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宴宴先回河源別墅,”方老爺子臉上極差,“家裏發生了點事,暫時不能住,我先過去處理一下。” “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方老太太頓時瞪大眼睛。 方老爺子擺擺手, 沒有明說, 隻讓司機開車。 車輛緩緩駛出, 方老太太蹙著眉還在抱怨:“這老頭子,什麽事情也不知道說清楚。” 方宴回頭看向後方方老爺子的身影,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家裏出了事…… 不會是手術室出了意外吧? 方宴咬了咬嘴唇, 又搖了搖頭。 不可能,方老爺子把手術室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家裏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 自己也是無意中聽到了方老爺子和方其山的對話才知道有手術室這件事, 就連方晟都被瞞在鼓裏。 手術室不可能出事的。 方宴深吸了口氣, 稍稍壓下了心底的不安, 開始想其他的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也不知道爸媽還有哥哥什麽時候回來。 另一邊, 方老爺子掛斷電話後就立馬趕回老宅。 約翰森就站在地下室入口處, 瞥見方老爺子率先跟他打了招呼。 “方老。” “到底是怎麽回事?!”方老爺子怒目圓瞪,“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不會是你……” “我怎麽可能泄露這種事情?”約翰森隻覺得莫名其妙,在華國這麽多年,他的中文早就非常好了,“我是不想活了嗎?” 方老爺子緊緊地盯著他看了兩秒,很快移開視線。 不可能是約翰森,他剛剛真的氣糊塗了。 約翰森早就和他們家上了同一條船,他不可能不顧他自己的安危。 “監控查了嗎?”方老爺子寒聲問。 約翰森搖頭,他沒有權限。 再加之知道方家地下室有個手術室的人少之又少,約翰森發現手術室被砸後,他壓根就不敢聲張,隻能先給方老爺子打電話。 地下室的入口早就被約翰森給挪開了,約翰森走在前麵,方老爺子跟著下去。 剛走到門口,方老爺子呼吸就變得急促起來。 被氣的。 地上雪白的瓷磚上,四處散落著儀器的零件、殘骸,天花板上的燈都被砸壞了好幾盞,地板更是四分五裂。 這些儀器,都是他們花費了大量的金錢,費盡心思買回來的,可現在這些精貴的儀器,全被人砸成了廢鐵! 方老爺子左邊胸膛痛得厲害,他伸手捂住了心髒,扭頭就想回去查監控。 手機鈴聲就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 方老爺子顫著手拿出手機,是方晟的來電。 他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地下室的手術室給砸了,家裏的傭人嫌疑最大。但一個傭人怎麽會知道他們家地下室有手術室,還把手術室給砸了? 這個傭人的背後肯定有指使者! 在回來的路上,方老爺子就已經聯係了管家,讓他把家裏所有的傭人先控製住。 無論是哪個傭人,他都會讓這個人以及他背後的指使者付出代價! 等方晟回來,他決定把這件事交給方晟去辦。 他遲早都要知道宴宴的病情,這次手術室被砸也無疑是個合適的機會。 隻要方晟把這事情辦好,公司那邊方老爺子也不是不能早點放權給他。 方老爺子接通電話,沒等他開口,那邊就傳來了方晟的輕笑:“爺爺,你到家了嗎?” “晟晟,我……”方老爺子聲音都在發顫。 方晟聽到這聲音就知道方老爺子是看見了他送給他們的“驚喜”。 “看來你到了,想必您也應該看到我送給你們的驚喜了。”方晟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愜意輕鬆。 電話另一頭的方老爺子卻瞬間僵愣在原地。 “什、什麽意思?什麽驚喜?”方老爺子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握著手機的手指都不自覺地收緊了,“晟晟,你在說什麽?” 方晟臉上的表情沒變,他抬起手臂看了眼時間,又才慢吞吞說:“當然是地下室裏的驚喜啊,我可是提前通知了約翰森醫生,難不成他還沒有通知您?” 血液不斷地從方老爺子心裏往頭上湧,他隻覺得頭痛欲裂,隻用了一瞬間,方老爺子就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他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方老爺子張了張嘴,嗓子裏的聲音都如同消失了一瞬。 “為、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方老爺好半晌才說出這句話,他目眥欲裂,惡狠狠地盯著地上儀器的殘骸,呼吸都快接不上來了。 他覺得自己渾身都變得輕飄飄的,手腳發軟,隨時都能睡過去。 不遠處的約翰森被他這幅模樣嚇得不輕,趕緊轉身去那堆廢墟裏翻了半晌,拿出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吃點!”