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著麟角,秋離古怪地笑著道:“這玩意是如假包換的‘白犀角’,原裝貨。你們大概知道,拿著這‘白犀角’沾水,在碗裏輕輕一磨,水就變成了碧綠之色,衝上半碗之後服下,不僅可治任何內傷沉症;疑難雜疾,就連刀劍掌創,也一樣能以藥到春回,凡可生死人而肉白骨了。在苗疆一帶,當地的土人們對這玩意珍惜若命,得到一截就視若拱壁,歷代相傳許為家寶,因為他對腐氣沼潭蠱毒亦有奇效;換句話說,各位有了這麽一整隻‘白犀角’,非但可以掛起招牌來改行行醫,更能藉此財源滾滾,或興隆通四海,或茂盛達三江了……”室中的四位黃衫霸才全跟著笑了起來,但是,精靈者辣的秋離卻聽得出他們隱在笑聲後的緊張,看得出他們每一張友善麵孔背後的猜疑與不安。呢,雖然大家早就談定了,可是,這些人仍在擔心著秋離會突然改諾翻臉,來個黑吃黑,獨吞大吉呢……唇角露著一絲諷嘲的笑意,秋離自麟角拔起後顯露出來的圓洞裏伸進兩指,他稍一撥弄,已緩緩捏著一株上有小波菜般形狀大小的朱紅物體來!當這株生有六張光閃閃的晶紅葉片,梗幹也殷赤如珊瑚奇異的“丹參”甫出“玉麒麟”角洞時,一股無可言喻的清香已頓時彌溢了全室。這股清香,象蘭花,又似桂花,如紫檀,又如角麝,芬芳極了,美雅極了,是那麽濃而不烈,淳而不膩,雅而不澀,緩幽幽的,虛迷迷的,聞在鼻子裏,滲入腦中,是那麽令人神清氣災,心境舒暢,好象就可以隨著這縷縷的芳香飄向那無憂之境去了,好奇妙,好神秘……“丹參”的根尾部分,尚裹著一小團談金色的粘土,這一小團粘土,放置在“玉麒麟”腹中也有一百多年了,但是非但毫無幹裂之狀,更顯得濕潤潤的,軟團團的,令人好不納罕。


    自懷中摸著一隻小巧的瓶子,秋離拔開瓶蓋,輕悄悄地將這株“丹參”放了進去,他微微一拍,又將瓶蓋塞好,穩穩噹噹地放入懷內,然後,他把“白犀角”重新插回“玉麒麟”的頭上,拍拍手,一笑道:“大功告成,分贓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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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牛角--第十五章郎情妄心


    第十五章郎情妄心


    於鎔壽老jian巨猾地笑著道:“秋兄好熟練的手法,我還在一直擔心你別把這株‘丹參’折傷了,嗬嗬,真是杞人憂天……”轉身回到大木椅上坐下,秋離道:“當家的大約不是怕我弄傷了那株‘丹參’,而是耽心姓秋的損了‘玉麒麟’獨吃吧?”於德壽笑嗬嗬地道:“秋兄說笑了,呃,說笑了……”一側,楊咎也敲著邊鼓道:“鬼手秋離的本事,提起來可說是誰人不知那個不曉?他又怎會對……呢,對自己人起歪心呢?哪個有這種想法,不客氣地說,就是混球,是的,就是混球!”秋離暗笑一聲,心中付道:“媽的,罵得好,你們就正是一批混蛋,不折不扣的混蛋……”肚裏笑罵,他口中卻道:“其實,各位也全明白,我秋離若存歪心,還等到如今幹啥?動點子的機會多得很,犯不著到了這裏再費力氣……”於德壽用力點頭道:“自然,這個自然……”他正說到這裏,門外,已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於德壽側臉道:“誰?”‘外麵,一個粗厲的嗓子應道:“是我,瓢把子,崔廣。”籲了口氣,於德壽道:“進來吧!”於是,在天山、彤雲山莊一直混打遊戲的“斑豹”崔廣推門而進,他幾乎方才一腳踏入,所有的神智已全被土炕上那尊光華閃耀的“玉麒麟”所懾住了,楞嗬嗬地盯住在那裏重重一哼,於德壽道:“崔廣!””哦”了二聲,這位“斑豹”如夢覺般紅了紅那張醜臉,他趕忙掩上門,窘迫地道:“瓢把子。”於德壽把“玉麒麟”收進盒中,不耐煩地道:“講話。”咳了兩聲,崔廣這才似想起了進來的目的,趕忙道:“我來稟報瓢把子‘三十衛’的傷亡情形……””如何?”於德壽不關痛癢地問。


