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列帶著兩千人從赤海城離開後就上了官道。


    所謂官道,就是這些年商隊來來往往走出的道路,人很多,路被踩的很板實,唐軍入駐西域走的就是這條路。


    自大戰起,一波接著一波從中原運往西域的糧草也走得是這條路,慢慢的這條路就變成了官道。


    放眼望去,就像是一條黃灰色的絲帶在飄揚。


    這條路也多了很多大唐的斥候,每隔五十裏就會有一個小小的棚子。


    棚子就是驛站,專門為信使準備的驛站,棚子很簡陋,但是棚子前的戰馬卻是很好,結實,雄壯,渾身上下被刷得幹幹淨淨。


    嶄新的馬蹄鐵磨得光亮,馬槽裏一直都是滿滿的精飼料,青稞、大豆、高粱,喝的水裏都撒了細鹽。


    格列看著馬吃的食物都忍不住吞口水。。


    他也隻有在長安的時候吃過細鹽,自從到了西域,和尼瑪頭領走散了後,他就再也沒有吃過細鹽了。


    上好的鹽都被伏允搜走了,他要拿著細鹽喂馬。


    要靠著膘肥體壯的戰馬好在唐軍的圍剿下逃命。


    格列的這兩千人太紮眼了,每到一個驛站就會看到驛站前的府兵凶巴巴的衝了上來。


    他們隻有兩三個人,卻敢攔住二千多人的商隊,而且氣勢上一點都不虛,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拚殺的狠辣。


    那舍我其誰的凶狠讓人膽寒。


    三個人,隻有三個人,格列搞不懂他們怎麽一點都不害怕。


    當格列掏出一塊玉牌放到領頭隊正的手裏,三人立刻下馬,彎腰,雙手捧著奉還,甚至連盤問都沒有。


    這塊玉牌讓格列心折,格列知道他們是衝著玉牌彎腰,不是對自己彎腰。


    但他搞不懂,上麵一個字都沒有,就刻了一條像蛇一樣的玩意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威力,怎麽所有人見了都是這個樣子。


    這玉牌到底是什麽?


    這一路雖然有驚但無險,格列帶著商隊踏著堅定的步伐暢通無阻的朝著長安而去。


    此刻在長安,李恪騎著馬晃晃悠悠的朝著皇宮而去。


    天氣有點熱,李恪在驛站貪睡了會兒,到長安的時候,厚重的城門已經快合上,李恪扭頭看了一眼。


    身後一書院學子衝了過去阻止城門關閉。


    城門看守高翔這些年也沒有遇到今天這樣的怪事,都宵禁了,怎麽還有不怕死的要進城,難道真的以為老子手裏的刀是紙做的?


    是個擺設?


    進城也就算了,你樓觀學的學子,我們閉一隻眼,就當看不見,讓你順著縫擠進去也就當你進去了。


    可你堵著城門不讓城門關是怎麽回事兒。


    當自己是天王老子?


    親王來了都不敢這麽囂張。


    城守見這小子如此囂張,哪裏肯讓這樣的渾人堵著城門,一聲吆喝,四個兄弟就衝了過來,刀鞘劈頭蓋臉的就砸了過來。


    本以為這小子要被砸趴下,然後像那些醉漢一樣被扔出城外,結果卻是出乎意料了。


    這小子凶猛異常,身手敏捷不說還力大如牛,四個城衛兄弟根本就來不及反應,直接被這小子三拳兩腳給砸趴了。


    城守高翔一聲怒吼:“額賊!”


    抽出橫刀就衝了過來,就在要一擊得手的時候腹部挨了一拳,劇痛襲來,身子像大蝦一樣蜷縮在了一起,忍著劇痛,高翔怒吼道:


    “敲鑼,敲鑼,有賊人衝城,把不良人和武侯喊來,給我捂死這個小雜碎。”


    鑼聲還沒有響起,一聲怒喝傳來:“席君買你給我站好,高翔,這是誤會,先別敲,這是誤會……”


    “蜀王?”


    ……


    高翔揉著肚子,吸著氣,小聲嘟囔著:


    “蜀王,宵禁了,按照律法,如不得召見,或是沒有武侯手令是不準衝城,一經發現,視同謀逆,這,這……”


    李恪望著席君買照著屁股就是一腳,哆嗦著嘴唇道:“誰讓你動手的?高城守是留手了,如不是他留手了,你就等著腦袋分家吧。


    真是個渾人,氣死我了,就不該帶你出來的,就應該讓無功先生罰你抄書,累死你這個狗東西。”


    席君買低眉順眼輕聲道:“先生,城門要關了,我……”


    “我什麽我,真當我就進不了長安是吧,蠢貨!等著裴守約回來,你看他能打的你開竅不?


