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端午, 天氣便開始有了夏季的悶熱, 早晨竟是一絲風也沒有。


    初寧被徐硯牽著手慢慢往碧桐院去。徐家的路, 她很熟悉, 但今日走過,卻有種因為身份轉變的陌生。


    她嫁給徐三叔了, 不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小可憐, 以後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她望著新刷過的白牆與朱紅柱,抿抿唇。


    徐硯在這時發現她正用力握了握自己,側頭看去,卻見小姑娘眼神堅定地望著前方, 仿佛前邊有什麽刀山火海要她淌過去似的。而......她的手在用力,是她無意識的。


    手心也汗津津的。


    徐硯眼底就掠過笑意,緊緊回握住她,微微側身在她耳畔說:“不用怕,刀山火海也有我在前頭,尖刃我幫你踏你,火舌我幫你撲滅。”


    初寧猛然抬頭,他離得近, 唇就輕輕擦過他下巴。徐硯又低笑一聲,說:“謝禮已經收到了,所以你更加不用緊張。”


    他幾分調笑, 初寧臉熱了熱,拿帕子在他下巴擦了一下:“您以前不會這麽哄人的。”


    甜言蜜語,聽得她心頭怦怦直跳。


    徐硯伸手給她扶了扶鬢邊的鳳首步搖:“以前想哄, 怕嚇跑了你,如今娶到手裏了,不怕你跑了。”


    說得理直氣狀,頗有耍流氓的作態。


    初寧眸光幾轉,張了張嘴,然後嗔他一眼,臉頰嫣紅。


    兩人停在遊廊上,依得極近,十分親密。同樣往碧桐院去的徐立軒三兄弟一眼就看到了。


    隻見小姑娘穿著大紅繡海棠的交領儒裙,與身如玉樹的徐硯立在一塊,嬌小明豔,一顰一笑溫婉動人。


    那樣的激發人保護欲與......占有欲。


    徐立軒滿眼都是她帶笑的瀲灩雙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同時又是滿心苦澀。她......昨天嫁給他三叔父了。


    徐立軒突然就笑了笑,移開視線,望向陽光明媚的藍天,所有的情緒都被他收入眼底。


    “三叔父都在我們前頭了,我們得快走兩步才是。”徐立宇突然一把拍了拍身邊的三弟,說話聲讓徐立軒回神。


    “走那麽快也晚了,索性不如慢慢走就是。”徐立安嗤笑一聲,甩開二哥的手。


    普普通通的對話,徐立軒卻覺得有些奇怪,回頭看了兩個弟弟一眼。可徐立安早已收起方才陰鬱的樣子,朝兄長微微一笑。


    徐立軒說:“走吧,即便是落在後麵,也不要遲得太久,一會父親要責怪。”


    三人拾步再往前走,初寧和徐硯已經離開遊廊,到了穿堂的位置,他們根本就看不到背影了。


    越離碧桐院近,初寧腳下越堅定,脊背挺得筆直的。在進碧桐院的時候,徐硯側頭偷偷看她一眼,眼底都是笑意。


    碧桐院裏已經有熱鬧的說笑聲,徐家的長輩,二房未出嫁的兩個姑娘,連徐琇雲也回來了。


    林媽媽見到兩人跨進門檻,當即就笑道:“三老爺和三夫人可不是說到就到了嘛。”


    屋裏的人霎時都朝夫妻倆看了過去,齊唰唰的,初寧腳子頓了一下,很快又揚著笑跟上徐硯的腳步。


    徐老夫人先是細細打量小姑娘,見她走路姿態如常,帶著打趣的目光就掃向兒子。徐硯有所察覺,低頭咳嗽一聲。


    老人這才滿麵笑容地說道:“快過來給娘瞧瞧。”


    屋裏人都笑了出聲。


    初寧被鬧了個滿臉通紅,林媽媽壓著笑意說道:“老夫人,您還沒讓新人敬茶呢。”


    “對、對對!先敬茶,拿了大紅封,老三媳婦再甜甜喊我一聲娘。”


