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離冷眼看著,不由也替那錢秀姑感到悲哀!


    “老洗,江湖上的義氣,在他們那群人身上,可真是半個子兒也不值了,人性競是這麽寡絕的麽?”洗如秀哼了哼,道:“他們懂得什麽烏的義氣?以前汪鐵頭活著,固然能以領著這些人舔刀頭血,發逍遙財,安逸自在,汪鐵頭翹了辮子,他的寡婦也一樣可以奉養著這些人,給他們生活上的索須,但真待要他們賣命的時候,情形便全不同了,這些人能吃安樂飯,享太歲福,可是有幾個肯於真正替他的主子擠老命?兄弟,講義氣要看什麽人,這批畜生隻曉得揀現成,說大話。哪個打心眼裏講義氣?何況義氣二字也不光是用講的,可得用點什麽實際的行動來村托一下才行哩!”吐了口唾沫,他狠狠地道:“譬喻現在,他們哪一個要講義氣哪一個便得豁上老命,哼,義氣和老命一比,他們業已挑選老命要緊啦!”


    秋離嘆了口氣,道:“江湖道義早已失落,不想卻失落至此!”


    洗如秀低聲道:“可不包括我們!”


    笑笑,秋離道:“如果我們也不講道義了,者洗,道上就更要混亂了!”,這時——“一筆鉤天”葛維走了下來,輕輕地道:“瓢把子,就剩下那婆娘一個人,她還在那裏發楞呢!”


    目梢子瞄著孤伶伶獨自站在那裏不言不動,毫無表情的錢秀姑,洗如秀臉色一沉,硬繃繃地道:“叫她到地底下去發。楞吧,幹掉她!”


    葛維小心地問:“我去?”


    洗如秀一瞪眼,道:“幹掉一個臭婆娘莫非尚得我親自動手?”尷尬地一笑,葛維忙道:“不,瓢把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洗如秀橫著眉道:“那又是什麽意思?”搓搓手,葛維訥訥地道:“瓢把子……她是個女人吶,我,呢,我一向沒對女人下過毒手……”“呸”了一聲,洗如秀咆哮:“你暈頭了,你知不知道就是這個女人想截我的老友?意欲屠盡一個清廉官吏的全家老幼?你知不知道就是這個女人糾集了一批三山五嶽的狗熊,兩道上的鬼頭蛤蟆臉,要在荒野僻地中一個一個收拾我們?這個婆娘簡直心如蛇蠍,。狼毒卑劣得不象個人了,你他奶奶卻還在這裏憐香惜玉?混帳東西!”


    挨了一頓臭罵,葛維不敢再講什麽了,洗如秀仍舊冒火道:“今夜裏若非我的把弟適時趕來,將他們殺了個人仰馬翻,丟盔解甲,葛維,單憑我們的話,到現在還不曉得會搞成什麽場麵呢,說不定輪到人家可憐我們也未可言,他奶奶平時看你倒還精明,怎地現下你卻呆成象根驢鳥一樣?”葛維忙道:“瓢把子息怒,我去,我去就結了……”重重一哼,洗如秀道:“別和她纏黏,這婆娘本身功夫稀鬆,你一上去便擺平她,省得拖延了我們上道的時辰!”葛維咧嘴苦笑道:“是,瓢把子!”


    答應著,葛維一步一步地挪著腿,磨磨蹭蹭地好不艱難,秋離看在眼裏,不禁失笑,他低聲道:“老洗,這差事還是交給我辦吧。”


    洗如秀搖頭道:“你歇著,兄弟,今晚上你馬夠辛苦了,大梁全由你承擔啦,這些枝枝節節,豈能仍勞使你?葛維辦得了的!”


    秋離微微一笑道:“他當然辦得了,問題是他辦得順不順心,老洗,的確有很多人不習慣向女子下手,縱然那個女子是十惡不赦的!”


    翻翻眼珠子,洗如秀道:“既然在道上闖,就得有這個逆來順受的本事,哪來這麽多習慣不習慣,奶奶的,若想事事稱心如意,幹脆回去當老太爺不好?”秋離不以為然地道:“話不是這麽說,老洗,能不強人所難就不必強人所難,擺了一個合適人選你不挑,卻偏偏去硬指一個不合適的人辦事,這不太顯得別扭了麽?”洗如秀道:“這是小事,不勞你……”笑笑,秋離道:“自家兄弟,有什麽客氣的?”說著,他適自向仍在慢慢朝前拖著腳步的葛維叫道:“葛兄,你且在……”葛維立即停步,回頭道:“秋大哥,有事?”


    大步走近,秋離道:“我來替你動手,媽的,我對整治這種婆娘最有心得!”


    葛維頓時心情一鬆,但卻不放心地望向他的瓢把子,等待他們大當家的表示,洗如秀一邊也跟了上來,邊悼然道:“別看我,下次你再打你老婆,我不剝了你的皮才怪——奶奶的,還不好意思向女人動手哩!”


