩的在府中養著。”  秦燁徹底放下心來。  他拉了拉謝恒的衣袖,將人拽到自己身邊,撲上去親了一口,埋怨道:“那我這擔心受怕了許久,也是因為殿下。”  許久?  從他開始沐浴到如今,撐死大半個時辰。  謝恒由著他動作,懶洋洋的在軟塌上躺了下去,輕柔的回應著,待到分開時才道:“那可真是對不住,孤有什麽能補償的?”  秦燁蹭了蹭他,在耳邊吐氣道:“昨夜……咱們也算洞房花燭?”  謝恒輕輕頷首。  “太子成婚,原本是天下大事,棠京當連賀三日,遍賞百官。”秦燁續道。  謝恒很是無辜的眨了眨眼。  他原本是想等到正式大婚再行此事的,屆時就不是太子成婚了——皇帝成婚,難倒不是天下最繁複隆重的婚禮儀製?  也不知道是誰等不及。  想是這麽想,但這人磨得緊,他有些受不住的問:“那咱們是委屈了的,以後可怎麽補上才好?”  秦燁適才便想著此時,太子當真問到頭上來,他卻頓了一頓,才有些試探的道:“來年成婚時……大赦天下?”  當真論及此事的時日尚遠,他不過打著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主意,卻見太子眉眼欣然,眼底盛滿的全是笑意。  “好。”他道。第80章 信我。  端王府。  秋日裏寒涼, 一向體弱多病的謝惟身上卻隻披了件薄薄的外袍,孤身一人站在院中,望著滿地落葉,許久不曾動作。  身後有匆匆腳步聲傳來, 謝惟連回頭都欠奉, 隻問道:“打聽出來了嗎?宮中為何不讓本王進宮?”  滿臉疲憊的郭星華頓住腳步, 垂下眼瞼, 猶豫著道:“咱們的手伸不進刑部, 費了許多周折才從陳子悅府上打探出來, 說是宮裏懷疑、懷疑……”  “懷疑咱們與謀刺太子之事相關!”  呲啦——  謝惟猛地將手中一直摩挲著的珠串扔了出去, 原本有些血色的臉頰上一片素白。  從太子回京起, 他所謀劃之事便一直不曾順利。  南周那位所謂的大內高手性子乖戾,不愛回來複命,謝惟並不在乎。  他與南周本也不是誠心相交, 所謂割讓七城的允諾, 是否兌現還得看形勢如何。  可這人水平實在低劣過了頭!  虧得南周新君在與他來往的信件中將此人吹得天上有地上無, 結果非但沒要了太子的性命, 連重傷都不曾有!  聽太醫院中傳來的消息,太子胸前那道傷口長不逾半尺,雖是瞧著鮮血淋漓,也著實將太子嚇得不輕,但實際上根本不傷根本。  太子的傷勢輕重程度,直接關係到太子丨黨的反應激烈程度。  他既傷得不深也沒損了根底, 趙家就根本不會有魚死網破的心思, 所謂京中爭鬥便稱了空扯大旗。  而後的事便不必多言了,皇帝回京,刑部開始調查太子遇刺之事, 諸率衛從晉王府門前撤走……  謝惟在朝中最大的臂助郭羨倒了,他的消息不免閉塞許多,等知道諸率衛不再包圍著晉王府後才察覺出不對來,想要進宮探探口風,居然被太極殿的小太監給擋了回來。  那小太監嘴上十分謙恭,禮儀也挑不出錯來,滿口的‘陛下心疼殿下,如今秋日裏天氣寒些,殿下便不必老是進宮請安了’,舉手投足卻露出點謝惟見慣了的、宮中下人幾乎刻在骨子裏的趨炎附勢。  什麽皇帝心疼兒子,一個連皇帝都見不到的皇子,能有什麽前程可言?  謝惟站在原地,立時便覺一股腥甜從喉間湧上,還是身邊伺候的小廝扶著,這才勉強回到府上,動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去查原因何在。  如今他可算知道了。  “不可能!”謝惟怒道,“那夥死士培養日久且行事十足隱秘,知情之人都死了個幹淨,此事謀劃日久首尾都收得極為幹淨,陳子悅哪來這樣天大的本事能查到本王府上?!”  郭星華被他這驟然激烈的情緒唬了一跳,自己也嚇得不輕,連忙道:“不是查到殿下府上,是懷疑與郭侍郎有關……”  “這有什麽區別?郭羨是本王的嶽家,他刺殺太子,與本王親自動手,有什麽區別?!”  謝惟咆哮了片刻,險些喘不上氣來,腦中思緒纏繞,一時竟有些混沌。  倘若刑部當真查到他身上……刺殺太子是何等大罪?  就算皇帝為了一個愛子情深的名聲肯保住他性命,也必然是削爵流放,生不如死。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又笑了一聲,神色些竟有些癲狂的意味,抓著郭星華的衣襟道:“去把宋遷叫來!快去!你跟他說,他若不來,本王將他前些年做的那些髒事通通抖摟給父皇知道,讓他無論如何死在本王前麵!”  宋遷到得端王府時,臉上的神色並不如何好看。  他摘下蒙著麵目的頭套,進了早已遣開侍人的主院,望著坐在軟塌上沒什麽氣力的病秧子,冷冰冰的勾起嘴角:“端王爺,別來無恙。”  宋遷原本是不想來的。  端王與他這些年私下裏多有往來。畢竟,惠帝唯三的成年皇子裏,有兩個都不待見他,端王再勢弱,他總也不能再將這位也得罪死了。  不過,宋遷在朝中的消息比端王靈通些,早就知道刑部這幾日的動向了。  是,他宋遷是因為那批獵苑的刺客失了皇帝歡心,但卻也沒丟了性命,仍舊好好的待在殿前司指揮使的位置上。  不似端王卷入刺殺太子之事,連宮門都進不去了。  都是倒黴蛋,誰比誰高貴呢?  謝惟看著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也沒了彎彎繞繞的心思,直白道:“今日宮裏父皇又吐了一次血,太醫私下裏說……或許沒幾年壽數了。”  宋遷眉眼一凝,終於正色看向謝惟,靜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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