約翰森把藥丸塞進方老爺子嘴裏。 方老爺子就著口水吞下,他重重地喘息著,深吸了好幾口氣,卡在胸口的那口濁氣才被他吐了出來,眼裏也恢複了一些清明。 “晟晟……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方老爺子情緒再次不受控製地變得激烈,他狠狠攥著手機,恨不得把方晟交到麵前當場質問。 方晟聽著耳邊方老爺子的怒吼,一邊覺得可笑,一邊又覺得心涼。 為什麽? 當時為了他自己。 “爺爺,宴宴的病情根本就不嚴重,為什麽你們執意要給他換心髒呢?”方晟沒有理會方老爺子的質問,而是問了自己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你懂什麽?宴宴不換心髒就會死!你是宴宴的哥哥,你難道想親眼看著宴宴去死?”方老爺子情緒格外激動。 方晟嘴角浮起一個諷刺的笑:“所以為了能讓方宴活下去,就要犧牲葉朝然?” 他叫的是方宴,沒有再稱“宴宴”。 方老爺子沒有發現他稱呼上的改變,隻是心驚方晟是什麽時候知道他們的計劃。 “你……你什麽時候知道的?”這裏隻有約翰森,方老爺子也不擔心會被其他人聽到。 “有一段時間了,”方晟垂下眼,“醫生都跟說了,方宴的病並不嚴重,你們為什麽非要堅持給他換心髒呢?” 方老爺子沉默了一會,才說:“但醫生也說了,還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複發……” “就為了這百分之十的可能性?!”猜測得到證實,方晟還是覺得荒謬,同時又覺得好笑。 可轉念一想,這確實是他們家會做出的事情。 方晟小時候的記憶並不多,唯一記得就是有一年方其山高興地抱著他,告訴自己他多了兩個弟弟。兩個小嬰兒躺在床上,都是一樣可愛的肉團子。 但很明顯,一個弟弟長得要比另一個弟弟看起來大一些,也更健康一點。 蔡蓮華跟他說,二弟弟身體好,小弟弟得了病,不過他們家會給小弟弟治病,之後等小弟弟病好了,方晟就能帶兩個弟弟出門一起玩了。 方晟很開心,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房間看弟弟。 可這樣的時間並不長,一日放學,方晟像往常一樣興高采烈去看自己的兩個弟弟,可走到搖籃前,他發現旁邊的搖籃已經空了。 兩個弟弟也變成了一個。 方晟不解問蔡蓮華,自己的弟弟怎麽消失了一個。 蔡蓮華說:“另外一個弟弟走丟了,晟晟現在隻有一個弟弟了,晟晟一定要對你唯一的弟弟好,知道嗎?” 小時候的方晟哪懂什麽叫做變臉? 方晟很聽蔡蓮華的話,聽了她的話,開始加倍地對方宴好。 他有兩塊糖,他寧願一口不吃,也要全部給方宴。 但小時候的方宴經常生病,每次一病,就會在醫院住上好幾個月。 方晟隻能隔著玻璃窗,遠遠地看方宴一眼。 床上的方宴皮膚白得幾乎透明,肌膚下的血管清晰可見。 從那時候起,方晟就下定決定,他一定要對弟弟好,無論弟弟做了什麽,他都會堅定不移地站在弟弟身後。 所以即便小時候他能察覺到家人的稍稍偏心,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方晟想,宴宴身體不好,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偏心算什麽?他也偏心宴宴。 可方晟怎麽都想不到的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弟弟,無比信任的家人,竟然把自己當做是第二心源選擇。 方晟很想笑,因為太離譜了。 方宴是得有多重要,才能讓他們家人蔑視其他人的生命。 同時,方晟更疑惑,為何當初他們會把葉朝然送走。 一個月的小嬰兒不可能自己走丟,所以當初南市新聞的報道也是真的,是他一葉障目。 “晟晟,你告訴我為什麽你要這麽做,你好好跟我解釋,我不會怪你的……” 電話裏的方老爺子還在喋喋不休地追問原因,方晟眼裏的溫度卻冷了下來。 “我也很想問,你們為什麽會瞞著我。”方晟冷聲道。 方老爺子愣了一下,他張了張唇,好半晌都沒說話。 他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 把活人的心髒偷偷換給宴宴,即便這個人是葉朝然,是方宴的雙胞胎兄弟,那也是罪孽深重的事情,他們之所以會瞞著方晟,當然是為了方晟好。 可方老爺子也沒想到,方晟竟然還是會發現這件事。 “我們沒打算一直瞞著你,”方老爺子說,“我們是準備等手術結束,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 “手術結束?”方晟嗤笑一聲,“你們就這麽有把握,手術一定會成功?” 方老爺子信誓旦旦說:“當然!我們買的雖然都是淘汰下來的儀器,但……” “爺爺,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方晟沒了耐心,他的飛機快起飛了,“我想知道的問題,你一個都沒回答我,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我馬上就要登機了,從今天起,我就和方家沒有任何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