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還不是街上最熱鬧的時辰,成衣鋪裏冷清無客人,夥計一臉懶洋洋,拿著撣塵的杆子慢騰騰地拍打塵灰。


    徐硯是首回來成衣鋪,初寧就更不要說了,一進店便好奇地看看這件衣裳那條裙子的,簡直要看花眼。


    夥計見到一小廝裝扮的小子在看女子衣裳,先是愣了愣,旋即發現這可不是什麽小子,是位小姑娘!再看到一身官服的徐硯,忙丟了手中的東西上前見禮。


    “這位大人是要買什麽樣的袍子?”


    他說著,雙眼還偷偷往伸手去摸繡紋的小姑娘那瞅。


    徐硯瞥見他的小動作,也不說穿,隻指了初寧說:“有她身量穿的嗎?”


    是給那位小姑娘買衣裳。小夥計心頭跳了跳,忙應道:“有的有的,大人請跟小的到這邊來。這邊的都適合。”


    小夥計臉上帶著諂媚地笑,指了幾套衣裙,都是上等的布料,做工亦是精致。


    徐硯便把還在亂瞅的小姑娘拉到跟前,問她:“喜歡什麽樣的?”


    吳懷慎說小姑娘都喜歡收到東西,漂亮衣裙應該也算在裏頭吧。


    小夥計見著這幕卻覺得詭異。


    一位大人身邊帶著個換了裝的小姑娘,年紀還這樣小,這大人看著也很年輕,到及冠的年齡了嗎?


    這是什麽關係?


    初寧抬頭看著成衣,繡工都很精致,鎖邊壓邊的花紋也是眼下時興的。她有些猶豫不決。


    要選哪件呢。


    徐硯餘光掃了小手摸摸這件,又摸摸那件的小姑娘,最後發現她在那條紅裙子上看得最久。便說道:“拿這件給試試,有試衣服的地方?”


    小夥計忙應聲:“有的,有的。”


    初寧臉上露出笑來,下刻卻想起什麽笑容瞬間就收斂了,一把拽住徐硯的袖子說:“徐三叔,我有重要的東西落在馬車上了!”


    落了東西?


    “落了什麽?”


    徐硯話才問出口,初寧已經用最快速度把他拉出了成衣鋪子,也不回話,拽著他袖子就往停馬車的地方去。


    工整的袍袖都被她拽出幾道褶皺。


    徐硯奇怪地再問道:“究竟是什麽,這樣著急。”


    小姑娘卻是一頭鑽進馬車裏,不見動靜了。


    剛才還高興要選衣裳的小姑娘,下刻卻躲起來一樣,徐硯眉鋒微簇,上了馬車。


    初寧在不安地絞手指頭,咬著唇,清澈的雙眸有著懊惱——


    她險些就讓徐三叔亂花銀子了,徐三叔先前還找人借銀子來著。


    徐硯坐到她對麵,試探著問:“卿卿怎麽了,是不喜歡那些裙子嗎?”


    即便不喜歡也不用躲回馬車,再看別家就是。


    “不......”初寧抬頭,對上他探究的目光後忙又改口,“是的,不喜歡。”


    “那......我們去看別的?或者買了你喜歡的料子,讓府裏的針線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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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用了!我想到別的重要的事!”


    初寧又是拒絕,拚命搖頭。


    徐硯越發鬧不明白她的想法,沉默著。


    小姑娘好像又不高興了,還是因為退親的事?


    “徐、徐三叔。”初寧自己在心裏糾結好大一會,終於鼓起勇氣說,“我名下有莊子和鋪子,您能替我管嗎?”


    什麽莊子鋪子,徐硯被她說得摸不著頭腦。


    不是說衣裳的事?怎麽扯到管她的鋪子?


    初寧見他望著自己,忙緊張地說道:“因為我不懂那些,您幫我管著,當然也不敢勞煩您白出力,我分一成的利出來。”


    她說完,卻見到他清俊的麵容上顯出錯愕。


    她更加緊張,是一成太少了嗎?


    好像是有點少,一千兩銀子一年,一成才一百兩。


    “三、三成利,您幫我管,好嗎?”她再提了紅利。


    徐三叔似乎缺銀子用,平白無故再給銀子,他可能不會再收,這個借口剛剛好!


    徐硯沉默著,猜著她的意圖。


    她這是在拚命說服自己......替她管產業?


    再略一思索,想起她前兒偷偷塞給自己五百兩,又聯想到剛才買東西......小丫頭這是要貼補自己啊?!