    老人緊跟著就打趣著,屋裏又是一陣笑聲。


    這個時候徐立軒三人正好趕道,三個墨跡的少年被自家父親都瞪了一眼,忙站到長輩身後去。


    已經有小丫鬟捧著茶送到兩人跟前,徐硯與初寧捧著茶在早先放好的軟墊子上。


    徐硯先把茶奉上:“娘,請喝茶。”


    徐老夫人睨他一眼,語氣嚴肅地說道:“如今你已成家,你媳婦年紀小些,你切記要多謙讓,莫要委屈了人。”


    徐硯心頭一陣詭異,低垂著眉眼應道:“謹遵娘的教誨。”


    老人這才唔一聲,抬手接過茶,抿了一口,然後給了他一個紅封。


    初寧忙也舉高,忍著羞赧喊道:“娘,請喝茶。”


    “好、好。”老人接茶的動作極快,直接就送到唇,喝過茶後笑著對初寧說道,“他要是混賬了,你隻管來告訴我,我一定收拾他。”


    說罷,把一個塞得厚厚的紅封遞到小姑娘手上,還有一個精致的木匣子。


    得,徐硯嘖了一聲。他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


    人家媳婦進門,是媳婦聽訓導,到他這裏,他反倒才成了那個媳婦。


    徐硯心裏腹誹了一句,但又是歡喜的。


    母親喜歡小姑娘,他當然是高興。


    初寧捧著紅封和匣子站起來,沒看到在場跟隱形人似的任氏臉色幾變,就連徐二老爺夫妻都對視了一眼。


    接下來便是徐硯領著初寧給兄長們見禮。


    初寧女紅不好,成親前在家裏緊趕慢趕,才按著習俗做了幾雙鞋墊和襪子,用作認親第一天給叔伯妯娌的禮物。


    徐大老爺幾人接過,都改口喊弟妹,唯獨任氏一聲弟妹跟蚊子叫一般。


    自打上回之後,她就一直被關在院子裏,是老夫人心善,在昨兒成親和今天都允許她出來,算是給她一份體麵。


    徐硯聽著微不見的聲音,淡淡掃了任氏一眼,把任氏看得霎時就白了眼,手一直在發抖。


    倒是餘氏向來就和初寧親近,雖然以前是小輩,如今成了妯娌,她轉換得十分自如,還拉著初寧說了好幾句。


    接下來便是徐家的晚輩,首當其衝的便是徐立軒。


    徐立軒把袖子裏握拳的手緩緩放鬆,微笑著站出來,朝她揖一禮:“侄兒見過三嬸娘。”


    一句三嬸娘,他喊得無比輕鬆,但徐硯還是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色。徐硯眸光淡淡,在初寧送上一套筆墨紙硯做見麵禮後,就看向徐立宇。


    徐立宇被三叔父莫名帶著寒意的目光掃過,手臂一陣雞皮疙瘩,忙露著大白牙笑著向初寧大聲見禮。


    他也是得了一套文房四寶,初寧給三兄弟準備的都是一樣的。再來是麵無表情的徐立安,初寧仍舊是笑應聲,讓汐楠把禮物也遞上。


    徐立安去接過禮物,就在這刻,汐楠突然腳下一歪,托盤也脫手。


    屋裏響起一陣低呼,夾帶著東西掉落地上的聲響。


    “三、三少爺......”


    汐楠恍然,驚恐地看向徐立安。


    徐立安卻是蹲下身,伸手去拾起落了一地東西,聲音淡淡地說:“沒事,你不過是沒有拿穩。”


    初寧剛才也嚇一跳,見徐立安這小霸王那麽好說話,又想到後來她再沒有找到的那錦盒玉貓,覺得他似乎是真的穩重了。也就打圓場說:“沒事沒事,我一會再給送一套新的過去,汐楠還不快幫著三少爺拾起來。”


    “奴婢......”汐楠還想說什麽,卻是看到徐立安在這個時候目光極冷地睃過來。


    汐楠驚得腳下退了半步,再去看初寧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被徐家姐妹直接圍著了,三爺也正跟著兄長說話。


