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挑開門簾朝裏間看了一眼,就見屋裏點了安神香,床榻上躺著的正是陸氏,瞧著臉色有些白,還傳來咳嗽聲。


    晉王掀眸看了一眼,來到床沿坐下,剛要問陸氏的病情,眼角餘光看到旁邊去往耳房的方向擺著一張畫屏。


    畫屏上陸側妃的畫像繡在上頭活靈活現,風情萬種,而那畫屏的架子上雕刻的圖騰,晉王的臉色就變了。


    陸氏正想借機將晉王留在西院,年三十不準他跟小裴氏過,想方設法拆散他們,如此便能給小裴氏一個下馬威。


    誰知晉王並沒有問其病情,反而質問道:“上一次你說你看中了梅莊的畫屏,便是眼前這一張麽?”


    陸氏想著上頭就是自己的畫像呢,這般好看,王爺定會歡喜,於是病弱的開口:“王爺,正是這張畫屏了。”


    誰知晉王生了氣,麵色冷峻的晉王眼神淩厲的看向陸氏,沉聲問道:“你知這木架上所雕刻的圖騰?你身為尚書府千金,知書達理,這麽多年的教養全部忘了不成?”


    “晉王府向來尊卑有序,不可逾越,她是正妃,你是妾,你可以要走她的畫屏,卻不準奢想這正妃位。”


    “本王即使喪妻續弦,也絕無可能將妾室扶正的道理。”


    隨著晉王的怒聲,陸氏嚇得連忙下床,單薄的身子跪在了晉王的腳邊,心頭無比的震撼。


    王爺說即使喪妻也會續弦,絕不可能扶她為正室,她真不明白,自己堂堂尚書府千金與這知州之女到底差在哪兒?


    她這麽多年盡心盡力的服侍在王爺身邊,生下的孩子也爭氣,在邊關立下戰功,她哪一點兒做得王爺不滿意,不過是畫屏上的麒麟圖騰,怎麽她就不能用了?


    然而晉王並沒有因為她的病情而心軟,反而袖口一拂,起了身。


    瞧著晉王是不想留在西院了,陸氏想將王爺留在身邊過年的計劃怕是沒了。


    好在門簾外候著的王嬤嬤有幾分急智,連忙從外間進來稟報,將小公子的家書遞上。


    晉王看到庶子的信,到底停下了腳步。


    看在兒子的份上,晉王看了陸氏一眼,雖然沒有再責備,但也沒有再停留,而是拂袖離開。


    晉王在西院裏教訓陸側妃家規的消息傳到小裴氏的耳中,小裴氏揚起唇角,她今日故意將畫屏搬給王爺看,為著的就是這一刻。


    果然搶走的畫屏最後會還到陸氏的身上,都說了晉王府留下的規矩,尊卑有序,她太清楚王爺的脾氣了,可惜陸氏還沒有看懂。


    事後陸氏將畫屏燒了,氣得不輕,不過陸氏的兒子來年就會回京城,終於不用苦巴巴的守著邊關。


    陸氏便將兒子立大功的消息故意傳到主院來,小裴氏聽到消息後,果然大受打擊,當天夜裏就夢到了自己的小兒子倒在血泊中的模樣。


    小裴氏半宿沒睡安穩,齊嬤嬤連忙安慰著主子,說道:“主子莫急,咱們還有後的,聽說任家打算元宵節的時候去城郊山神廟逛廟會,正是過年時節安城最熱鬧的地方。”


    “到時候主子還能見到寶貝孫子呢。”


    許是齊嬤嬤這話給了小裴氏安慰,一想到大兒子家生下的寶貝孫子,她可是一麵都不曾見過,或許廟會那日,她能遠遠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對呢,小裴氏沒了小兒子,可是她有寶貝孫子,她不比陸氏差。


    小裴氏終於平靜下來,就盼著元宵節趕緊到來,哪怕遠遠地看上一眼,她也很滿足。


    水鄉村過了一個熱鬧的年,年味兒還沒有過去,正月十五逛廟會,村裏有不少人都想去湊這個熱鬧。


    任家人更是早早準備了。


    宋九在家裏就給傻夫君分配好他那日的零花錢,到時候夫妻兩人一人背著一個孩子,想吃啥了就買些回來。


    十五這日大清早的,任家大房二房最先準備好,早早的來祖宅催促宋九。


    宋九從屋裏出來時,身上披了那件壓箱底的白狐裘,頭上帶著銀步搖,一步一步走來,倒是把兩個嫂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突然發現三弟媳這一身打扮真像個貴夫人,這白狐裘穿在身上竟是這般好看,平時都不見三弟媳穿的。


    任榮長從屋裏出來的時候,身上披著的也是件狐裘,卻不及宋九穿著的這件好看,可是架不住老三身姿高大,又長著清朗的五官,夫妻二人站在一起如同一對壁人,連著任家兩位哥哥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這麽瞧著,誰敢說他們家老三是傻子,長的就跟普通莊戶不同,那眉眼間更是有種天生的威嚴。


    任廣田心頭感歎,不愧是晉王的兒子,這神態像極了。


    楊冬花來到宋九身邊,小聲問道:“三弟媳,你是抹了胭脂麽?”


    不然臉頰紅潤,唇色鮮豔。


    宋九連忙搖頭,她穿狐裘隻是為了保暖,想她帶著兩孩子,哪來的精力打扮自己,再說也沒有這閑錢去買胭脂。


    不過她用了師父給的養顏方子,不僅手養好了,臉上和身上的皮膚也都養得細膩起來,這麽些日子不間斷,就見了成效。


    沈秋梅在一旁說道:“三弟媳向來會持家,不會買這些玩意兒,再說莊戶出身的,也用不著。”


    楊冬花有些羨慕三弟媳的好膚色。


    任家一家人聚集在一起坐了一輛牛車出村的,那會兒出村的村民有不少,沒牛車的就坐隔壁村的牛車,交上兩個大錢就坐一趟,一路中有說有笑的。


    轉眼一家人到了城郊山神廟,遠遠地看著,廟前已成集市,今日來逛廟會的人也太多了。


    人擠人的,好不熱鬧。


    見到這場麵,便是大人也心思活絡起來,鼻端傳來的全是食物的香味,還有各式各樣的手藝品售賣。


    像楊冬花說到的胭脂水粉,便有好幾個攤位,流連的客人不少。


    除了吃食和手藝品之外,還有諸般雜耍,引起無數人圍觀。


    任家人被前頭喝彩的舞娘吸引,響起的樂聲也與平素聽到的不同,於是任家人選擇先去看熱鬧。


    任家男兒力氣大長得又壯實,三兩下就帶著一家人擠前頭去了。


    場地中間一位身姿靈活的少女穿著胡服舞衣,赤著小腳踩在火紅的炭火上,那輕盈的步子讓人看著既靈動又讓人心驚。


    圍觀的眾人無不喝彩,宋九也是看得驚出一身汗,那雙小腳這麽跳下去會不會受傷?


    就在任家人都看得如癡如醉的時候,宋九就近聽到一個稚嫩的心聲:“壞人來了,壞人來了。”


    宋九本能的看向左右兩邊,看到的都是大人,哪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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