    潤潤唇,崔廣道:“‘三十衛’死了七個,傷了十一個,連‘三十衛’的藍領頭也帶重彩,傷得不輕……”點點頭,於德壽老生常談地道:“好生養歇,勤上藥,回去我重重有賞就是了!”猶豫了一下,崔廣道:“那麽,我出去了。”於德壽道:“崔廣,你也多歇會。”咧嘴一笑,崔廣大步過去啟門而出;秋離雙手托著下領,望著重新閉上的門,忽道:“離此之後,瓢把子意欲何往?”於德壽小心地道:“自是返回老窯。”笑了笑,秋離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想,午時左右我便與我那老友先行告辭上路了。”於德壽假惺惺地道:“怎生這般快法?”眨眨眼,秋離道:“莫不成當家的你還有些依依不捨於我這個惡客麽?”哈哈一笑,於德壽道:“能與秋兄論交,更蒙垂注關愛,允與合作,這正是尋常江湖同道們求也求不到之事;攀上這層淵源,我黃衫會上下巴結還恐不及,又哪裏會有絲毫嫌棄之心呢?”有趣地笑了起來,秋離道:“你可別言不由衷啊!當家的!”於德壽裝出一副懇切的模樣道:“於某人豈會如此,又豈敢如此?實在說,黃衫會上下甚盼秋兄與貴友皆能蒞臨敝會老窯一遊,盤旋些日,一來多作親善,二來麽,也得以在日夕相處中更領教益……”秋離豁然笑道:“行,有你的,瓢把子,我記住體這番話了,異日有暇,不管千山萬水,我秋離必往貴會專程拜謁!”於德壽一迭聲道:“不敢當,不敢當,歡迎之至,歡迎之”氏兄弟中的楊申也笑著道:“非僅如此,今後敝會若有什麽急難之處,也還煩請秋兄多賜助力,哈哈,不客氣地說,黃衫會也就越發如虎添翼,如龍行空,令人不敢正眼相視了!”一拍手,秋離站起來道:“放心,我能效力的地方包不推辭!”他舔了舔嘴唇,又道:“各位先坐坐,隔壁,我老友還有點事,如今不如到他處理得怎樣了……”走到門口,秋離又回頭做了個鬼臉道:“或許,他有需要我幫忙之處也未可定……”說著,不待室中各人回答他已啟門而出,三步兩步,已經來到了周雲的那間小房外麵。


    在那扇顯然剛漆過不久的油亮黑色門扉外,秋離駐下腳步,側耳聆聽了一陣,昭,象是有隱隱約約的哭泣之聲,以及低促而焦惶的勸慰語聲,他們都象是怕人聽到一般盡量壓製著……於是,秋離笑了,女人還不就是這麽回事,你軟她硬,你硬她軟。一邊進,另一邊就退,一邊退,另一邊就進。不管他怎麽個兒大呼小叫,哀怨悲切法,哄上一陣也就罷了。


    稍稍猶豫了一下,秋離終於在門上輕叩了幾聲,他那叩門的篤篤聲方才傳入房裏,哈,就馬上靜將了下來!


    於是——


    周雲的聲音在問:


    “哪一位?”秋離笑應道:“老友,是我!”門立即開了,出現的周雲,呢,竟是滿眼的淒哀與惶悵……”秋離側身而入,邊笑問:“如何?”沒說話先嘆了口氣,周雲搖頭道:“她一心要尋死……”一撤嘴,秋離有些火了:“媽的,竟還有這等場麵!”周雲回身將門關好,秋離早已到了那張小木床邊,蓬頭散發,麵容憔悴的艾小玫紅腫著雙眼,悲切切地在那裏抽噎著,身上仍是那身皺亂破碎、血跡斑斑的白綢長袍,模祥兒透著三分淒楚,七分的纖弱!


