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家待了一日,第二日顏白就去了皇宮。


    李二是所有人的大家長,看了至親之後理應去拜見他,這時候的拜見不按官職,是按照爵位,侯爵以上才可以拜見。


    皇宮很大,隻清理出了供人走的道路。


    其餘的地方依舊被白雪覆蓋,白白淨淨,整整齊齊的,連個腳印都沒有,像是莊子裏用著大大的簸箕在曬棉花一樣。


    配合著朱紅的宮牆,厚重大氣的宮殿,遠遠看著非常有意境。


    顏白見這保存的很好的白雪很眼熱,手一鬆,四個娃就跑了出去。


    這次的四個娃可是四個大娃,小十一在家,替換成顏頎跟著顏白進宮,分別是顏韻、李明達、顏頎、小彘子。


    這幾個正是到了貓嫌狗厭的年紀。


    手一鬆,幾個娃發出一聲欣喜的驚呼就跑了出去,在雪地裏麵發癲。


    皇宮冷清,但李二身邊絕對不冷清。


    這幾日,皇宮裏嫁出去的女兒,包括李二的姐姐妹妹拖家帶口的都回來了,再加上來給李二送辭年禮的群臣。


    太極宮這邊可謂是格外的熱鬧。


    不知道為什麽,遠在最高處的太極宮圍欄處正在作畫的高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高陽雖然彈奏古琴不行,但丹青卻是極好的,本想畫一幅白雪圖送給李二,也順便在房玄齡和房遺愛麵前顯擺一下。


    結果,抬頭一看,從一重宮門開始,到六重宮門,特意留出的白雪地全是各種腳印,從上往下,極其的醜陋。


    正準備用丹青來接受誇獎,驕傲得如同一隻孔雀的高陽一見此情景,心裏的那點意境頓時就沒了,嗓子眼裏麵像是噎了一坨濃痰。


    待看到是顏白,“新仇舊恨”一並湧上了心頭,一下子沒忍住,哭出了聲來。


    隨著哭聲,什麽都不知道的顏白等人已經到第七道宮門處,自然,這一片雪地也遭了殃,顏白親自上場.....


    倒著走,畫記憶裏的“輪胎印”……


    高陽的一聲哭,讓正在釣魚的李二嚇了一大跳。


    眾人伸著腦袋一看,然後又收回了腦袋。


    李晦、李崇義兩人捂著嘴巴輕笑,站在李晦身後的李榮、李耀哥倆,大呼一聲顏伯伯,然後就衝了出去。


    第九道宮門前的白雪地也沒了!


    李二見哭的梨花帶雨的高陽不由得頭大,咬牙切齒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朕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顏白帶著孩子們瘋跑一圈,等上到高處的太極殿這裏渾身都在冒著熱氣。


    尉遲敬德最喜歡顏韻,顏韻也喜歡這個大胡子阿翁,見尉遲阿翁拍著魚竿,顏韻喜滋滋的就跑了過去。


    在莊子裏他不敢釣魚。


    因為阿娘說,如果發現他釣魚就把他按在水裏淹死。


    可今日,阿娘不在,阿耶不會管,可謂自由到了極點。


    同時,顏韻又是一個喜歡的釣魚的,見尉遲阿翁在招手,喜滋滋的就跑了過去。


    雖然是跑著過去的,顏韻的禮節還是不缺的,先是拜見李二,接著拜見長孫皇後,然後再拜見他認識的所有人。


    小小年紀幾乎把長安裏有頭有臉的認了個遍。


    顏頎和小彘子緊隨其後,兩人因為是小娘子,不用怎麽說話,跟著大兄顏韻屈身行禮就行。


    其實這兩人才是所有官員最喜歡的,尤其是顏頎,顏師古的幼女,最遭人稀罕,令狐德棻眼睛就從未從她身上離開過。


    盤算著自己家那個小子能不能配的上顏頎。


    禮節這些都是裴茹教的,拿著竹棍手把手教的。


    在裴茹變態般的教導下孩子們的禮節無可挑剔。


    所以見人該喊什麽,該如何行禮,這些禮節性的東西顏韻已經刻到了骨子裏了。


    一圈長輩拜見下來,顏韻收到了諸多好評,見沒有遺漏一人,才跑到尉遲國公那裏,接過魚竿,釣那又傻又貪吃的彩魚。


    李二見顏白朝著自己行禮,鼻孔發出一聲冷哼,然後恨恨的往沒有荷花的荷花池撒了一把窩料。


    一把窩料下去,彩魚跟瘋了一樣不要命地搶食,端著剪刀內侍呈上來的薑湯,撇著嘴道:


    “呦,到年底了,朝廷的賑災糧終於來啦!”


    見李二拋竿入水,魚漂瞬間就有了反應,數個呼吸不到一尾彩魚被李二提了起來。


    眾人齊聲恭賀,說皇帝釣魚厲害,顏白聞言看著水池子,喃喃道:“完蛋了,還沒進肚子就被山賊打劫了!”