    “勞煩了。”徐立安見她左顧右盼,輕輕又說了一聲,讓汐楠頭皮發麻,忙也蹲下利索地將東西全收進托盤中。


    徐立安便兩手空空地站回原位,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正在跟兄長說話的徐硯麵上笑著,眼底卻沒什麽笑意,負在身後的手背青筋在跳動。


    初寧給徐家姐妹準備的是赤金嵌寶石的簪子。徐琇雲的是石榴紋的,徐琇莞的是百合,徐琇憐的是秋菊,都十分的精致。


    唯獨徐琇雲捏著簪子被兩位妹妹挪揄的眼神鬧得臉頰通紅,隨後嗔了一眼偷笑的初寧。


    今兒除了徐家長輩,還有徐家宗親會到場,花園裏已經搭好戲台子。大家都知道夫妻倆還得進宮謝恩,趕在初寧去祠堂前就來到徐府,初寧就被徐老夫人領著,熱熱鬧鬧的又是認了一回臉。


    去過祠堂後,眾人直接就在花園裏用的早飯,初寧與幾位宗族裏的長輩說了會話,就告罪回房去換衣裳進宮。


    眾人瞅著她離開的背影,是羨慕又說不上來。


    有人拉著徐老夫人的手說:“你這三媳婦樣子好,出身好,又貴為縣主,就是......年紀輕了些。”


    這話意有所指。


    徐硯都二十好幾,先前一直不願意成親,如今成親,卻是娶了個這麽小的。


    所有人都想著,這得到什麽時候才能有孩子。


    徐老夫人笑了笑:“老三媳婦是年紀輕,卻是個識大體和懂事的,娶妻不就是娶賢。娶進來一個鬧事的,年紀相當又有什麽用?!”


    任氏就在老人身後,聽到這話身子僵硬得跟石頭似的。那幾位老婦人尷尬笑了笑,也大概了解這新媳婦在徐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了,是她們太多管閑事,管人家孩子孫子的幹嘛。


    平白讓人不愉快。


    於是大家都繼續聽戲,扯開別的話題。


    徐硯拉著初寧回結廬居的時候步子有些快,初寧要小跑著才能跟上,有些疑惑他怎麽這般著急。


    等回到屋子裏,汐楠和綠裳還沒跟進來,門就被他咣當一聲關上,而她也被他抵在門板後。


    “徐、徐三叔?”


    初寧被他突如其來的緊貼嚇一跳,他垂著眸凝視著她,眼裏有什麽在翻湧。她張了張嘴,想要再問什麽,卻是被他俯身直接含住了唇。


    在他去糾纏她小舌前,他喘息著說:“喊夫君。”


    三個字,帶著濃濃的占有欲,然後就是霸道的以吻封緘。初寧揪著他的衣襟,輕輕哼了聲,心想他猴急猴急的,想要喊他夫君也該給個說話的空啊。


    然而,徐硯根本就沒給她說話的功夫,直親得她腳發軟,是他緊箍著她的腰,才讓她沒跌坐到地上。


    等到初寧回神的時候,徐硯已經將方才泄露的情緒收斂,抱著她放到炕上,轉身去開了門。


    初寧倚著迎枕喘息,不知道徐三叔怎麽了,好像突然一下就十分暴躁不安似的。


    是有什麽事情嗎?


    可她左想右想,也沒覺得有什麽事情能叫他這樣。


    汐楠和綠裳終於被放進來。


    兩人沒敢抬頭看徐硯,也沒敢多看炕上的小姑娘,忙去取朝服和初寧的縣主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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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寧有著丫鬟伺候,徐硯卻因為齊圳現在不方便進內室,隻能一人慢慢的穿戴。小姑娘先他一步收拾好,然後在淨房門口探頭:“我幫您吧。”


    徐硯應了一聲,小姑娘來到他身前,見他才扣好襟扣,便拿來腰帶和配綬。


    她彎腰在他身前,手拿著腰帶圈過他的腰,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十分的親密。


    徐硯也抬手去圈住她,初寧腰一下沒直起來,抬頭就見他在笑。她也露出兩個梨渦,似嬌似嗔地說道:“您不鬆手,我怎麽給綁腰帶和配綬。”


    說著,眼角微微一挑,無端的就是風情萬種。


    徐硯呼吸微滯,鬆開手,也不要她係,自己就動手利落扣好。


    初寧就站在邊上看他,等他自己係好,她突然上前踮著腳就朝他臉頰親了一口:“您怎麽了?剛才就很奇怪,似乎有什麽想說。”


    小姑娘心思敏感,徐硯低頭看她,見到她眸光殷殷看著自己,紅根通紅。


    她為了哄自己說實話,居然還用起來色|誘嗎?