    看著她,秋離道:“艾小玫,你有什麽可哭?”猛然抬頭盯著秋離,艾小玫沼盈盈的雙目裏就象孕育著兩道火焰,她痛恨地道:“秋離,體把我當成了什麽人?你拆散了我們夫妻,殺傷了我的師叔,如今,你競還狠毒得要毀壞我的名節,糟蹋我的清白?”眉毛一挑,秋離順手拉了一張椅子側著坐下,他看看艾小玫,沉默了片刻,才道“艾小玫,你原本和誰要好?”怔了怔,艾小玫垂下頭去不吭聲。秋離低沉地道:“說呀,你原來和誰要好?”’一咬牙,艾小玫冷冷地道:“體明明知道,又何必來問我?”點點頭,秋離又道:“那麽,當時你與周雲一定有過山盟海誓及以身相許的諾言了?”艾小玫眼圈一紅,泫然欲涕,她哽咽著沒有說話,秋離乎靜地道:“這裏沒有外人,艾小玫,你用不著怕羞害臊,而且;現在我不是以敵人對待囚俘的地位來審問你,求你,我隻是以朋友的身分來與你及周雲共同探求一條真理,共同去追索那久已淹沒的善良而美好的過去;或者,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什麽,指明你應該怎麽去做,甚至澄清你的思想,平靜你的混淆和迷亂。”頓了頓,他又道:“所以,讓我們開誠布公,坦坦誠誠地來解決眼前這個問題,我們不用強迫,不用橫蠻,不用哀求,更不用哭泣,我們隻是用理智……假如樂意,也不妨多少加點感情進去……假如你對,艾小改,我們悉隨尊意,如果你錯了,便請你聽聽我們對的拙見。”沉默良久,艾小玫突然一揚頭,把波浪似的秀髮朝背後一甩,她抹去淚水,低低地道:“好,你說!”微微一笑,秋離安詳地道:“現在,我們接上方才打斷了的話尾,當你與周雲兩情相悅之時,有沒有過山盟海誓及以身相許的諾言呢?”艾小玫的目光掠過僵立在一例的周雲,她有些淒迷地道:“有……”搓搓手,秋離道:“那時,你一定已全心全意,準備做周雲的老婆,哦,妻子了吧?”艾小玫坦然道:“是的。”秋離又道:“你與周雲兩人換句話說,雖無夫妻之名,但你們卻早就兩心相許,暗訂終身,被此都已認為屬於對方了,是麽?”苦澀地,艾小玫道:“是的。”爾雅地一笑,秋離道:“但是,你知道為什麽你們不能結為夫婦,且更鬧得勞燕分飛,又弄出今天這等恩怨來?”揮手阻止了艾小玫欲啟之言,秋離低沉卻有力地道:“很簡單,因為丁驥對你生出邪念,在他單戀於你之時,他同時也知這個周雲與你之間的情感。艾小玫,假若是一個光明正大之人,在你知道你心已有屬的時候,便會採取上中下三焉的做法;上焉者,他會幫助你,成全你,推己所愛予人愛,會想到至高的情感是奉獻而非占有;中焉者,他應該明白事實之不可為而自認相逢恨晚打消此念;下焉者,也需要以坦蕩磊落之行為循正途追求於你。但是,丁驥卻全不這麽做,他在探悉你與周雲的交往情形之後,一邊加緊了對你的糾纏,一麵蠱惑你的師伯,更甚者,他竟約齊了他無邊湖的九名爪牙在一處荒舍中暗算周雲!”艾小玫驚悸又迷茫地注視了一例的周雲片刻,喃喃地道:“他會嗎?”冷冷地,秋離再道:“那是個夜晚,周雲已被驅出天山門牆,他正在前往天山與你暗中相會,很不幸,竟被一直守株待兔的丁驥察覺了,他們九人一齊下手,將周雲捉到。然後,他老人家便在周雲臉孔上留下了一些什麽?艾小玫,你是女人,應該更明白一個人的麵容上除了五官七竅之外是不該再加添上別的東西的;丁驥卻為周雲加上了,換句話說,他等於徹底破壞了周雲的容貌。一個人的麵孔是何等重要?姓丁的這麽做,可以說比殺了周雲更來得陰狠!”說到這裏,秋離沉沉地道:“老友,請你包涵一次,脫下麵罩!”、周雲全身驀地哆嗦了一下,他退後兩步,悲愴地道:“不,秋兄,不!”搖搖頭,秋離耐著性子道:“我怕非得如此不可,老友,這是為了你好!”麵罩後的雙眸浮現著瑩瑩波光,周雲激動地低叫:“秋兄……你放過我吧,為什麽你又要我在自己的心上用刀挖?為什麽你非逼我撕掀那血淋淋的創痕?秋兄,不要再使小玫難過,不要再令我更生卑賤不安;秋兄,求求你,我寧願永遠得不到小玫,我也不能再一次藉著這殘酷事實來索求什麽……”秋離雙目冒火狠狠地道:“把麵罩拿下來,老友,不要逼得我來動手!”深深地注視著周雲,艾小改低柔地道:“師兄,你拿下來……”“不,不……小玫……不要看了,你就當那是假的吧……”秋離‘虎’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道:“媽的,周雲,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就象你這樣畏畏縮縮扭扭捏捏?為了這份情感,你受盡了苦,嚐夠了難,多少悲楚加上多少辛酸?臨到這等關頭你卻敲起退堂鼓來了?你脫是不脫?周雲,你休要惹翻了我,我交朋友交龍交虎,可不交你這樣的綿羊!”猛然一哆嗦,周雲悲痛地哀叫:“秋兄……”一跺腳,秋離咆哮道:“你的麵罩是脫不脫?”艾小玫也站了起來,她深深注視著周雲,痛楚地道:“我要看……師哥,我也要證明……求你,師哥……”一銼牙,周雲窒著氣道:“好……吧!”於是,他猛然將頭上的麵罩再一次撕落下來,他那張恐仿的;醜惡的、青黑條紋與怪異圖案相交的嚇人麵孔巳宛似魔鬼的臉容般那麽令人驚絕地出現在艾小玫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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