    話音落下,周圍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後,回過神來的眾人哄堂大笑,就連長孫皇後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她惱怒的瞪了顏白一眼,但嘴角的笑意還是有些繃不住,越是想越是難繃,隻覺得顏白這句話說得格外的貼切。


    然後又笑出了聲來。


    李二一手扶著柱子,一手捂著肚子,指著顏白笑罵道:


    “朕要是山賊,你就是小羅羅,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東西,害的朕興致全無,慧炬,來,你來釣,看了半天口水都要流出了。”


    說罷,李二就走到小兕子的身邊將她抱起。


    父女兩個圍著荷花池走走停停,嘴裏有著說不完的話,長孫皇後見狀也湊了過去,一家三口,顯得其樂融融。


    就是一旁哭個不停的高陽惹人惱。


    “父皇,姐姐為什麽哭?”


    李二想了下,輕聲道:“被你....唉,她小時候就愛哭!”


    小兕子看了一眼高陽,低聲道:


    “我就不愛哭,阿娘說,鼻涕泡不趕緊擦掉,就會越來越大,會像蒲公英一樣帶我飛走,那樣就找不到阿耶和阿娘了......”


    李二:??????


    心愛的女人被氣哭,房遺愛惱怒的瞪著顏白。


    顏白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端著薑湯,走到房遺愛身邊,低聲道:“青雀的事情你也有份!”


    房遺愛冷哼一聲:“狗屁!”


    顏白笑了笑,見左右無人,壓低嗓門道:“死鴨子嘴硬,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安然無事不是沒有查到你。


    而是陛下還有皇後都想讓這些幫著他們打天下的這群老人有個善終,不讓我查,好好的,安分點,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斬了你!”


    房遺愛不服道:“你敢!”


    顏白如老友般摟著房遺愛的肩膀,笑道:“你可以試試,看看我敢不敢!”


    見房遺愛說不出狠話來,顏白拍了拍房遺愛的肩膀,神色複雜的看著房遺愛:“離楊政道遠點。


    還有,回去後告訴他,就說我已經知道了這些突厥叛亂的首領是他了,你告訴他,讓他來樓觀學找我,記著要帶著誠意來!”


    房遺愛駭然的看著顏白:“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個?”


    顏白朝著房遺愛眨眨眼:“你難道不知道麽,一個人心裏藏著一個秘密是很難受的,所以要找人傾訴一下。


    我看你比較順眼,所以我就找你傾訴一番,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心裏很舒服,實不相瞞,我心裏也很舒服!”


    房遺愛哪裏敢信顏白的鬼話,他現在覺得顏白就是一個惡魔,一個隨時可以吃掉他的惡魔。


    見阿耶在看著自己,房遺愛努力的讓自己臉色如常,低聲道:“顏白你到底要什麽?”


    顏白打了個響指:“聰明,我要的很簡單,一個小忙。


    聽說你在遼東有一支商隊,我需要遼東的路線圖還有接頭人,書院開銷太大了,我準備往幽州以北做點生意,你看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房遺愛瞬間變了臉色,低聲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顏白癟癟嘴,若無其事道:“上元日之前,如果你沒給,我就去找房公了。


    要不要打個賭,我相信他一定會給我的,不對,不等到上元日了,擇日不如撞日,我一會就去問,你覺得如何?”


    房遺愛深吸了一口氣:“我給!但能不能成,我就說不準了!”


    房遺愛的話沒說完,他根本就不知道顏白到底知道多少,他在試探顏白知道多少,又想要什麽,這讓他患得患失。


    他不敢賭,他害怕顏白去問他阿耶。


    因為這支商隊是崔家給他的,他阿耶都不知道,這些年在長安花的錢全靠這條隱蔽的商線賺來的。


    他根本就想不明白,顏白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為了不讓阿耶發現這條賺錢的路子,房遺愛聯合了柴令武、李元景,走幽州大都督薛萬徹之妻丹陽公主的路子。


    如此這錢財才來得正大光明。


    合夥做生意才不會引起他阿耶的懷疑。


    顏白點了點頭:“接頭人是誰告訴我就行,我的要求並不多,所以你爽快,我也爽快,我是讀書人,品德高,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我明日派人送過去!”


    顏白滿意地點了點頭:“爽快,那我也爽快,我告訴你,你們的這件事其實趙國公也知道,但明日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房遺愛想了半天才明白顏白說些什麽,他的臉色徹底有些不自然。


    相比顏白,長孫家才是最難打交道的那個,他寧願顏白來威脅他,也不願這個事情讓長孫家知道。


    自古以來外戚就沒有好打交道的。


    “墨色,你在和遺愛說什麽,神秘兮兮的,快快,講來聽聽!”


    李承乾伸過腦袋,好奇的打量著兩人。


    顏白見狀笑道:“其實沒有什麽,告訴你也無妨,遺愛想讓我等到他高陽完親的時候給他寫一首詩,剛才我兩人在商量寫什麽樣的最好。”


    “對不對?”


    房遺愛露出笑臉道:“對!”


    李承乾聽罷,狐疑地看著顏白。


    他知道,因為之前張慎己的事情,顏白其實很不喜歡房遺愛,如今勾肩搭背的模樣怪親熱的,他們兩個到底什麽時候好起來的?


    (中午沒睡午覺,別的不說了,看字數,勤勤懇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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