    徐硯心情突然就好了,去拉了她手往外走,低聲在她耳邊說:“原本說好是成親後就搬出去的,但時間提前了,宅子雖然已經看中,卻還沒能談下來。以後......在家裏別理會徐立軒和徐立安。”


    他總算是說出實話,初寧雙眼睜大了些,旋即撲哧一笑:“原來您是在意這個?今兒我可連話也沒有多和他們說話的。”


    這話裏都飄出濃濃的酸味來了。


    她什麽也沒察覺,還調皮地朝他擠眉弄眼的,徐硯一下就攬上她的腰,輕輕鬆鬆將她打橫抱起來。


    她被嚇了一跳,驚嚇出聲,徐硯卻是哈哈哈大笑。


    兩人出了淨房門就笑作一團,衣服又都不工整了,初寧重新理衣裙的時候,抬手輕輕錘了他幾下。卻被抓住手,親她的手指,鬧得她在丫鬟跟前都不敢抬頭。


    徐硯新婚有五日假,但皇帝依舊在勤勤懇懇地上朝議事,他是掐著時間點來,到皇城的時候差不多就是散朝之時。


    兩人一路來到乾清宮的時候,明德帝禦駕已回宮,安成公主亦隨在禦側,見到小姑娘暗中朝她眨了眨眼。


    夫妻倆給明德帝磕過頭,安成公主要帶初寧去見太後,皇後與一應妃嬪都在那兒。


    明德帝揮揮手讓兩人下去了,初寧就在殿外遇見了父親。


    宋霖似整晚未眠,精神不太好,眼底都是烏青。


    初寧來到他跟前,喊了聲爹爹就要跪倒,被他一手架住:“這是宮裏,有什麽回門再說。”


    初寧能感受到爹爹的手在顫抖,見到她是激動的,不過是強忍著。


    她眼眶微紅,忙露出笑:“好,爹爹要再忙也要注意身體,早些歇下。”


    宋霖鬆開手,朝她點頭,再克製還是懷著不舍摸了摸她的發,看到她鬢邊的鳳首步搖眼眶一酸。


    那是妻子的東西,如今女兒出嫁,梳著婦人的發髻,簪著妻子留下的步搖。他心酸又欣慰,擺擺手,讓她快些去見太後。


    小姑娘重新回到安成公主身邊,忙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安成靜默地看她一眼,然後拍拍她的背:“徐硯對你好嗎?”


    初寧斂起失落的情緒,微微一笑:“好。”


    “真的?”


    初寧被問得奇怪,抬頭看妝容精致的婦人,在她眼底看到了打趣和審視。她心頭一緊,大概明白她是在問什麽,當即紅霞滿麵。


    安成哈哈哈地笑,從她身姿其實也就看出來徐硯真的是疼愛她,根本就沒舍得碰她。


    男人啊,香軟在懷,能忍住,不容易啊。


    初寧就因為安成公主這笑,一路都沒好意思抬頭。


    太後的慈懿宮裏果然坐著不少妃嬪,其中還有一個初寧熟悉的,是有些日子不見的周貴妃。


    周貴妃依舊濃妝豔抹著,但是麵容憔悴了許多,氣勢似乎也比往前弱了。


    初寧目不斜視,先給太後和皇後請安,然後又朝眾位妃嬪福了一禮。


    見過禮,太後就把她拉到身邊,細細問昨天成親時的盛況。初寧靦腆笑著說:“我一路蓋著紅蓋頭,哪兒是哪兒也不知道,還真沒法告訴您是怎麽個熱鬧。”


    太後一愣,旋即笑開了:“對,我居然把這事給忘記了。”


