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他的語調逐漸緩了下來:“計青岩,你我的恩怨說也說不完,但也沒必要繼續說下去了,今後你乖乖待在我身邊,做我殺魂修的狗,好好看著我如何對待你的親人。”


    計青岩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岑墨行的手朝著他探過來,指尖沾血,逐漸接近:“師父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去上清宮,如今他不在了,這心願我無論如何也要幫他完成。你把紫檀宮毀了,如今我也要你親眼看著,我如何將上清宮變成人間煉獄。”


    聲音哀沉,嘴角卻泛起笑意,指尖眼看就要撫上計青岩的臉。


    計青岩後退了一步。


    手指落空,岑墨行緊眯雙目,細看之下卻見計青岩的袖子露出一樣素白的東西來,緊拉的計青岩的手腕往後退。計青岩把那素白手帕抓在手心,低聲道:“我沒事了。”


    這話不是對他說的,反倒像是對著第三個人說的,岑墨行忽覺事情不對,臉色半青半白地望著計青岩,立時間沉下臉來。他四顧周圍,當機立斷地轉身,離開了這殘破的院落向著遠處飛馳而去。回過頭來往後看,計青岩遠遠地在他身後跟著,不急不慌,沒有步步緊逼,卻也離得不算太遠。岑墨行飛了許久也不見有其他人在,雙目微微眯起,停下來等著計青岩向他走近。


    “你喝了我的血,這時候應該聽我的話。”


    本來是該喝了的,可是有人攔著他不讓喝,於是他喝下之後又暗中逼了出來。計青岩緩緩向他靠近:“走吧,跟我回岑家,把什麽都說清楚。”


    “你早就知道我是黑衣壇主?”


    “黑衣壇主攻上紫檀宮的時候,戚家家主隻看到了他的背麵,追趕時卻傷到了他的手。”計青岩看著他的兩根斷指,“你為了掩飾傷痕,把兩根手指都斬斷了。”


    岑墨行閉上眼笑了笑,臉色逐漸緩和淡然:“誰也沒見過我的麵,你的話空口無憑,不見得有人會信你。”


    “當年花彩行的弟弟連同四個斬魂士,都是被道修所殺。我們多年來追蹤此人,我記得你當時應該就在他們附近,卻一直沒有把你往那上麵去想。所以他們都是你殺的?”


    岑墨行閉口不答。不答就是默認。


    “顏無心機深沉,難以預測。你在那院落裏麵被人關了兩年,日日夜夜讓人餵藥物,後來卻讓顏無把你救了。你不覺得事情太湊巧了些?”


    “胡說八道!”岑墨行的聲音悽厲起來,“你岑家對我無恥到那種地步,是我師父把我從狼窩虎穴裏救了出來,你還敢說是湊巧?師父對我的恩情天日昭昭,我的修為全都是他親授,與你岑家沒有半點關係!”


    一口一個“你岑家”“我師父”,心底究竟是向著誰清楚明了,岑墨行何止是紫檀宮的人,根本就是顏無的親子,研習殺害魂修、把弟子們變成傀儡壯大門派,大概都與他脫不了幹係。


    就算他是岑家買來的孩子,至少把他養大,他到底跟岑家有什麽仇?


    岑墨行低低地笑著:“你說師父對我不好,你可知道師父把他許久以前得到的落雨滴給了我兩顆?連紫衣和黃衣都得不到的東西,師父親授了我兩顆,讓我平白無故得了十四年的修為。”


    計青岩的眼皮猛然間又是一動。落雨滴!


    “你見過哪個師父會對徒弟如此?”他的聲音突然間高昂起來,拳頭捏緊,“師父對我的恩情,你岑家一萬年也做不到一星半點兒。師父說我是他最為親近的徒弟,就像是他的兒子一樣,將來要與我同升仙界。你們岑家,你,到底哪個對我這麽好過!”


