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李斌回來咆哮:“還不爬起來?娘的,你不要給大爺裝死賴活,趕緊進去,本派師祖有話同你說!”


    拂揮著身上的灰土,秋離哭喪著臉道:“你摔痛我了牛眼猛瞪,李斌怒道:“混帳玩意,你還叫苦?這隻是最輕的,你再粘粘纏纏,大爺可以揍得你連尿都流出來!”


    沒有再說話,秋離扮成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客堂,他艱辛地邁過門檻,站定,訥訥地道:“各位老爺,有……有什麽話見教?”老人早已自行落坐,他大拉拉地連正眼也不向秋離瞧一下,那方麵大耳的中年人雖然站著,卻神態居傲地道:“你叫什麽名字?”吞了口口水,秋離心想:“別得意,老狗頭,馬上,你就會後悔你們這種淩人之罪了……”他口中卻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姓金,叫阿二……金阿二……”“呢”了一聲,對方又冷森森地道:“家裏有些什麽人?”秋離畏懼地道:“隻有,隻有四個人……我爹,大哥,嫂子,和我……爹和大哥上山行獵去了,嫂子又生病躺在床上,眼前就我一個人顧家……”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陳訴,中年人道:“你爹兒你哥哥什麽時候可以回來?”秋離訥訥地道:“大概……要好幾天呢……”中年人暴躁地道:“太久了,我們不能等他們回來才商量,現在就要決定,小子,我們要租賃你家的房子。”


    故作吃驚之狀,秋離忙道:“不,不行呀,我們就這一棟房子,租給你們我全家到哪裏去住?況且我嫂子還害著病,不行,萬萬不行……”臉色一寒,中年人怒道:“行也是行,不行也是行,我們就在此地住三天,等兩個朗友前來會麵,另外,我們不要你們全部房間,隻需這間客堂和一間寢室就夠了,但你們卻決不準私自到我們住的房間來——李斌!”


    李斌踏步上,躬身道:“在。”


    中年人大聲道:“給他七錢銀子作為這幾天的房飯錢,我們‘太蒼派’自來不做橫行霸道,仗勢欺人的事!”


    李斌答應著伸手入懷,構了半天,掏出一小塊比指甲蓋似乎還小一點的碎銀塊丟到秋離腳前,邊厲色道:“還不謝謝本派掌門人的恩賜?”縱然是故意裝成這種土裏土氣,老老實實的樣子,秋離也有些忍不住心頭火了,他目光定定地望著腳下那塊細碎的銀屑,又緩緩移到李斌凶模的麵孔上,咽了口唾沫,皮笑肉不動地道:“你是說,呢,李大爺,叫我謝恩?”李斌惡恨恨地道:“沒生耳朵?你!”


    搓搓手,秋離茫然道:“謝——什麽恩?”雙目怒瞪,李斌咆哮:“賞你銀子,你還不謝本派掌門的厚賜?”苦著臉,秋離的話卻說得促狹:“三天的房飯費用在四個大活人身上,恐怕七錢銀子是太少了點,那隻夠幾隻雞的啄食,可是雞卻不住房子,全在野地放落的,再說,我們住的地方小,實在也無法租賃住人,七錢銀子我不敢要,請各位大爺收回去,我也犯不著謝這個恩了……”猛然握拳,李斌吼道:“好他娘的你個利嘴利舌的小滑頭,競還轉著圈子罵人哪,看不出你人雖愣心眼倒不小,我李爺今天便看你有多少刁法!”


    秋離急道:“我隻是打譬喻,也沒有指你們的人,沒道你們的姓,怎麽說我轉著圈子罵人?你,你你是仗著身大力不虧,要欺侮人麽?”踏上幾步,李斌兇狠地道:“你還嘴硬,我這就先收拾你後麵,中年人冷冷地道:“不準動手,李斌!”


    趕緊站住,李斌回頭,頗有點不甘地道:“掌門師伯,你老看看,這莊稼小土蛋子表麵老實,骨子裏卻又jian又滑,不整治整治他,他還當我們壽頭呢!”


    中年人冷淡地道:“現在是什麽樣的節骨眼子?哪還有心來想這些羅索?錯開此次,你活剝了這小子我也不會管!”


    李斌忙道:“弟子這就饒他一遭——”


    目光如刃般寒森森地盯視在秋離的麵龐上,象要將他看透看穿一樣,半晌,中年人才沉沉地道:“我姓朱,叫朱伯鶴,是武林‘太蒼派’的掌門人,武林中的朋友都稱我為‘紫手盈,因為我們的確有借你住處一用的苦衷,所以就必須要借下,不管你願不願意全是一樣,小子,如果你再言語含刺,態度蠻橫,恐怕你就會大大地吃苦頭了,我先警告你,別到時候埋怨我們手段太辣!”