    滿屋子的人都跟著笑。


    周貴妃此時輕聲說:“聽聞太子殿下有去喝喜酒的,或者太子殿下知道。”


    皇後聞言微微一笑,並沒有接話,安成卻說道:“太子殿下忙於朝政,這會恐怕沒空來給母後說這事。我覺得,不若直接去問徐硯,他如今被兄長留在宮裏說話呢,您啊,也好瞧瞧您這孫女婿。”


    “唔......這話在理,派人去皇帝那裏,若是見到徐侍郎那不忙了,就帶他來一趟。”


    眾人這就開始說起徐硯的事跡來,當然全都是誇的,周貴妃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安成在這此時低聲在初寧耳邊說了聲:“陛下要把皇子們丟到封地去,周貴妃心裏正憋屈著。太子可是她說召來就召來的,眼皮子淺的東西,隻會耍些小手段。”


    初寧剛才就聽明白了周貴妃話裏有話,知道她這是折騰太子,朝安成公主露出會心一笑。


    明德帝那裏,閆首輔也隨後來到,還有內閣一眾的閣老,是來個人齊。


    徐硯本想告退,到宮門去等初寧的,結果明德帝一抬手,讓他就跟著聽。


    他這才知道明德帝已經要將眾位皇子遣到封地去的事。


    先前有朝議,官員們也沒反對的,畢竟這是祖製,反對了那不是說是不滿太子。


    如今明德帝才真正要擬旨了,卻是臨時換了三皇子的封地,連府邸都要重新修建。


    眾閣老心裏疑惑,明德帝說:“先前本讓齊王去青州的,朕想了想,青州一片總鬧倭寇。齊王過去,還得再添兵力,也是給到當地提督和衛所有壓力。齊王就改到蘭州吧。”


    這一改,原本的富庶之地就變成降了等的寒冷地。


    蘭州過去一片是邊陲,但離邊陲又有些距離,那一帶向來不算安穩,明德帝的心思讓眾人琢磨不清楚了。


    如果說青州不安穩,蘭州也不安穩啊。


    如今邊陲,寧夏和肅州、大同都準備應敵,如若這兩處被破,蘭州是第一個不保險的內陸。


    眾人正琢磨著明德帝的心思,就又聽到他說:“如今蘭州的王府也要現蓋,我總不能叫老三委屈,都是兒子,不能偏心。老三就還在京城留一些時間,等到王府好了,他再到封地去。”


    這兜兜轉轉的,三皇子居然又留下來了。


    徐硯此時與宋霖對視一眼,知道明德帝還是不放心三皇子到封地去,這才找了個借口,要在強敵來襲之際還是將三皇子押在京城。


    首先兵部侍郎還是三皇子的親舅舅,其次也算是對三皇子一個警告。


    他的兄弟都去封地了,該撥多少親兵撥多少,唯獨他改了封地還被留京,再明白不過。


    看來明德帝還是忌憚周家的這些年培值的勢力,怕在戰亂的時候出岔子。


    眾閣老琢磨一會,也大概明了聖意,紛紛附議,司禮監便就去擬了聖旨,當天就頒布公告。


    三皇子收到旨意的時候,神色陰沉極了,死死握著,等宣旨的太監走後,冷笑一聲回到書房一個人呆了許久。


    初寧那個時候已經和徐硯回到家裏,她換個寬鬆的衣裳,舒舒服服地倚進靠著迎枕的徐硯懷裏:“您沒見著,周貴妃聽到三皇子留京的時候,先是一喜,然後是臉色鐵青,當場就告罪先離開了。徐三叔,這是不是說明,陛下對三皇子另有打算。”


    小姑娘仰著頭,徐硯順手在炕幾上的攢盒裏拿了塊糖,塞到她嘴裏。指尖不小心碰到她軟軟的小舌,有些酥麻。


    他指腹就輕輕摸她的唇,眸光微幽地說:“是有打算,起碼三皇子近來會消停一會,周家一個晚輩才被問斬不久,周家人心中也怵的。”


    所以當今聖上果然已經對三皇子有所厭煩了?


