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元日在即,仙遊的莊戶早早的就在莊子前集合了。


    今日,他們要跟著莊子裏麵賣酒的隊伍去長安購買年貨,順便也把自己家裏多的東西全部拿去賣掉。


    大家準備的都很充分,有豬肉,仙遊的塘藕,獸皮,藕塘裏麵養出來的魚,還有用家裏多餘棉花做成的棉襖。


    每年的這個時候書院其實都安靜下來。


    但今年因為開學晚,所有放假也很晚,直到今日,樓觀學才正式放假。


    孩子回家前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挨個的告別先生,算是給先生提前拜年了,每年這個時候,顏家熱鬧異常。


    顏白和幾位兄長端坐祖祠門口兩邊,看著孩子們挨個過來,拜別先生,拜別顏家建立了這個可以讓他們讀書識字的地方。


    顏家自然不會白白的讓孩子給自己磕頭。


    院子裏早都擺滿了顏家給孩子們準備的禮物,一斤酒水,半兩香水,孩子們拜謝先生之後會收到一份禮物。


    禮物是隨機的,抽到哪種算是哪種,這也算是一種樂趣。


    這都是顏家給孩子的家人們準備的禮物,這些都屬於孩子,一共三千零七份,所有人都一樣,不管你祖上是誰。


    東西雖然不多,但卻也不寒酸。


    大兄顏師古很喜歡看孩子們朝氣蓬勃的樣子,每年這個時候,無論朝廷裏麵的事情有多忙,他都會回來看著每個孩子離開書院。


    他說他年紀大了,原先不喜歡的東西的慢慢也喜歡上了,如今看著孩子們笑著回家已經成了他生活中為數不多的樂趣。


    他說,他明白了老爺子當時為什麽喜歡孩子吵吵鬧鬧。


    孩子們跟著仙遊的車隊去了長安,一部分到了長安就到家了,有的則需要跟著其餘的商隊再走一程。


    但也有的就是跟著先生來長安玩一趟,順便把家書寄回去,等先生回去的時候,他們也要跟著回去。


    他們家離的太遠,所以選擇在書院過年。


    高年級學子則不願跟著商隊回家,他們認為他們長大了,於是從書院借了馬,三五一群,身背著橫刀,披著鮮紅的披風,一頭就鑽到漫天大雪裏麵。


    他們這一路最大的願望就是碰到幾個不開眼的。


    可不開眼不敢惹他們。


    風險與收益不成比例,學子大多比較清貧,身上攜帶的財物不多。


    唯一的值錢的馬,還是借的,馬屁股上還有戳,搶了也賣不出,誰買誰倒黴。


    而且殺馬吃肉也劃不來,現在誰不知道,隻要老老實實在長安找個活,一天的工錢買的米就足夠吃半月。


    何必做這殺頭的事兒呢!


    而且,搶了他們會遭受當地官府的瘋狂報複,挖地三尺的那種,實在得不償失。


    到了年底,顏白照例要進長安,他要帶著裴茹,要帶著家裏的孩子,帶著一車車的禮物去長安長輩家走動。


    歲末了,要送別舊歲,要祭祀諸神,要慰問親友,這叫做辭年禮。


    (辭年的習俗起源已難以考證,但普遍認為它起源於殷商時期,辭年禮、團圓禮、守歲禮、拜年禮、賀歲禮、迎春禮,構成春節儀禮係列!)


    辭年禮的第一家雷打不動的是裴家。


    裴家早都算準了姑爺今日會回府上,大門早早的就打開了,勤勞的仆役把門前的雪打掃的幹幹淨淨。


    當顏白的馬車一出現的時候,仆役一群群的就圍了過來,忙著搬禮物,幫著牽馬,忙著把姑爺和大娘子迎回家。


    顏白大方,早都準備好了禮物。


    凡是上來的每個人都有一顆銀豆子,來多少人給多少。


    這一顆銀豆子可以換六百枚左右的銅錢,長安東市就有的換,原先是給異族人準備的,如今大唐百姓也能用。


    銀豆子到手,仆役樂的眉開眼笑,這麽大方的姑爺沒有人不喜歡。


    這個時候就能看到一個家族的底蘊了。


    裴家是大族,定五房,有西眷裴,洗馬裴,南來吳裴,中眷裴,東眷裴,因為裴炬老爺子的輩分高,辭年禮的時候,裴府就成了第一家。


    顏白到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聽門房吆喝顏白姑爺來了,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的,齊齊湧了出來。


