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君子遠庖廚,樓觀學的學子也自認是君子並朝著君子去努力。


    但書院的“大鍋飯”就跟後世學校的“大鍋飯”一樣,吃來吃去就是那幾樣,這還是大唐,吃的本來就少。


    如藕、胡蘿卜、黃瓜、旱芹、落蘇、扁豆、萵筍、雕胡、薺菜……


    什麽季節產什麽就吃什麽,什麽便宜吃什麽,莊戶送什麽來就吃什麽,廚娘做什麽就吃什麽,沒有選擇的權利。


    冬日最枯燥,醃菜,尤其是那醃黃瓜,早晨是每人一碗粥,一根醃黃瓜,吃的人欲仙欲死,也就顏白喜歡吃醃黃瓜。


    書院的學子聽到這三個字就害怕。


    在冬日,偶爾吃點藕菜燉肉就已經是難得的幸福。


    開始上低年級的時候覺得不錯,中年級覺得一般,到了高年級那就覺得無味,但又不能不吃,不吃就餓著。


    因此,已經熟悉書院各種規矩且已經吃夠書院飯菜的高年級的學子也會想方設法地換換口味。


    所以,每到書院休息的日子,高年級的學子就會背著簍子上山采藥,簍子裏麵裝有鐵鍋。


    采藥累了,就順勢在山裏麵就煮肉絲麵,綠色的菠薐菜麵。


    雖然就是加油,加鹽,了不起加點肉,但吃起來就是好吃,後麵菠薐菜出來了,就做菠薐菜麵。


    肉是外麵買的。


    有李元嬰,有李治,還有家裏就住在長安的勳貴子弟,個個手眼通天,家裏怕餓著,時不時會派人送點吃的來。


    糕點都能帶到書院,弄點肉真的太簡單了,隻要不被人舉報,問題不大,一旦被舉報,那就抄書唄!


    晉王李治那裏能混到的吃的最多。


    因為他有個好妹妹,他妹妹各種零食都不缺,隻要她想吃,無論多晚,都會有人送來,所有人都疼她。


    連越發古板,越發的像神佛的無功先生也對她偏愛。


    同時,晉王李治他也是書院吃的最好的,他臉皮厚,吃飯的時候會卡著點去縣公家,跟著顏韻坐一起吃。


    來都來了,顏家總不能把他趕走吧?


    如果像顏師古,顏相時這樣的大儒回來了,李治就不去,因為他們在吃完飯了會問李治學習情況。


    一問就把李治問一頭汗。


    林大業畢業的時候菠薐菜長安還沒有,他也是來到赤海城才發現這好東西的,城主府後麵一大片。


    都是當初太子種的。


    可能是收集種子的時候沒有收幹淨,慢慢自生自長繁衍出一大片,到現在成了赤海城的最常見的菜蔬。


    席君買來了,西域這邊沒有什麽拿的出手的東西來,但一碗熱騰騰的麵食對席君買等人來說卻是最好的接風洗塵宴。


    席君買連吃了三大碗,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


    其餘人皆是如此,這一路風餐露宿,什麽簡單吃什麽,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來到赤海城以後,這一碗普通的麵食,那真是絕頂的美味。


    仆役麻利的收拾妥當,最後一個離開的人走時輕輕的把屋門也帶上,護衛自覺的站在門口,其餘人開始警戒巡邏。


    林大業掃了一眼自己的學弟們,最後把目光落在席君買身上,席君買也在看著他,林大業懂,這是來要人的。


    林大業輕聲道:“陛下的信我收到了,顏縣公的信我也收到了,赤海城全力配合折衝府的建立。”


    說著林大業麵露為難之色,輕聲道:“我先把赤海城的情況給諸位說一下,後麵怎麽做,相信諸位也心裏有數。”


    席君買坐直了身子,拱手道:“麻煩師兄了!”


    林大業點了點頭,開頭說道:


    “赤海城不算過往商隊有人一萬八千餘人,這一萬八千多人裏,我唐人隻有三千多人,當然,這裏麵也包括我!”


    “三千多唐人裏麵有府兵二千零三人,這兩千零三人就是赤海城的全部守衛人馬,也就是說,兩千人要鎮壓這一萬多人。”


    見大家麵帶唏噓,林大業繼續說道:


    “想必大家也清楚,赤海城相當於書院的私產,是顏縣公用煤石生意換下來的,這裏產的青鹽,六成歸朝廷,四成歸書院。”


    林大業苦笑著歎了口氣:“所以……”


    席君買懂了,順著林大業的話說道:“所以說,赤海折衝府的人馬我要自己去籌備,赤海城的府兵不能動,對吧!”