    初寧就笑,心裏是痛快的。


    她巴不得三皇子和周貴妃都倒黴。


    她含著糖,偷偷抿嘴在笑,徐硯哪裏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心中也在琢磨著陳同濟的事。


    三皇子要倒黴,陳同濟得先倒黴才是。


    到了晚上,徐硯與初寧是跟徐家人一塊兒用的飯,老人當著所有人的麵說讓初寧跟著餘氏學管家。


    任氏原以為自己被放出兩天,表現乖巧一些,婆母會看在她生了長孫的份上再相讓一些。結果一巴掌就又狠狠甩她臉上,急得她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徐硯卻是知道老母親是什麽想法。


    他們兄弟遲早要分家的,以後家裏事情就該由初寧來管,小姑娘現在多學學他自然不反對。


    當晚,兩人分開沐浴後都躺下,初寧發現他叫人多加一床被褥。


    她想到昨晚自己做的事,隻羞得把頭都蒙上了。


    徐硯見她跟隻鴕鳥似的,輕笑一聲,給她被子特意掀開一道口子:“可別在裏頭把自己悶過去了。”


    初寧更不想出來了,渾身都滾燙。


    過了很久,初寧都快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她聽到徐硯扯她被子的聲音,她猛然又一個激靈睜開眼。在微暗的帷帳裏對上他清亮的雙眼。


    “還沒睡著呢,快睡吧,不要再縮進去了。難道你明天也縮著不見我了?”


    小姑娘這才磨磨唧唧把頭枕到枕頭上,一側臉就能看到他,莫名又是臉發燙,側過身拿後背對著他。


    徐硯無聲歎氣,想著這樣也好,省得他一晚上都心猿意馬的。


    然而,到了下半夜,徐硯就發現自己錯了。


    小姑娘居然睡著睡著,就拱到了他的被窩來。


    他還以為她醒了,結果一低頭看到她睡得很香,隻是無意識往他懷裏縮。他就想起之前在杭州,她抱著帕子睡覺的時候。


    她是覺得靠著自己有安全感嗎?


    可其實這才是最危險的。


    徐硯無奈地笑,拉過她的被子,想把兩人隔開,結果她和腳就都纏了上來。她就緊貼著他睡,睡夢中還喊徐三叔,還在輕聲笑,似乎是夢到了什麽高興的事。


    到了這個樣子,徐硯也不能再推開她了,隻能是強忍著被她緊貼出來的火氣,又開始默背靜心咒。


    隻是他又是一晚旖旎的夢,早上睜眼的時候,褲子潮潤一片。


    徐硯抬手揉了揉額頭,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


    他起身去淨房的時候,初寧就醒過來了,下床的時候褲子內側黏在肌膚上,她奇怪地一摸。


    怎麽又濕了?


    她看著手指出神,汐楠進來收拾,見她外袍也沒披上,忙給取了過來:“夫人怎麽了?”


    初寧就指著自己褲子說:“汐楠,我褲子這兒怎麽濕了一小塊,昨天衣擺也濕了。”


    汐楠被猛然一問,臉上也寫滿疑惑,低頭去看了看,然後想到什麽臉霎時漲得通紅。


    她是丫鬟,雖然不經人事,可是該知道的都知道,特別是這種痕跡。


    汐楠看向淨房,紅著臉附在小主子耳邊,快速說了幾句話。


    初寧的臉上就一點一點染上紅暈,然後咳嗽一聲,慌慌張張地躲進帳子裏去換衣裳。


    所以,昨晚上,徐三叔又是抱著她睡的嗎?


    然後才蹭到她身上了。


    徐硯從淨房出來的時候,發現小姑娘在躲著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躲什麽。眸光閃爍,臉頰嫣紅,欲言又止,他試著問了好幾回都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而當天下午,徐硯不過去了書房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聽到綠裳緊張地來稟,說是初寧突然就淌鼻血了。嚇得徐硯當即著人請了郎中,小姑娘卻是仰著頭,都快哭了地說:“您不許喊郎中,我沒有事,不許喊!!”


    徐硯哪裏會由得她胡鬧,最後郎中過來,把了脈也沒把出個所以然來。這事還驚動了徐老夫人,親自跑過來看,初寧卻隻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把自己的小秘密藏得深深的。


    打死她,她也不要說是怎麽回事!


