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還能怎麽做,隻能把他們搶過來。


    誰都知道聽魂之人的資質罕見,要是修煉個幾年,許多道修都未必是他們的對手。現在他們手上沒有幾個能聽魂的,這八人自然是珍貴之極。


    把他們留在道修手中,遲早變成殺害魂修的利刃。反之亦然。


    任關翎低著頭沉吟道:“事到如今,我親自上岑家一趟。”


    “好,我去安排。”


    關靈道的心思雜亂,聲音也有些啞了,拉住任關翎的肩膀笑著說:“哥,我也跟你去。”


    “你去做什麽?” 任關翎蹙眉望他一眼,隨口道,“你在這裏好好待著吧。”


    “我……我在這裏沒用,我路上給你端茶倒水也好。”


    “不必,你去也沒用,在這裏留著便是。” 任關翎轉身就走。


    第114章 主線劇情


    秋天是君墨最喜歡的季節,山裏的老鼠為了過冬,通常都吃得多,渾圓滾胖,跑也跑不快。當年它不過是條小蛇,還學不會追捕,隻得眼巴巴地等著石蘊聲和石敲聲抓了老鼠來餵它。今年是沒有石蘊聲的第一個秋季,不但蘊聲哥哥沒了,連去年剛出現的關靈道也不見了。


    與之消失的,還有石橋聲的毛筆。


    也不是徹底消失了,筆還在,裏麵卻是空空蕩蕩的了。


    宋顧追正與石橋聲在亭子裏坐著喝茶,岑家地處江北,氣候比上清宮要幹燥許多,青石鋪路,大房子大樹,古樹幹皆有七八丈高,拔地而起,把偌大的院子顯得空曠許多。岑家的先祖喜歡銀杏,滿院裏都是幾百上千年的銀杏,秋天一到,金黃色的銀杏葉沙沙作響,風吹過,四處飄落下小小扇子。


    君墨在石橋聲腿邊的木椅上盤成了團,尾端動了動,溪流的水花聲響起,引著兩隻不明所以的小鳥落下來倒掛在旁邊的樹枝上,低頭四找這附近哪來的流水。


    “它怎麽了?” 宋顧追問,“看起來心情不好。”


    “嗯,讓它去吧。” 石敲聲抿了一口茶,“今年誰都不好過。”


    這話說得對,誰都不好過。莫仲賢睜著一雙大眼坐在旁邊,茫茫然眸子裏沒有神采,手指卻輕輕抖了抖。宋顧追最近時常猝然發呆入定,有時說著話就突然閉上嘴,清醒過來的時候卻不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麽。


    這怪象越來越經常,有時會失去意識三個時辰之久。


    每一天都像是施捨來的,過得心驚膽戰,宋顧追不知什麽時候會變成個無知無覺的怪物。


    這話他卻不敢說,他是個沒什麽用處的瞎眼瘸子,連生活小事、往來行走都要宋顧追照顧,他能做什麽?宋顧追不想提這件事,他便也隻能裝著忘了,隻是時不時攥著他的手,下意識地怕他哪天忽然間不在了。


    宋顧追有時見他這副模樣,說道:“我以後什麽都不記得了,你還是可以指使我做這做那,紫檀宮的弟子就是如此。”


    這話的意思是,就算變成了傀儡他還能在他身邊,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跟之前沒有兩樣。


    可是他要個隻會抱著他到處走的傀儡做什麽!


    連岑墨行都能死而復生,宋顧追這麽好的人為什麽要淪落到這種地步?大家眼裏麵隻剩下那個要死不死的關靈道,宋顧追為了上清宮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有誰關心過他的死活?


    他的恨意滔天,想到這些就忍不住想咬人。他跟隨眾人住在岑家,被人伺候著不太像回事,不得已把手腕和腳腕銬了起來,表麵上是個歸順了的囚犯。


    “三宮主正與岑墨行說話。” 石敲聲道。


    死而復生,不知中間又經歷了什麽事。計青岩對岑家當真仁至義盡,這世上他在乎的事不多,唯有岑家和關靈道能讓他千裏迢迢而來。


    宋顧追也不好說些什麽。之前計青岩藏得深,他一直沒看出端倪,最近隨他來到岑家時才發覺,他對這裏的禮節、習俗、院落都不生疏,跟家主岑訴秋說話時的語氣也有些不自在的古怪,不像是從未打過交道的模樣,不禁心裏麵暗中吃驚。


    計青岩怕是自小就生活在這裏。


    岑訴秋隻有一個兒子,那便是死而復生的岑墨行,與他死去的妻子江氏所生。計青岩又是他什麽人呢?


    他曾聽說過,岑訴秋過世的哥哥留下了一個兒子。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他也是近來聽人隱晦地提起,這少年性情冷淡不愛親近人,下手不留情,連切磋時也屢次傷害族中弟子。岑家上下對他本就不喜,唯獨岑墨行覺得他的修為高,願意同他親近,時不時讓他陪著自己在山中玩耍。


    不想這日出門,他莫名其妙地打了個盹,醒來時眼前空空如也,就這麽把岑訴秋的獨子弄丟了。


    岑訴秋的傷心失望難以言說,把這孩子趕出了家門,叫他再也不要回來。


    那少年從此不知所蹤。


    岑家上下大肆追查,把方圓百裏翻了個遍也沒找到蛛絲馬跡,一找半年,希望逐漸渺茫。多年之後岑家本以為岑墨行死了,不想他這時又突然間出現了。


    失蹤得神乎其神,回來得也是神乎其神。


    一如現在的死而復生。


    岑墨行死時找不出原因,卻是真的斷了氣,可是這麽個已經死得通透、以至於下了葬的人,屍體卻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墳墓裏消失,多日後又奄奄一息地出現在岑家的後山。


    這些日子來,岑墨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岑墨行醒來之後便每日靜坐,三緘其口,誰同他說話也問不出什麽,唯獨想見三宮主。要不是如此,岑家家主也未必放我們進來。” 宋顧追道。


    這話說得隱晦,可他和石敲聲都隱約猜到了事情的梗概。


    當年的事要是換在別人身上,怕是死也不想回來的。把他趕出去時不留情麵,要他回來卻是隨手一招麽?


    計青岩回來是為了岑墨行,他對岑墨行有愧。


    放眼岑家上下,唯獨岑墨行是願意親近他的。


    “隻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 石敲聲把無精打采的君墨抱在懷裏,下意識地又摸了摸自己的毛筆。


    果然,隻剩下他和君墨了。


    那毛筆許久之前便時常沒有動靜,可是不管如何,夜裏還是會醒過來陪著他看書,時不時在書頁上寫下自己的真知灼見。直到靈道從紫檀宮被人帶走的那天,毛筆裏的魂魄徹底消失了,自此再無動靜。


    這事他早有所覺,也說不清是為了什麽,總覺得那毛筆裏的魂魄學識淵博,看法犀利,待在筆桿裏當真委屈了它。


    它離開之前在紙上寫了一句話:“多年相伴,歡笑如在耳邊,望你安好。”


    石敲聲看到這字條的時候沒有出聲,低頭看了好一會兒,把那張紙慢慢折好收了起來。


    這事唯有君墨知道,夜深人靜時,他時常捧著那毛筆,就這麽呆呆地看一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以為把紫檀宮滅了就好了,想不到還有這麽多的後事。” 宋顧追感慨,“總覺得岑墨行這事與紫檀宮脫不了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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