    和一個半吊子李景仁打個平手就覺得自己無敵了,就小看所有人,看把你能的,苦還在後頭呢!”


    說著,李恪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


    這塊令牌是父皇給的,也是當初打了李元昌從宗正寺出來剪刀內侍偷偷送來的,有了這個令牌可以隨時出入宮城。


    李恪雖帶在身邊,但從來沒有用過,因為他想不到隨時進長安的理由。


    席君買聞言撇撇嘴,他倒是希望那個裴行儉快些回來。


    聽說他是書院最能打的,席君買覺得這些都是吹出來的,李景仁不是很厲害麽,不也打不過自己。


    若不是比試不能用兵器,自己哪能跟他平手。


    裴行儉又有什麽可怕的,以至於書院每個人聽到他名字都說他很厲害。


    見城守揮揮手,圍著的守衛散去,李恪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摸到一個銅板,有些尷尬的看著席君買。


    席君買也裝模作樣的的摸了半天,結果就掏出一個錢,這個錢還是大肥給的,他讓席君買偷偷的給他買一文錢的糖。


    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小七顏微微。


    一想到大肥席君買就想笑,現在的大肥根本就不敢吃糖。


    顏家的幾個小的都慢慢的長大了,最小的小彘奴、小鏡圓都跑的飛快,更別提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兕子和小狸奴了。


    他們這幾個小娃現在的年紀是看見別人吃什麽都想嚐一下。


    地上的糖雞屎那麽臭,他們都想拿起來舔一舔,還好發現的早,要不是發現的早,這幾個娃娃都吃雞屎了。


    就因為這個毛病。


    現在莊子的裏麵的雞都不敢靠近這幾個小的。


    大肥愛吃糖,兜裏總有糖,隻要他嘴巴一動,瘦瘦的小兕子就會伸手去掰他的嘴巴,然後糖就沒了。


    因為他們小,所以孫神仙說隻能吃一點,雖然一次隻能含著一點點,但架不住孩子多,架不住孩子的哭鬧。


    一斤糖最多吃半個月。


    藏在米缸裏能防住小的,但是防不住顏微微。


    李恪看著席君買手裏的一文錢臉的綠了,轉過頭對著高翔道:“明日還是你當值?”


    高翔點了點頭:“回蜀王,是的,明日還是小的當值!”


    李恪點點頭:“明日散衙之後你去東市罐子酒館找掌櫃的罐子,去那裏給兄弟們每人領一壇子酒。


    記住,就說要仙遊酒,貞觀二年的,別不好意思,今日的事情錯在我們,你們遭了無妄之災了!”


    高翔一聽,忍不住咧嘴直笑,其餘的幾個人也好不到哪裏去,笑的合不攏嘴了。


    蜀王說了,每人一壇子酒,還是貞觀二年的,也就是七年前的酒。


    老天爺,七年前的陳酒,這酒想買都找不到門路。


    有價無市。


    “謝蜀王,謝蜀~~!”


    看著眾人紛紛朝著自己致謝,李恪笑著擺擺手,瞪了席君買一眼,低喝道:“上馬,走我後麵!”


    席君買翻身上馬,輕輕歎了口氣,自己這個先生哪裏都好,就是對自己太嚴厲了些。


    唉,這回到書院咋辦,真不會要抄書吧,唉,衝動了,這次真的衝動了,下次走後麵,說什麽都走後麵……


    見席君買要走,高翔仰著腦袋問道:“郎君你叫什麽?”


    席君買有氣無力道:“席君買!”


    高翔揉了揉肚子,豎起大拇指道:“好手段,這身武藝誰教你的?”


    席君買朝著蜀王李恪的背影努了努嘴巴:“喏,蜀王教的,怎麽不服氣?不服氣來仙遊找我,隨時奉陪,我輸了也不會怪你!”


    高翔啞然發笑:“這麽囂張的少年郎君頭一次見,上一次見還是顏侯打和尚的時候,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


    如今歲月,果然人才輩出啊,小子,趁著現在多吃點好的,等守約縣尉回來,好果子等著你呢。”


    席君買鼻孔發出一聲輕微的冷聲,一轉頭發現蜀王不見了,著急道:“先生,先生,等等我啊,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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