    下午折騰了一趟,初寧晚上早早就困了,徐硯擔心她,也讓她早些歇下。可小姑娘一直強撐著,似乎是在等他。


    徐硯本來還想吩咐齊圳一些事的,見她堅持著,反正是不特別要緊,便準備明天再說,與她一同上了床。


    他才閉上眼,就聽到窸窣地聲音,側頭一看,小姑娘正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被窩鑽。


    這回是睜著眼就往他被窩鑽。


    “初寧。”


    他輕喝一聲,小姑娘嚇得一縮,但下刻又直接就掀了被子,像泥鰍一樣滑了他這邊來。


    她一把就抱住他胳膊,身前起伏的軟肉就蹭著他,徐硯被蹭得倒抽一口氣。


    初寧卻是還大著膽貼到他身上,一隻手搭在他小腹上。


    “徐、徐三叔,您......是不是很難受?”


    難受?


    徐硯低頭看她,隻是帳內昏暗,並看不清楚她的麵容,隻能看到她閃動的眸光。


    下刻,他再倒抽一口氣,因為小姑娘居然伸手往下,被她碰到的酥麻一下就由尾椎骨竄到大腦。


    “初寧!”


    他忙伸手去阻止她,心驚膽顫,不知道她這是又要做什麽,那麽突然。


    初寧卻是一咬唇,緊閉著眼,窩在他懷裏說:“徐三叔,你要難受,我......我幫你含含.......”


    她大膽的話讓徐硯腦子裏嗡的一聲,空白了那麽片刻。


    他忙坐起身,驚疑不定看著她,想到什麽,沉聲問:“你.......在哪裏聽到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初寧聽到他嚴肅的聲音,莫名覺得委屈。


    她這是又做錯了嗎?


    帳子裏就傳出小姑娘的抽泣聲,徐硯心裏更驚了,沒想到小姑娘因為他一句就哭了。


    是他說得太嚴厲了嗎。但他是.......他怎麽舍得讓她幹那樣子的事!


    她連自己親近都害怕,摸摸她的腰也直抖,他隻是不想讓她亂想。


    徐硯忙上前要去抱她,初寧卻是往後一縮,委屈巴巴地直縮到床角,抱著膝蓋繼續掉眼淚。


    徐硯真是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他再度上前,將縮成一團的人都抱到懷裏,抬著袖子給她擦眼淚。


    “傻丫頭,哭什麽。不是凶你,是不想你委屈自己。”他輕歎,愛憐地吻她的發,“你連我親你都害怕,貼著你都顫抖,我哪裏能叫你這樣委屈自己。我是夫君,又長你那麽多歲,該疼著你,憐著你。”


    初寧縮成一團,聽著他在耳邊低語,心尖一直在發顫。


    徐三叔果然誤會自己是在害怕他。


    但其實她並不是怕他親自己,而是......而是......初寧閉著眼,想著反正已經很丟臉了,成親當晚想跟他說話。


    “我不是害怕你,不是害怕你親我,是你一親我,一貼著我,我就......我就......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說。就是......就是很奇怪的感覺,我是害怕那個。”


    初寧閉著眼,說了半天也沒有說明白,她隻覺得難以啟齒,臊得更加不敢抬頭。徐硯聽著又是一愣,小姑娘卻是嗚嗚地哭得更厲害了。


    他每回親她,貼著她,她有奇怪的感覺.......徐硯愣愣低頭看哭得傷心的小姑娘,好半會,失聲低笑,笑得肩頭都一顫一顫的。


    初寧正臊得難過,他卻在笑,更加委屈了,急得抬手就砸在他胸膛上。


    徐硯任她錘了兩下,然後抓著她的手,也不嫌棄她哭得淚兩行,直接將她壓到身下去吻她。


    初寧睜大了眼。


    她都哭成這樣了,他還來吻她。


    可是徐硯在這個時候就是霸道的,不由她反抗,扣著她的手,漸漸加深這個吻。但他吻得極克製又溫柔,也他此時禁錮她的動作完全不一樣。


    初寧漸漸地閉上雙眼,她似乎又聽到徐三叔低低笑了聲,他的唇離開了,然後是落在耳邊。


    “這樣親你,你害怕嗎?”