    一臉的憤恨不平,秋離大聲道:“人家的住處不願租賃給你們莫非還不行?朗朗幹坤之下,難道就沒有理沒有王法了麽?哪有這等強橫霸道的事?”叱了一聲,李斌叫:“你他娘的再頂嘴!”


    猙獰地一笑,朱伯鶴道:“此時此地,小子,我們即是天理,即是王法,你縱使心裏不甘不服,恐怕也隻好忍受了!”秋離悻悻地道:“你們敢——”大吼如雷,朱伯鶴猙獰地道:“金阿二,你再執迷不悟,一味頂抗,我就先斃你於掌下!”


    麵容上竟然果真湧起一片蒼白,秋離故意猶豫了老大一陣,才做出那種敢怒不敢言的忍氣吞聲之狀道:“好——吧,反正你們拳頭大,我,我認了便是……”哼了哼,朱伯鶴道:“早告訴你,你別無選擇!”


    秋離苦著臉道:“我,我這就去將我自己住的那間臥房收拾出來……”大模大樣地點點頭,朱伯鶴道:“這樣才對,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好生在這幾天裏侍候著我們,包你吃不了虧的。”


    嘆了口氣,秋離道:“隨你們怎麽說吧,我人是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你們人多勢大,強買強賣,唉,我又有什麽法子?”朱伯鶴雙目一瞪,叱道:“不準胡扯!”


    搓著手,弓著腰,秋離無精打彩地就要離開,他剛一轉身,朱伯鶴已嚴厲地在後麵叫道:“站住!”


    怔愕了一下,秋離回過臉來問:“又有什麽不對?大爺朱伯鶴一指地下那塊碎銀,冷冷地道:“將銀子拿去,‘太蒼派’素來明理通情,公正謙和,絕不占人家便宜,更不仗勢欺人,我們租房吃飯,照樣付錢!”


    氣的雙眼都幾乎翻了白,秋離卻隻好返身彎腰,將地下那塊風都吹得走的碎沙銀塊揀起,塞入懷中,然後,一言不吭地掀簾出了客堂。


    背後,隱約還傳來那李斌不屑的語聲:“這小子不夠一巴掌扇的,他娘卻還有幾分狗熊脾氣呢,可恨……”推開寢室門,秋離又及時掩好,目芒向房裏一閃,唉,靠窗的那張竹榻上,馬標呢?怎麽不見了?他正自一愕,就在那具粗陋的白木櫃櫥後頭,馬標突然探出腦袋。這位當年的黑道好漢先“噓”了一聲,然後低促地問:“事情怎麽樣?我好象聽到那些傢夥自稱‘太蒼派’的人物?”點點頭,秋離笑道“不錯,大哥,我們小心點弄,說不定何前輩的那個心願就可以在這裏完滿解決了!”驚喜地,馬標道:“可是‘太蒼派’的那些正主兒全在?”秋離低聲道:“全在,這些混球恐怕要在此地住幾天呢,方才還硬逼著我要租房賃金,包括夥食在內,四個人,一共給我七錢銀子!”


    馬標“嗤”了一聲,火道:“媽的,四個人連吃帶住好幾天隻給七錢銀子?這個價錢剛夠他們住到豬圈裏去吃豆渣!”


    哧哧笑了,秋離道:“不用,他們住在這裏正好,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後悔為什麽不搬到豬欄裏去住呢,和他們馬上便要遭遇到的樂子比較起來,他們將要感覺到住在豬欄裏實在要比住在房子裏幸運得多。”


    摸模下領,馬標也點頭道:“好極了,但方才在外麵卻怎的和他們羅咳了那麽久!幹脆都給擺平了不是簡單了當?”秋離笑道:“我給他們演了半天戲——暫時,我還不想叫他們看出我的底細來。”


    馬標詫異地問:“為什麽?”


    舔舔唇,秋離道:“因為我尚要偷聽一下,他們來此的目的何為?”想了——下,馬標道:“你看他們是來幹什麽的?”秋離道:“隻曉得一點,他們好象是到這裏來等候什麽人,還有他們的兩個朋友要來呢,約摸,他們要在這裏住上三天。”


    馬標又問:“都是‘太蒼派’的那幾個仁兄?”低沉地,秋離道:“他們的師祖——也就是何大器前輩那個偏袒逆徒,支持叛變的大師叔,另一個是如今‘太蒼派’沐猴而冠的掌門人朱伯鶴,再就是朱伯鶴的四師弟以及他三師弟的徒兒,叫李斌,總共就四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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