    話未說完,臉上的表情已經是慷慨激盪,手中現出一條黑色的軟帶,像是夜裏的遊蛇般,疾風閃電朝著他甩過來!


    計青岩的臉色微沉,右手將白色的棋子輕輕一撚。


    白色碎片在空中翻飛,與黑色軟帶交鋒而過,錚錚作響,雷光電閃,把個陰暗的樹林子映得如同白晝一樣。


    一個是天賦秉異的天之驕子,一個是憑空得了十四年修為的顏無傳人,修為不分上下,傾盡全力時打得難捨難分。林中風聲鶴唳,隻見幾道光影來回穿梭,雖然說不上天崩地裂,卻也樹木山石崩斷之聲響個不停,狂風大作,一時間難以看出勝負。


    素帕在空中停著,一連一個多時辰,看得心急火燎。計青岩與他修為相當,再這麽鬥下去幾天幾夜也未必得勝,說不定還會被這岑墨行暗算。


    他隻恨自己現在是這麽個不中用的身子,急得抓耳撓腮,突然間,心思一動。


    意識離開了素帕向著岑墨行飛過去,往他的魂魄上輕輕一抓。


    外人之間那素帕輕飄飄地跌落在地上,緊接著又聽岑墨行不知何故一聲厲喊,黑色軟帶稍微慢了些,十幾道白色片雪趁隙而過,全都打在岑墨行的身上。


    他翻了個身倒在地上,全身流血,一聲不吭地靜坐著,狼狽不堪地咬著牙:“無恥,讓個魂修幫你暗算人,你計青岩真是叫人噁心!”


    那素帕慢慢從地上飛了起來,小心落在計青岩的肩頭,一動不動,生怕挨罵似的垂著腦袋。


    第118章 主線劇情


    計青岩的袖中飛出一道白色的光,不偏不倚地打在岑墨行的下巴,緊接著身形逼近,往岑墨行的口中塞進了一顆暗紅之物。岑墨行的雙肩輕輕搖晃,腦袋垂下,嘴角滴著血,暈倒了似的慢慢倒在地上。


    素帕見狀,飛落在他臉上去扒他的眼皮,剛扒了沒幾下,計青岩彎腰把它撿了起來。


    “沒死,昏迷不醒罷了。”


    說完這句,計青岩低頭看著那素帕:“以後不許做這種事。”


    不論是引魂術還是噬魂術,都要等對方入睡或者打坐入定時才可施加,否則極容易反噬受傷。關靈道仗著自己魂力強大,在岑墨行醒著的時候就敢去撓他,當真是膽大包天。


    素帕連連點頭,打躬作揖地往他手心裏拱。


    師父怎麽捨得罰他,不過就是說說,再厲害也就是麵壁思過罷了。它飛到計青岩的肩頭,連滾帶爬地貼上去,帕角在他的脖子上亂蹭。


    岑墨行屍體般躺在地上,計青岩燒了一張火陽紙,在旁邊溪水邊打坐守候。


    夜色逐漸濃深,冷風吹得透心涼,素帕窩在他的懷裏取暖,計青岩輕輕地摸著帕角,突然說道:“他小時候雖說是家主的兒子,性情卻也不驕不傲。”


    關靈道不敢說什麽,隻是聽著。


    “我從沒有見過父親,聽人說他是個很好的人。”


    關靈道從沒聽他說起過小時候的事,岑訴秋對他如此冷酷無情,計青岩卻還心心念念惦記著岑家,想想就教人生氣。他不想與岑訴秋撕破臉皮,想必為的就是已經死了的岑落秋。一朝岑家人,今生不負岑家,計青岩心裏麵想的隻怕就是這些。


    “他天生散香,我記得家裏的小狗喜歡舔他,三四歲會走會爬的時候,時不時哭著求我把狗趕走。”


    兩人都是散香的身體,小狗卻喜歡岑墨行,害怕計青岩,岑墨行對他的依賴正是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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