    每年的這個時候就是裴茹最開心的時候。


    因為在這些親眷裏麵,她是最長氣也是最貴氣的那個,因為嫁給了顏白,她的輩分無形中被拔高了很多。


    雖然年紀不大,但卻無任何人小看。


    裴炎也來了,他和裴有餘站在大門口,見顏白下了馬車,兩人快步走來,弓腰行禮,姐夫長姐夫短的喊個不停。


    其餘親眷見了,也趕緊過來行禮,姑爺長,姑爺短的喊個不停,這時候見禮就能看清血脈,越是靠前的那在裴家的地位也就越高。


    顏白一一回禮,不管在外麵咋樣,但進了裴府這個門,自己就是姑爺,不能自大,更不能禮不到位。


    大伯裴宣機和大伯母裴氏抱著四個孩子喜滋滋親了又親。


    至於顏白,除了剛才見禮的時候打了個招呼,招呼打完了之後就沒有人管他了,反而四個孩子成了兩老的心頭好,親了又親。


    親昵夠了,就撒手讓孩子自己在院子裏瘋跑,裴宣機看著瘦瘦的小兕子道:


    “這丫頭長得像是和皇後年輕的時候,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其實我最擔心她的身子骨,更擔心她和小鏡圓今後的子嗣。”


    顏白看了看遠處在瘋狂三個孩子,輕聲道:“我倒是挺喜歡這個孩子,從小到大就在家裏,就在眼皮子底下晃悠。


    一聲聲的阿耶喊得人心裏暖暖的,這個家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若是真要有一天她回到宮裏,家裏想必會少了很多樂趣和熱鬧。”


    裴宣機看著顏韻,搖了搖頭:“可惜了!”


    顏白給裴宣機倒了一杯酒,笑道:“大伯,沒有什麽好可惜的,隻要兩個孩子都好,彼此的喜歡,其實也沒有什麽!”


    裴宣機端起酒杯,頗為遺憾到:“我還是覺得可惜了!”


    顏白又倒了一杯酒,輕聲道:“那大伯的意思是還有更好的,崔家,盧家、鄭家、李家、王家,他們倒是很高貴。


    常以“士庶之際,實至天隔”來標榜自己的高貴,來標榜自己的血脈,對皇帝下嫁公主以門不當戶不對來拒絕。


    你看看現在,《氏族誌》馬上就會從根上對他們進行打擊。


    最多十年之內,他們將會因此遭禍,顏家不走老路,跟以前一樣,老老實實的做學問,老老實實的過日子才是長遠之道。”


    說罷,顏白狡黠的笑了笑:


    “我有四位大兄,隻要他們保持顏家的風骨和血脈就成,我把持著書院,若是再貪,顏家又和那些把持著文化自作門閥的世家有何區別呢?”


    顏白往嘴裏塞了一塊肉幹,神色複雜道:


    “做個樣子就成了,誰也不知道將來的李家皇帝上台會做什麽,現在咱們能看清是因為咱們還在,等咱們不在了,那時候是什麽樣子誰也說不準。”


    說實在的,李二還真的算是好說話,玄武門的事變後至今,他一直在壓製著自己的脾性。


    在努力的打造名聲。


    因為已經流血一次,所以李二不敢翻開手腳再來一次,世家才能蹦躂一下,若是等到二囡這樣的人當皇帝,不聽話的直接就殺了。


    殺個人頭滾滾。


    王家出來的王皇後都直接弄死,皇帝不知道是她做的麽,皇帝當然知道,知道了還不說,那就是帝心難測了。


    裴宣機聞言哈哈大笑,指著顏白笑罵道:


    “你小子的脾性就跟老爺子一樣,不拘於禮法,但骨子裏卻又看重禮法,先前我還擔心你看不開,如今看來我倒是想多了,來來,喝一個!”


    喝了三杯酒,裴宣機又歎了口氣:“你如今被罷免了官職,我又僅僅是一個正議大夫,別看官職是正四品,品級大的嚇人。


    但說到底卻是一個文散官,好聽,尊榮,但無半點實權,幫不了你多少,心裏慚愧呀!”


    顏白往前伸了伸腦袋,低聲道:“月初我進宮了。”


    裴宣機激動道:“怎麽說?”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顏白也沒打算瞞著,輕聲道:“雖不在兵部任職,但手中依舊掌握權力,甚至是可以一言決之。


    如今手裏還有一百個八品的官職在手,我見有餘一直閑著,要不要跟著我一起磨煉一下?總在家裏閑著也不是個事。”


    裴宣機聞言大喜道:“合適麽?他小子狗脾氣,不好管,怕讓你難做!”


    顏白輕笑道:“大伯這話說的,一個末流的小官而已,無權無勢,一家人有什麽難做不難做。


    過完上元日您讓他來尋我,今後您就莫要操心了,他我來看著,我不信還能反了天。”


    裴宣機開心的站起身,把小鏡圓舉到肩膀上,爺孫兩個在院子裏瘋跑。


    他是真的開心,靠著父親的殊榮混了個正四品的文散官,無權無勢,如今年事已高兒子裴有餘的將來就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雖說裴家是個大族,自己百年之後裴有餘也能活下去,但你有,他有,不如自己有,有個小小的官職在身,也不至於事事都要去求人不是?


    再說了,如今顏白願意開口那這事就算穩了,先前不願意開口找顏白說就是不願意去打擾,嫁出的女兒潑出的水。


    小茹回家是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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