    林大業點了點頭,斬釘截鐵道:“不能動!


    不是師兄我不近人情,如今吐蕃蠢蠢欲動,挑唆各族人馬,我赤海城占據要地,光是青鹽就足以讓他們眼紅!”


    周二白聞言站起身拱手輕聲道:“師兄,我記得我朝在這裏留有大軍,為何不分一些來咱們這裏!”


    林大業歎了口氣:“如今吐穀渾分成東西二部,西部由伏允子達延芒結波率領,居鄯善,降吐蕃。


    東部由河源郡王,也就是子諾曷缽統領,咱們的大軍都在幫他,不然就成了吐蕃領土。


    青海湖一失,斷絕西域,我朝就徹底的失去了對西域的經略,西突厥也蠢蠢欲動,今後要想再拿回來就難了!”


    林大業歉意的看著席君買:“不是師兄我搞官場這一套,而是我真的幫不了你,我得死死的保著這裏,死也要死在這裏。


    書院養了我五年,我的命就是書院的,就算死,我也要最後一個死,我絕對不能讓今後的師弟們吃不上飯。”


    眾人聞言不由地歎了口氣,不約而同的站起身,朝著林大業行叉手禮,以示敬意。


    林大業舔了舔嘴唇,語氣也惆悵了起來:


    “赤海城的人心不可用,這裏的人用不了,近些年來赤海城的唐人也多了,我原本以為他們是可以信任的,但他們更不可用……


    林大業恨恨的捶著桌板,咬牙切齒道:“他們啊,他們不配為人,他們也在挑唆,也想毀了赤海城!”


    剛坐下的席君買聞言,猛的站起身,其餘學子也猛地站起身來,席君買緩緩地抽出長刀,殺機畢露道:


    “那就殺!”


    其餘樓觀學學子聞言,也齊聲道:“對,那就殺!”


    林大業擺擺手:“你們這個幾個人怎麽殺?他們和商隊勾連,和馬匪勾連,和吐蕃勾連,你怎麽殺!”


    席君買從懷裏掏出一塊玉牌,淡淡道:


    “蘭州兩千人馬不日就到,長安火器也在來的路上那個,師兄,你把名單給我,我先把這些雜種殺了,然後再整頓赤海城。”


    林大業眼睛一亮,點了點頭:“好!”


    正在這時,敲門聲響起,林大業淡淡道:“何事?”


    “回林城守,左武衛大將軍闊水道行軍總管已經到了,如今正在城門前,說要來看看樓觀學的學子。”


    林大業慌忙站起來道:“來人,快幫我穿官衣,大總管來了,晚了就失禮了!”


    書院學子中一人也著急的站起身,慌忙的扯著衣衫:“二白,快幫我看看,我的衣衫有沒有不對,我的頭發亂不亂,簪子歪不歪.....”


    周二白沒好氣道:“很好,對了,你我都沒官職在身,又不是你去拜見,你這麽注重儀容做什麽?”


    “來人是我爹!”


    “你阿耶?左武衛大將軍闊水道行軍總管是你阿耶?”


    “對啊!”


    “我說話有點直,你別生氣啊,敢問令尊.....名諱?”


    “我阿耶牛秀,字進達!”


    周二白目瞪口呆:“額賊,這麽說中年級的牛師度、牛師尚、牛師友,低年級的牛師德、牛師明、牛師敬都是你牛師讚的弟弟?”


    牛師讚點了點頭:“對啊,我們都是師字輩的,這很難猜麽?”


    “你字寫得那麽醜,天天被先生打,我現在很好奇你是怎麽通過考試,然後是怎麽進書院的不留級的!”


    牛師讚笑道:“我娘是裴茹師娘的姑姑,都出自裴氏!”


    “額賊,以後別跟我說話!”


    “為什麽?”


    “我難受!”


    (ps:這些名字真的就是牛進達的兒子,1976年出土於陝西禮泉縣昭陵陪葬墓群中的牛進達墓誌,對其事跡和子孫有詳細記載。


    百度百科沒有,可以去博物館看!


    另,之所以把牛進達這個名人安排在本書的中期,是因為曆史上他一直在邊關,滅高昌,他的重要事跡都在西域這邊。


    新、舊《唐書》雖然都沒有給他單獨列傳,但他的為人和事跡在曆史上被嘉獎,是一個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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