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水服送,這兩包純白色的藥粉幹澀澀地咽進秋離喉中,其味生苦無比,還帶著那麽一絲火熱的辛辣,就這樣直愣愣地吞下肚裏,感覺上之難受,簡直到了家啦!


    連連吞著唾沫,秋離雙目緊皺,毗牙咧嘴地道:“天爺……好苦……”馬標給他用力在胸口搓順著,邊道:“兄弟,有道是良藥苦口哪……”盤坐在那邊伸長著脖子的何大器急切地問:“怎麽樣?老弟,有沒有覺得好受一點?”馬標拭了拭額門上的汗水,插口道:“不會這麽快的,隻怕要再過一歇藥性才能行開……”又吞咽一大口唾液下肚,秋離也啞著嗓子道:“乖乖,嘴裏和喉嚨間全苦得發澀……肚子裏卻又象燒著一把火似的難受……滾燙焦熱……”越發用力為秋離搓揉起來,馬標道:“快了,方才你不是覺得發冷麽?藥下了肚便感到火燙,冷熱相剋,看情形,這藥性業已見效了……”說著,馬標目光一抬,又立即驚喜地道:“兄弟,你的臉蛋兒已經轉為紅赤赤的了,嘿,你看你全身俱在發燙呢,連腦門子都見了汗!”


    突然——


    秋離一個撲身俯向地下,“哇——”地一聲已吐出一大堆粘粘的腥涎來,緊接著,他便開始了大吐特嘔,同時,周身汗漿泉湧,浸透重衣,而甚至連那些汁水也都是黑淡淡的顏色,亦同樣帶著一股腥腥的惡臭!


    好一陣子以後,秋離才算吐淨嘔光,他周身上下,業已叫汗水濕了個透透的,一陣陣的刺鼻臭味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馬標卻絲毫不嫌髒穢,一個勁地用自己的衣袖及短衫下擺為秋離連連抹擦嘴臉!?


    現在,秋離的麵色已由原先的灰白泛轉為一種病後的淡紅,呼吸也暢順多了,他四肢伸展仰臥在地下,胸腹之間,平靜而均勻地起伏著……長長呼了口氣,馬標如釋重負地問:“兄弟,怎麽樣?覺得好了點麽?”有氣無力地“咽”了一聲。秋離閉著眼,異常疲乏地道:“好得多了……已經再沒有那種奇寒的感覺……體內也十分和暢清慡……頭也不暈了,眼也不花了……隻是……倦怠得很,肌骨都象拆散了一樣……宛如大病初癒……”連連點頭,馬標喜悅地道:“這就是了,兄弟,劇毒初解,便正是你此時的情形,先歇會兒,等一下下山之後,找個地方再養息兩天使可恢復如常啦……”何大器雙手合十,先念了一聲佛,他又撫著心口,餘悸猶存地道:“上天保佑,菩薩保佑啊,秋老弟化險為夷,逃過此劫,真是令人振奮欣喜……方才秋老弟那樣子,把老夫我的心都嚇得縮成一團了……假設老弟你有了什麽長短,老夫的罪孽可就深重啦,隻怕除了伴隨者弟而去,任什麽法子也不能叫者夫心安了……”乏累地揮揮手,秋離懶洋洋地道:“前輩言重了……其實我中了毒全是我自己疏忽大意……又怎能牽連到前輩身上?況且……呢……我也實在不會這麽容易便翹辮子呢……”馬標第一次開懷地笑了,他帶著微倦的聲音道:“你就先躺著養養神吧,兄弟,也沒見過你這樣的寶貝,身子還那麽虛,嘴皮上卻又耍起俏皮來了……”籲了口氣,馬標低啞地道:“你先閉上眼睛一下,你劇毒一解,元氣必傷,還是少勞神的好,過一歇,咱們再下山。”


    唇角綻出一抹安詳又寧靜的笑意,秋離不再開口,他閉著眼,開始小睡起來。


    馬標回過頭來注視躺在另一頭的錢駕和,感激由衷地道:“錢兄,多謝你了。”


    錢駕和淒涼一笑,低弱地道:“不敢。”


    搓搓手,馬標道:“老實說,先前我還真以為你要與我秋兄一道豁上呢。”


    嘆了口氣,錢篤和道:“我不否認我曾有過這樣的想法……但是,我想過了……如此一來……於人於我,又有什麽好處呢?”馬標親切地笑道:“全虧得你,要不,可真不得了……”錢篤和幽幽地道:“我,還不也全虧得秋——秋兄麽?”嗬嗬一笑,馬標道:“彼此俱不用客氣,大家全算盡心盡力了,哦——”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又問道:“是了,錢兄,我兄弟到底是中的什麽毒哪?”血汙臘黃的臉頰顫了顫,錢駕和道:“一種名叫‘寒斑’的劇毒。”


    迷惑的,馬標道:“‘寒斑’?什麽,‘寒斑’?”


