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在朝陽的照射下光彩熠熠。


    無功先生的身影在朝陽的照射下被拉的很長很長。


    隻不過不是一個長長人影,而是一個長長的輪車。


    無功先生腿腳不好了,走一會就腿疼,天一冷更疼。


    侄兒王福畤就找人做了一輛跟先前老爺子一樣的輪車。


    早晨推著叔父去書院。


    晚上再推回去。


    兩人走到書院的大門口,無功先生看著門口站著的一排學子冷哼一聲。


    眾學子噤若寒蟬,低著頭不敢直視無功先生的雙眼。


    “先生安好,吾等拜見先生!”


    眾人見了紛紛拜見,無功先生挨個瞅了一眼,鼻孔發出一聲冷哼:


    “怕什麽,有本事夜裏說話,那就該有膽子不怕丟人。


    見了我低頭幹嘛,你當讓你們早點睡是害你們麽?


    就該讓墨色回來治治你們,上馬場跑個幾圈保證夜裏雷都打不醒!”


    “聖人說,食不言,寢不語,不是不讓你吃飯說話,吃飯說話殘渣飛濺容易失禮,寢不語是讓你們好好休息養精神……”


    麵對無功先生的訓導,眾人不敢吭聲。


    無功先生都這歲數了,說什麽你都得忍著。


    書院好多先生都是他的弟子。


    真要按照讀書人的輩分走,中年級學子連徒孫都算不上。


    無功先生在書院是名副其實的老祖宗。


    見孩子們低頭不敢說話,無功先生心裏頓時就軟了下來。


    誰小時候沒犯過錯呢,錯了能改就行。


    “都回去吃飯,中午休息的時候你們幾個去把微言樓上上下下打掃一遍,這事算是過了,以後莫要再犯錯!”


    孩子們大喜,紛紛朝著無功先生抱拳行禮,然後快步跑去吃飯。


    再晚一會兒,說不定廚娘嬸嬸們都開始刷鍋了。


    孩子們走了,王福畤推著小車朝著書院深處走去。


    “叔父,二囡昨日托人傳話,她說九月就要到了,今年九月書院計劃招多少孩子,您給個章程,她好計算錢財。”


    無功先生想了一會兒,輕聲道:


    “說了書院有多少錢財沒有?”


    王福畤愣了一下,仔細的想了想,回道:


    “二囡娘子沒說有多少,但根據今年上半年的支出來看,書院有很多錢!”


    “說說!”


    王福畤深吸了一口,認真道:


    “程家、尉遲家、楊家、孔家,還有內府,以及宗人寺今年年初送了一大筆,六月初又送了一大筆。


    其二,書院占據的水泥份額,香水份額,印刷書籍份額今年上半年來的收入也比去年高出一大半。”


    無功先生點了點頭:


    “你忘了說泉州!”


    王福畤不好意思笑了笑:


    “泉州比較雜,晉陽公主的、許家的、徐王家的、還有裴家,這些都是暗賬目,走的是商鋪!”


    “獨孤家找你了?”


    王福畤點了點頭後歎了口氣:“獨孤家讓侄兒很害怕!”


    “為何?”


    “他們獨孤家族恨不得把所有的錢財都送到書院,就跟走到極端的賭徒一樣,已經宴請了侄兒四次,侄兒不敢鬆口!”


    無功先生點了點頭:“不鬆口是對的。


    在我看來獨孤家就是偏執的性子,他們每一任家主都是如此。


    先前,別人家都以嫡子為貴,她們家以嫡女為尊。


    沒點孤注一擲的狠勁,又怎麽能培養出三朝帝後啊!”


    “那叔父的意思是?”


    無功先生拍了拍王福畤的手,細心道:


    “孩子你記住,他走咱們王家的門路,那就說明顏白拒絕了他。


    既然如此,咱們聽顏家的安排就行!”


    怕王福畤想不通,無功先生繼續道:


    “顏白請我來書院的時候,書院裏隻有百十來個孩子,現在書院枝繁葉茂,如日中天,世人都認為咱們王家在書院有說話的權利。”


    “事實上是這樣的,咱們王家在書院“根深蒂固”。


    但是顏白給予咱們王家的信任是坦誠的,無絲毫遮攔的。


    我們接受,但孩子你切莫在這權力中迷住了眼睛,一切還是以先前的安排為準,五年複盤,再做下一個五年計劃!”


    無功先生扭頭盯著王福畤的眼睛,囑咐道:“大事一起決議,一起商量,一起製定方案。”


    王福畤趕緊道:“叔父,侄兒雖然愚鈍,但先父的教導侄兒還是明白的。


    他一輩子的願望就是如此,侄兒不會把這當作籌碼,所以,我並未承諾獨孤家什麽,也並未說什麽!”


    無功先生欣慰的點了點頭。


    “現在各家都看好書院的未來,都使勁的往裏送錢,為的就是以後。


    樓觀學遲早是大唐的國子學,這點陛下都沒否認過!”


    “這麽說令狐先生成功了?”


    “哪有那麽簡單,他說的是樓觀學並入國子學,此後大唐就隻有國子學。


    現在的樓觀學是主動讓國子學並進來。


    雖然都是慢慢的並入,但意義不一樣!”


    王福畤點了點:“侄兒明白,主動和被動!”


    “這幾日找個空閑,你去把你父親的那些弟子,也就是現在在樓觀學教學的先生都好好地敲打一番,初心不能變!”


    王福畤試探道:“叔父,如果有不聽的呢?”


    “笨蛋,我大兄怎麽就生了你這一個憨貨?


    你是嫡傳,他們是你父親的弟子,你若是連他們都說不動,唉,頭疼……”


    王福畤趕緊道:“快言快語最傷人,叔父教我!”


    “唉,記住,不聽你的,你就去找房玄齡。


    他是你父親的弟子,誰不聽你的,你就讓他給誰安排官職,打發的遠遠的!”


    “這是不是有朋黨之嫌啊叔父!”


    “唉!你走吧,你這樣的人還當官,我真不知道陛下是怎麽誇讚你頗有急智的!


    你去問二囡吧,我累了!”


    “我走了沒人推你!”


    無功先生冷笑道:


    “我還沒瘸呢,腿還長在我身上呢!”


    見叔父倔強的起身就走,王福畤想起早晨時妻子的囑咐。


    趕緊跑了過去,主動攙扶無功先生。


    無功推開他,他又賴了上去。


    來來回回幾次,就跟小孩打鬧又和好一樣。


    無功先生認命了!


    “叔父,小藤肚子裏麵的娃娃約莫著在今年年底來咱們家,侄兒的意思是您看能不能找顏家說個情,拜在顏家門下!”


    “看了?”


    “看了,謝神仙說八成是男娃娃!”


    “行吧,我一會去跟顏育德說說,將來孩子跟著他學!”


    “叔父,能不能是顏縣公?”


    “滾蛋,滾蛋,越說你越貪得無厭……”


    “不是,叔父,我愚鈍!”


    “那是你挨打挨的少了!”


    這一次無功先生徹底走遠,看著叔父越走越遠, 王福畤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哎呦,這腦子,怎麽又忘了!”


    “叔父,孩子的名字……”


    王績一頓,頭也不回道:“按輩分。”


    王福畤掰著指頭想了一下,歎了口氣:


    “徹誌之勃,解心之謬,勃,王勃,唉,這也不順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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