    她是真誤會自己缺銀子,舍不得叫他花錢買東西,所以才找借口離開,還變相要貼補自己。


    她......徐硯凝視著她的瞳孔微縮,心髒重重地跳。一股溫暖從心田蔓延,如同沐浴在陽光之中,那股暖意又發散到四肢,叫他感動到微微恍惚。


    怎麽能那麽可愛,赤子之心,要竭盡她所能相待。隻因為他把她接到身邊,給了她一個棲身之所?


    徐硯又心疼起來,那麽乖巧的小姑娘。


    “徐三叔,若不然五成?”


    他遲遲沒有說話,初寧忐忑不已,雙眸閃動著期盼他答應的光芒,讓人根本不忍心拒絕。


    她一片好意,他確實也無法拒絕,拒絕了,她會傷心吧。


    誤會便誤會吧。徐硯唇角上揚,抿出一個極溫柔的弧度,輕聲說:“好,我幫你管,但不用這麽分,一成就夠。”


    “一成......夠嗎?”


    小姑娘眨著杏眼,不太確定,但又不敢再遊說。她怕徐三叔發現了心思。


    連善意都那麽小心翼翼,徐硯心裏軟得一塌糊塗,朝她比了兩根手指:“那徐三叔占些便宜,兩成?”


    初寧的忐忑霎時化作歡喜,高興地點頭:“好!”


    徐硯也不由得笑出聲,看著她歡喜的樣子,覺得有些神奇。他居然還真要了一個姑娘家貼補,傳出去,英名盡毀啊。


    他似乎理解宋霖疼女兒的心情了,這麽個可心的姑娘,誰能不疼。給她管鋪子也好,想辦法給她多攢些體已銀子,也不枉她待自己的一片赤誠。


    初寧不讓他花錢,這街自然是逛不成了。路過包子鋪的時候,他讓駕車的齊圳去買了些,還買了豆汁,裝在竹筒裏。


    小姑娘對裝豆汁的竹筒也各種新鮮,在手裏翻來複去地看。


    徐硯便想等什麽時候再帶她出來好了。


    把人安然送回府,他折回又去牢裏一趟,把和陳家退親的事與宋霖說了。


    宋霖目光虛虛落在牢籠之外,說:“辛苦你,但你恐怕要被陳同濟記恨,你兄長身為大理寺少卿,本就與都察院有衝突。提醒著些你兄長。”


    “陳同濟他再恨,我光明正大的,也沒什麽好怕。”


    宋霖就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清俊眉眼間的倨傲與無畏,長歎道:“知道你向來有主張,可也不能再像入仕前那樣胡來,說要棄考就棄考,人都跑不見了。也好在你兄長找到了我這來,不然真錯過,可惜不可惜。”


    徐硯聽著眸光微冷,根本不想提舊事,但在好友憂慮地注視下,還是點點頭:“反正我也沒有什麽能再讓他們做主張的,他們也別想再做我的主。”


    宋霖想到什麽,說:“你還在惱與郭家的事......”見他神色越發冷淡,又及時打住,笑笑轉而道,“去當你的差吧,下午也別來送了,過了明兒你再告訴卿卿。”


    他被判流放蜀川地界,過午時就要出城。


    徐硯神色一緩:“宋兄不用擔心卿卿。有太子的人一路關照,我也不替你多擔心。”


    “你小子,走吧。”宋霖笑了,抬手拍拍他的肩頭,趕他離開。


    宋霖知道他不相送,也是為自己留一份體麵,不願看到自己鎖著木枷鐵鏈的狼狽。


    徐硯這才朝他一拱手,轉身離去。


    ***


    初寧不知道父親今日就要離京,腳步輕快地回到院子。


    汐楠幫她更衣時,小聲在她耳邊說:“姑娘,怎麽三老爺居然讓拿陳公子的庚帖,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我去退親了。”


    初寧想到在陳家的不愉快,小臉冷了下去。


    汐楠嚇得手一抖,怎麽就退親了!倒也想起陳家當初是怎麽定的親,又有些解氣。


    “姑娘是不該受委屈的,如今有三老爺庇佑,等姑娘大了,奴婢去給三老爺做牛做馬,求他給您再挑一門好親家。”


    初寧撲哧一笑,想到徐三叔說要賠她一門親事的事,其實她倒覺得不嫁人也挺好的。


    今日她告了假,下午也不準備再去學堂,中午簡單用過飯便歇下。正是睡得香甜,她被人推醒,說是她大伯母來了徐家,如今正要去見徐老夫人。


    初寧瞬間清醒,皺著眉頭想。


    大伯母來徐家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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