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從安在礦場留了兩個管事,一個管賬目,一個管采礦的數量,而損耗對不上,正是這位管數量的提出的質疑,可管賬目的管事也能合情合理的解釋清楚,這才令裴從安不得法子,查不出情況。


    宋九便叫裴從安將這兩名管事叫了來。


    兩位管事年紀約摸著四十上下,瞧著都很精明,兩人見到賢王和賢王妃,紛紛行禮。


    宋九疑惑問道:“這些賬目的損耗是怎麽來的?”


    其中那位記賬的張管事臉色微微一白,倒是不搶著開口,而是故意等著旁邊管著采礦的劉管事出口。


    劉管事輕咳一聲,便將采礦的過程說了,那地底下有不少機關,采礦工人不小心踩中了機關,人沒了,采的礦石也埋地下了,所以在數目上損耗越來越大,眼下聽從知州大人的話,礦場暫時停下,就等著找人下礦場事先找出機關再開采。


    宋九點了點頭,隨後看向記賬的張管事,張管事帶著人簽收礦石數目,並對礦石的進出賬目做記錄,在運送的過程中會有損壞的,也根據運出來的礦石是否完好來定。


    也就是說底下的機關陣炸開了,礦石即使運到了地麵也有可能遲些出現礦裂的情況。


    為此張管事還將宋九幾人帶去庫房看了看,地麵上有不少金礦碎沫,而損耗就都留在這兒。


    宋九若有所思的看向張管事。


    一本小冊子從任榮長手裏拿了過來,宋九將小冊子放到了桌案上。


    裴從安疑惑的看向小冊子,念著上麵的日期。


    眼前的張管事和劉管事表情各異,半晌後,劉管事若有所思的朝張管事看去一眼,但兩人皆是裝作什麽也不知。


    小冊子上並沒有說是礦石,隻是他們都猜到是這個。


    裴從安明白了宋九的用意,問了一句:“小冊子是誰的?字跡有些熟悉。”


    宋九麵色平靜地答道:“是外祖母東院裏找出來的。”


    裴從安臉色都變了,防來防去,結果親人在背刺他,自己光明磊落的管著礦場,反而落得這麽一個境地。


    很快任榮長叫來府衛,將一盒契紙放到了桌案前。


    裴從安打開盒子看到裏頭的田產鋪契,氣得不輕。


    裴從安立即看向兩名管事,兩名管事紛紛跪了下來。


    “是你們合起夥來幫著老夫人?”


    裴從安嚴厲的問出來,兩名管事卻是低垂著頭,不敢接話。


    裴從安更是來氣,就要將兩人拖下去給砍了,兩人終於發了話,是老夫人拿來的知州老爺的令符。


    記賬的張管事不得不將一本單獨的賬目拿出來,上麵每一條正與小冊子上的相呼應,但是每條賬目上都蓋有知州老爺的令符。


    裴從安瞪大了眼睛,他從不將公務帶回府上,就是怕衙門裏的文書秘本被人瞧見,即使是自己的親人,他也是萬分小心。


    可是裴從安的令符,他是隨手帶著的,放在衙門裏反而不放心,尤其這令符是專門用於礦場的,他更是小心謹慎。


    而裴從安的母親,次次都要親力親為的替他準備換洗的衣裳,也不讓府裏的李氏幫手。


    以前裴從安以為母親還在怨著他納了李氏入府的原由,不想李氏為難,裴從安隻好順著母親來,現在想來,原來他母親是奔著他換洗的時候那塊令符而來。


    裴從安一掌拍在桌案上,看著眼前的兩名管事,若要懲罰他們,那也得先懲罰了他的母親,可是一向孝順的裴從安,他豈能對自己的老母親下手。


    所做下的一切,他裴從安才是有罪的那個。


    裴從安就要摘下自己的烏紗帽,並向賢王和賢王妃承認自己的錯誤,事後他也打算自己擔起責任,向皇上寫下責己書辭官,接受應有的罪刑。


    隻是裴從安的手才抬起,宋九便先開了口:“不對吧,老夫人無法騎馬來礦場,即使得到了令符,她要如何送來?既然不是知州本人在,隨便誰送來令符你們更認下了?”


    宋九幾句話立即問醒了裴從安,他立即看向張管事,張管事的臉色變了,他匍匐於地,一臉委屈的說道:“是老夫人威脅小的,小的見老夫人能拿到令符,也就睜一隻眼閉一眼的準許了。”


    宋九冷笑一聲,“老夫人又豈會知道礦場通行需要令符,又豈知令符長什麽模樣,還有借由損耗偷偷運出礦石的主意到底是誰出的?”


    張管事被問得汗流浹背,一時間答不上來了。


    裴從安也不傻,發現了中間的問題。


    宋九也順勢說起昨夜知州府被州同知帶官兵搜查府邸一事。


    所以他們事先設下圈套,告訴葛氏可以借由礦場的損耗,少少的運幾車礦石出去占為己有,更是在運送的過程教葛氏偷自己兒子的令符,在賬本上蓋上了印,坐實了裴知州私下與母親勾結的證據。


    監守自盜的罪名就此成立,到時候再將事情鬧大,州同知將證據交到京城,三司會審,有苦難言,逼迫新帝親手斬了自己的長輩。


    而鳳翔府的礦場也會因此落入地方官員手中,或者朝中與之相關聯的朝臣手中,到時候一起來瓜分金礦。


    好厲害的一招,卻也是最致命的一招。


    而葛氏的到來,正是給了他們這麽好的機會。


    裴從安聽著這一切,嚇出一身冷汗來,自己再正直,耐不住他人的陷害,而新帝才登基,根基不穩,家裏人鬧出這樣的事來,豈不是拖了新帝的後腿。


    裴從安立即扣下兩名管事分開問話。


    宋九早在問話時就發現了這兩人內心的想法,這會兒建議裴從安重點問一問劉管事,他定是知情但是他多半是沒有參與。


    反觀張管事,一口咬定有知州老爺的令符,他做為管事隻能放行。


    裴從安再無心思回衙門,而是親自問話去了。


    宋九夫妻二人留在礦場,看到一波波下去探查的官兵,決定也下去一趟。


    宋九先將腦中的輿圖畫了出來,每一個標記的機關陣都勾勒了出來,按理她的這份輿圖是沒有問題的。


    流光帝姬的藏寶圖加上行軍圖,兩圖相結合,便是所有機關陣和出入口的標記,既然是流光帝姬替後世子孫所留,有了這張完整的輿圖,自然不會害了自己的後世子孫。


    夫妻二人隻帶了府衛下去了,至於工地裏的苦力和官兵全部被撤走,免得殃及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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