    初寧眼神有些迷離,很乖巧地搖頭。徐硯又是輕聲笑,呼吸嗬在她耳畔,無端的曖昧旖旎。


    小姑娘身子就跟著一顫,他察覺到,直接就去喊了她的耳垂。不過輕輕一吮,他就聽到她輕聲喊不要,她身子也抖得更厲害了。


    徐硯停下,鬆開她的手,大掌輕輕按在她小腹上,然後又去親她耳朵。


    初寧這回連喊的聲音都沒了,小腹脹脹的,全身酥麻,這種感覺讓她忙閉上眼接著在收攏雙腿。


    徐硯確是擠了一隻腿擋著,她猛然又睜開眼,眼裏都哀求,蓄滿著眼淚,模樣可憐極了。


    “是這樣害怕嗎?”徐硯半壓著她,按著她小腹的手已經回到她腰後。


    初寧見他停下來,嗚咽著點頭,就是這樣她害怕,體內血液好像在翻湧,似乎是浪潮一樣。


    徐硯在這個時候終於鬆開她,將她重新抱到懷裏擦眼淚,邊擦邊笑:“傻姑娘,你怎麽不早些說。”


    初寧此時腦海裏已經快糊成一團了,哪裏知道他說早些,是說什麽。


    她麵若桃花,再是誘人不過,徐硯在她臉頰又偷了一個香,低頭又含住她耳朵:“卿卿,我一貼著你,吻你,也是和你一樣的感覺。你不要害怕,你這是喜歡我這樣做呢......”


    喜歡?


    這不是害怕嗎?


    初寧茫然,又被他咬著耳朵,身子軟成一團。很快,她又被徐硯壓倒,但他沒有再咬她耳朵了,隻是輕輕去吻她的唇。


    十分的溫柔與纏綿。


    小姑娘在他安撫的親吻中漸漸平靜下來,慢慢的,還雙手圈住了他的腰。


    徐硯一邊親吻著撫慰她,心中一邊歎氣。


    慢慢來吧,小姑娘年紀輕又單純,居然把男人與女人間的親密和渴望當成洪水猛獸那樣害怕。


    今晚若不是她主動說出來,他恐怕都不會知道,她究竟是在怕什麽。


    真是,兩人都鬧了個大烏龍。


    等初寧呼吸平緩地窩在他懷裏的時候,徐硯一把將她那床被子給丟到了帳外,小姑娘抬頭看了眼。他把她腦袋又按著貼在胸口:“以後就這麽睡,三天後也不分床了。”


    什、什麽?


    初寧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徐硯隻是笑,摸了摸她的發:“等你習慣了,就不害怕了。”


    小姑娘就咬唇,委屈地想,不是都解釋了,不是害怕他啊。


    徐硯低頭看到她一臉委屈的樣子,又想歎氣了,夫妻間的事情,還是他慢慢地來教她吧。她估計自己在亂聽或亂看什麽,更加琢磨不出來。


    次日,徐硯醒來之後,再沒有焦急去淨房,而是貼著她去把她吻醒。在她睜開眼的時候,他一把抓了她手,讓她感受自己對她的熱情。在她漲紅臉的時候,低低在她耳邊說:“你都敢說要含它,現在不過碰一下,就又害怕了?”


    初寧就想到昨晚自己的大膽,臊得當即就閉上眼。


    徐硯在她額頭落下一吻,然後才起床去淨房。


    在他離開後,初寧坐起來,臉紅紅的看被他再度弄濕一片的褲子,隨後把手掌抬放在眼前。


    看著看著,她臉更燙了,一下就鑽進被子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她真的要沒臉見徐三叔了!


    可是,徐硯哪裏能叫她躲著,不但不讓她躲著,還連哄帶誘騙讓她拿出了那本沾著她鼻血的冊子.......


    他看著冊子上紅梅一點似的血跡,直笑得腰都要直不起來。


    他的小姑娘,其實也很離經叛道的,居然敢一個人偷看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  大、大長章,所以晚了,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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