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鬆大汗淋漓,氣喘籲籲,粗重的呼吸卻掩蓋不住他的怒意。他猛地將報紙往國王腳邊一甩,吼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國王瞟了一眼自己親手放進葉鬆房間的報紙。頭版上赫然印著:東國政變!王朝更替,政局難穩?


    “是。”國王輕描淡寫道。


    “所以呢?你不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麽?嗯?也就是說我現在是一個沒落的王朝的特使,已經失去皇帝的授權了,所以你才趕我走的是嗎?!你不是說你最不喜歡被欺騙嗎?那這是什麽?嗯?你就是這麽對我的?”葉鬆近乎失去理智,自己的國家發生了政變,連朝代也換了,他竟然毫不知情?他的家人怎麽辦?他的友人呢?他的家呢?要是出了事,他會痛苦一輩子!


    “你沒看完吧?”國王還是一如既往地冷靜。


    葉鬆上前,一把將報紙攥在手裏,瞪著眼開始看後續,某個瞬間,他的麵部肌肉忽的完全僵硬了,他驚訝地張大了嘴,手開始不住地顫抖。


    “現在明白了吧?”國王站起身,看著窗外,“篡位的是攝政王,也就是你叔父,現在東國的江山姓葉了。你要是能回去,就是王爺,手裏有散不完的錢財,座下有數不清的百姓。”


    “王爺……?那皇上呢?”葉鬆問。


    “皇上……誰知道呢?也許在某個牢房裏關著吧?我可沒有權力管你們東國的內政。”國王答道。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那……為什麽要這麽快趕我走?為什麽不在政變開始的時候就通知我?”葉鬆上前一步逼問道。


    國王沉吟了一會兒。


    葉鬆看著國王,國王被身後的落日變得如同一個黑影,看起來是那麽的搖擺不定。


    “罷了。”國王還是沒有抬眼看他,“本來我也打算告訴你的,畢竟很快全世界都會知道了。”


    葉鬆懷著未完全平息的怒火跟著國王來到床邊的牆角,國王拉開牆上的幕布,赫然出現了一張世界地圖。


    “你看,這裏是東南西北四個大國,在無名國的南邊是一片大洋,也就是京城後麵的海。”國王指著地圖的南端,“其實……無名國並不是隻靠我一個人撐起軍事力量,無名國是有軍隊的,隻是不多,而且現在都不在國內。他們都在這片海上,秘密地按照我的指示,發現海島,占領新的土地與新的礦產,在島嶼上插滿無名國的旗幟。無名國需要新的資源來供給貿易的持續發展,而無人海島就是無名國的資源庫。


    “現在軍隊已經在召回的途中了,因為燈泡使用法術將他們傳送回來就會產生魔力波動,從而暴露,所以隻能依靠長途航行,他們將回來保衛無名國免受外敵侵擾。可是很快,世界上的人們都將知道無名國有一支偽裝成商船的秘密軍隊,雖然人數不多,可是至少能夠為我而戰。”


    “軍隊……?北國……?什麽意思……”葉鬆的心跳再一次開始加速,他清楚地聽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北國在針對我。”國王的回答非常簡短,葉鬆注意到他就算看不清地圖上方的字,也不願意把口袋裏露出半截的眼鏡拿出來,“北國的國師最近好像得到了一個什麽法陣,可以召喚魂靈一樣陰森飄忽的魔物助戰,比起東國這種邊防嚴實的國家來說,先做掉無名國是最穩妥的,就在八個月前,北國開始用人類軍隊先行壓迫無名國的邊境示威,你應該也知道的。


    “可是無名國的軍隊才剛剛開始組建,根本抵抗不了任何人,於是我做了最大膽的權宜之計,先用拒不應戰的方式以及與北國國君的和談拖住他們,再派遣軍隊出去,一麵操練,一麵盡可能將海島劃為己有——隻要領土麵積大了,我的法力就不用愁。和談拖了兩個月,到最後北國人沒有耐性了,直接對我下了戰書。當然,無名國這邊並沒有對戰書作出官方回應。”


    “我知道,可是後來北國的軍隊不是息事寧人了嗎?”葉鬆問。


    “我沒有給他們任何好處,他們會善罷甘休嗎?”國王冷笑著走回窗前。


    “你割地了?”葉鬆問。


    “不,不會,也不能。割地是恥辱,是國恥,當然不可能。”國王痛苦地搖搖頭,“這就是我一直想跟你說的,把你叫來無名國當學徒的理由。”


    葉鬆睜大眼睛,等待國王的答案。


    “我要嫁人了。”國王背過身去,向著已經變成淺淺的幽藍色的天。


    葉鬆的心仿佛被什麽狠狠地刺中了一般。


    “我要去北國和親了,因為無名國正統的王室隻剩下我一個了,我要嫁給北國國王了。”國王的聲音開始變得艱澀,可是他毫無停頓地說完了這句話。


    “不……不會,可是,北國國王是個老頭啊!聽說他生性好色,王宮裏到處是情婦走來走去……你……”葉鬆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他無法想像國王要到那個人的身邊去。


    “我的軍隊直到現在也沒辦法和北國對抗啊,葉鬆,我隻能用最後的手段了。”國王的語氣中充滿了諷刺,“北國的使臣很快就送來了教條,希望我嫁過去之後能夠恪守婦道,改變信仰,不允許過問政事,必須要生幾個孩子……之類的,還有北國的禮儀,我也學會了,總之……我們以後的確是再也見不到了。”


    “那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找我來?”


    “我在北國大軍壓境的時候收到了你叔父的信,他說他要篡位,想讓我借力與他,他一旦得手,就出兵幫我壓北國,可是這些沒有保證的話,我沒法答應。不過我一旦嫁入北國,他當初求我幫忙的時候暴露給我的軍隊編製就有暴露的風險,他□□不義,東國內勢必反聲鵲起,他怕我拿著這些去借北國反咬他一口。他一定會先發製人,巴結北國的勢力將我推下台。北國的貴胄本來也就容不下我,我還沒站穩腳跟,不能有兩股力量同時對我不利。


    “我聽說你和你叔父關係不大好,所以才讓前代皇帝把你送來當學徒,因為……隻要你被我欽點了,你在東國一定會有頭有臉,聲望會增加,你叔父的兒子裏卻沒有什麽有能之士,你叔父一定會擔心你得民心之後有□□的危險,一定會想方設法控製住你。你在無名國就像脫韁野馬,可是如果我把你送回東國任憑處置,就是賣了你叔父一個大人情,可以用你當籌碼和他交換兩方和平。”


    葉鬆的眼淚,就這麽流了下來。


    原來,他隻是國王的一個工具而已,國王的心果然永遠隻在他的國家,根本分不出任何一點給他。


    “可是我不能讓你就這麽被你叔父抓住殺掉。所以我教了你一些東西——法術可以幫助你防身,正確的思想可以讓你不忘初心,對世間萬物抱有關懷會讓你得到民心——總之,我希望你能活下來,畢竟,你是我幫過一次的孩子。”國王笑得是那樣的無奈,就像憂鬱的藍色天空一點點變得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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