    潤潤唇,錢篤和吃力地道:“這種毒藥,非但毒性特別強,殺人於無形無影之中……更且極為稀罕,隻在藏北一帶深峻嶺裏才找得著,而且,為數是少之又少……那是由一種生長在陰濕及不見天月的石隙中的名叫‘寒斑芝’的奇異毒菌上麵提煉其汁又經過蒸煮而成毒藥,幹透後無色無臭,平常看上去它隻是裝在小瓶中的——些淡黃色水液而已……將這‘寒斑’毒塗在器物或人體上,至多半柱香的功夫便能幹透,一旦幹透即毫無異狀,隻要有其他人畜沾上那些塗了此毒的物體,毒性立即附著,半個時辰內必定毒發而亡……”驚愕地,馬標道:“好厲害的毒藥,錢兄,你們是將這玩意塗抹在哪上麵而使我秋兄弟沾染上的?”苦澀地一笑,錢篤和訥訥地道:“說出來,隻怕你要大吃,—驚……”馬標詫異地道:“為什麽?”略一猶豫錢篤和歉疚地道:“這‘寒斑’毒,乃是塗抹在你及何——何前輩身上的!”


    幾乎將一雙眼珠子也瞪出了眼眶,馬標驚駭地道:“你,你說的是真話?”’錢篤和嗆啞地道:“字字不假。”


    後麵,何大器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大張著嘴巴,眼睛發直,一時連話也說不出口了。


    半晌。


    馬標神智恢復過來,他抹了把冷汗,驚悸地道:“可是……為企麽我與何前輩卻沒有中毒呢?這玩意不是附沾在人體上就會穿肌透膚,毒性自發麽?”


    錢篤和咽了口唾液,艱辛地道:“這卻不會,因為我們早已在你們二位的飲食中參進解藥了,這解藥隻要進入人體,非但可解毒,而且……亦能產生抗毒之功,不會受毒性所侵……”驚嘆地搖搖頭,馬標又道:“卻不知道‘寒斑’之毒有多久的時效?”錢篤和低聲道:“三日而已。”


    馬標急問:“那麽,你們把這毒藥暗裏抹在我們身上到現在是第幾天?”想了想,錢篤和道:“今天剛好是第三天……至傍晚時分,毒性自消……不過,若是再用‘艾糙’參大麯酒將全身擦洗一遍會更可靠。”


    點點頭,馬標道:“你們把這玩意都悄悄抹在我們身上的,什麽部位?何時塗抹的?怎生我們兩個俱皆渾然不覺?”錢篤和苦笑道;“三天之前‘毒煞’諸葛恭不是親自往地宮中查看你們兩位麽?他……他當時還試了試你們的手銬,腳鐐夠不夠結實?更捏了捏你們兩位的脖頸?”馬標回憶著,頷首道:“不錯,記得我和何前輩還破口大罵……但我們隻以為他這個捏脖子的動作僅是侮辱性質罷了搖搖頭,錢駕和道:“他就在那時業已做下手腳了……他雙手全浸滿了‘寒斑’毒液,便一一塗抹在你們二位的手腳與脖頸上……”咬著牙,馬標恨恨地道:“好陰毒的東西!”這時,何大器亦恍然道:“是了,秋老弟在破窖救我們出來的時候,不是便先行扭斷我們手腳上的鐐銬麽?約莫便是那時沾上的毒!”


    馬標也悻悻悼地道:“他挾著我們飛出來的當兒,我們兩人的脖子不也正好貼在秋兄的手腕上?”白髯微揚,何大器罵道:“好個jian詐匹夫,他們算得準啊2”錢篤和汗顏無已地道:“這乃是我們的最後一著棋……假如我們所布下的強弩,毒蟲,火藥能阻住秋離兄,自不必再說,否則,也就全靠這一招了……我們事先便判測推敲過,如若秋兄一一破除了這些阻礙,他在搭救你們二位之先,一定會將二位身上的鐐拷解掉,隻要他這麽做,便無法避免接觸二位的手足部位,易言之,他便非得沾染上劇毒不可。但……令人意外的是,秋兄在中毒以後,卻有這大威風,單人獨力亦依然把百隆派給端翻了……”馬標聞言之下,頓時同感榮幸,他揚眉吐氣地道:“錢兄,說老實話,你們百隆派最大的錯誤便是將我秋兄弟低估了,他那幾下子,呢,光看著就能驚破人的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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