    葛維汕汕一笑,如釋重負,他知道他的瓢把子業已同意讓他免掉這樁苦差事了……來到錢秀姑麵前,秋離朝她端詳了一番,淡淡地道:“汪大嫂,相信你已看清眼前的倩勢了,你還是要自己解決呢,抑是麻煩我們代勞?”機靈靈地一顫,錢秀姑睜大了一雙眼睛瞪著秋離,好象她這時才認出了秋離是誰,也好象剛剛才從一處虛幻漂渺的境界裏返了魂一樣,表情是如此的生澀,如此的悲切,如此的怨恨,又如此的絕望,但是——卻沒有驚懼!


    深深吸了口氣,錢秀姑語聲竟然出奇地平靜:“秋離,今夜的事,全是你一個人給我壞了!”


    秋離點點頭,道:“對一些暴虐的行為,我經常是加以破壞的!”


    錢秀姑冷清地道:“不用說冠冕堂皇的話,秋離你的殘酷、狡詐、卑劣,更不在天下任何一個歹人之下!


    笑笑,秋離道:“那是要看對誰而使,汪大嫂,對你們,自然就必須如此,因為若不比你們更壞一點,你們就不會明。’白還有人行事行得更絕!”


    咬咬牙,錢秀姑一指遍地狼藉的屍體,痛恨地道:“你看看,秋離,你看看,這滿地的死人,全是你獨自的傑作,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有沒有一點人味?”秋離冷冷地道:“多少年來,對這種江湖敗類,道上小賊,我便一直是用的此等方式加以懲治,汪大嫂,在我來說,認為理所當然!”錢秀姑握拳透掌,目毗欲裂地叫:“仍是頭殺人不眨眼的瘋狗!”秋離毫不惕怒地一笑,道:“任你血口相噴,橫加汙衊,公道自在人心。”


    站在旁邊的洗如秀大吼道:“妖婆子,你死在臨頭,竟還亂吠亂咬?奶奶的,你是想多受點罪?”狂笑一聲,錢秀姑尖叫:“不用嚇唬我,姓洗的,你家姑奶奶早已將這條性命豁出去了,今夜收拾不了你們,算是姑奶奶時運不濟,但你們若想叫我乞憐求恕,如那姓李的窩囊廢,我勸你們打消這個主意,姑奶奶寧叫你們活剮了,也不會裝一點歪!”


    洗如秀一斜眼,不屑地道:“你把你自己看成什麽三頭六臂啦?還以為不得了哪?老子要整治你,和整治一條母狗一樣,你想裝英雄好漢隻怕也裝不成!”


    錢秀姑大叫:“那麽,你就過來整治呀,光靠你的這個把弟撐腰賣狠,不是太也沒有出息了麽?”勃然大怒,洗如秀吼道:“他奶奶好刁潑的賊婦,老子這就來超度你!”


    一伸手攔住了怒氣沖沖的洗如秀,秋離淡淡地道:“老洗,她就是要氣你,你這一氣,可不正中她的下懷?算了,和這婆娘鬥口勝之不屑。”


    洗如秀憤然地道:“宰了去球,還和她羅嗦什麽?”錢秀姑突然古怪又瘋狂地尖笑道:“我便早早告訴你一件事,姓洗的,不錯,今夜我們在這裏是栽了跟頭,弄了個全軍盡沒,但是,你可知道我們一共分兵幾路?我們這一路栽了,另一路是下會栽的,而且,如今定然早已得手——我無力斬殺陳衡川這狗官,出不了心頭一口冤氣,但宰掉他幾個親人,也堪可告慰先夫在天之靈!”


    呆了呆,洗如秀有些驚疑地問:“你是什麽意思?”雙手一叉腰,錢秀姑擺了一副女光棍的賣相,潑野地道:“什麽意思?姓洗的,你未免也太低估了我們的能力,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將陳衡川狗官全家分為三路逃走的計劃?我們非但探查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並連你們這三路人馬所經的路線,護送的哪一路人手,我們也瞭若指掌,我不妨再進一步告訴你,我們因為力量不足,隻分開兩撥行事,我們這一撥直接兜截你們,另外一撥便截殺褚升的那一路,哼哼哼,我早已做了最後的打算,如果我們這一撥得不了手,截殺褚升那一撥卻必然不會落空!”發覺洗如秀的麵色大變,錢秀姑不覺起一陣無比的滿足與快感,她口沫飛濺,邪惡又陰鷲地尖笑著繼續說道:“我說得不錯吧?褚升護送的狗官內眷,雖說不及狗官本人重要,但也有狗官一妾二妹在內,另外,他的幼子和兩個侄兒也在其中,現在,我恐怕狗官是再也見不著他這些親人嘍……”大吼一聲,洗如秀憤怒加上驚震地叱道:“你你——你這毒婦,你簡直齷琢透了,狠心狗肺的jian刁賤人,你競卑鄙到這等地步,好可恨,好可恨……”一仰頭,錢秀姑完全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味道,她夷然。不懼地道:“洗如秀,姑奶奶不是省油的燈,姑奶奶豈是這般好吃的!你打了我一耙,說不得我也要還你一叉,你當就如此簡單?光是硬對硬的麵上來?哼哼,暗裏頭我早已為你想著一手啦?”洗如秀暴跳如雷,大叫道:“賤婆子,你馬上就好受了,老子若不一點一點活拆了你,老子就算是你生養的……我叫你狠,我叫你毒,我會立即令你嚐到以血還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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