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和富察氏在第二天知道天鴿的事情的時候,鹹福宮的側殿已經多了個雅貴人。看著弘曆滿臉饜足的樣子,兩人也默認了。至於那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冷若冰霜,隻要一有人提雅貴人或者天鴿幾個字就發火砸東西。那拉的這些行為一字不落的全傳到了弘曆耳中,使得原本對她還有些愧疚的弘曆也不滿起來,連著一個多月都沒有踏入承乾宮。皇貴妃善妒失寵的消息在宮裏漸漸傳開。


    “主子,奴婢今天出去轉了一圈,發現多人都在說閑話呢!”


    那拉正在繡著一個精致漂亮的荷包,聽到蘭雀的話有些好奇:“都在傳什麽?說來聽聽。”


    畫眉瞪了一眼蘭雀賠笑:“還能是什麽,不就是陳麻爛穀的事情。奴婢說了還嫌汙了主子的清淨。”


    那拉冷笑:“不用說我也知道,這次是誰在背後推的?”


    “都有一些。”蘭雀被畫眉瞪著也不在乎:“天鴿倒是沒說,不過每次別人問起就直落淚,久了別人也就說主子您不容人。”


    那拉放下荷包對畫眉似笑非笑:“要不你去伺候天鴿好了。”


    畫眉腿一軟跪了:“奴婢對主子可是忠心耿耿,一點二心都沒有。”


    “蘭雀,還不扶起你畫眉姐姐。”那拉見畫眉戰戰兢兢站起來就說:“我不就是這麽一說嘛,至於嚇成這樣。傳出去又說我對下不慈了。”


    邊上的黃鸝、蘭雀都有些解氣。畫眉被送到辛者庫之後,那拉身邊一直是她們兩人照顧著,沒想畫眉一回來就取代了她們成為了那拉第一心腹。天鴿這段時間天天來承乾宮求見那拉,雖然隱約知道這裏麵是那拉安排好的,不過對於背主的奴才她們一向沒好臉色,隻有畫眉倒是時不時和天鴿說上兩句。原本的不待見加上近段時間的不滿倒是成了今天這一幕。


    “好了,你們都是跟著我從府裏出來的,要是自己都不齊心,早晚被人吞了都不知道。”那拉安慰的拍拍畫眉的手:“以後天鴿來了你就和她說幾句。至於什麽,你該有分寸的。”


    畫眉蹲身應下了。黃鸝還想說些什麽但被蘭雀一拉都是閉了嘴巴,隻是看畫眉的眼神還是有些不善。


    幾個人的矛盾那拉看在眼中,不過她可不準備調解。如果幾個人都是一條心了,這以後出個什麽事倒是麻煩。打發了三人,那拉又專心繡起了永璋嚷著要的荷包。


    另一邊儲秀宮,高氏正拿著一本詩集出神。


    富察氏和金氏的肚子越來越大,眼看著今年又是大選之年,後宮指不定要進多少千嬌百媚的美人。而且弘曆年青力壯,於朝政上強硬果斷狠辣的處理作風也初見端倪,那些身居要位的大員怎麽可能放過安插皇帝枕邊人的機會?要知道枕頭風一向是最有效的。


    高家那邊也已經對她不滿了。那天進宮請安的大嫂給她帶話,說是族裏麵已經商量好,如果高氏兩年內再無所處,他們就要安排新人進來。還有那個天鴿也是個禍害,引得弘曆見天往鹹福宮跑,連長春宮也不過是三兩天才去一次。


    要說天鴿不是那拉安排的高氏還真的懷疑,那天的事情真的太巧了。誰不知道那裏是金氏散步的地方,這天鴿怎麽就偏往那邊去呢?可是從目前的形式來看,高氏也有些拿不準。


    “娘娘,該喝藥了。”


    高氏一驚,手中的詩集掉在地上。


    剛才出聲的小宮女嚇得就要跪下,高氏一揮手打發她出去了。


    “娘娘,您這是還在為夫人說的話憂心?”吳嬤嬤撿起地上的詩集收好:“這子嗣講究的是緣分,況且人就算進來了能不能得寵是一個說法,能不能活又是另一個說法。奴婢冷眼看著,承乾宮、長春宮不是好相與,這其他人難道就是愚笨的?便是那個雅貴人若說心機手段全無才真是笑話。”


    “嬤嬤,你說這皇貴妃和天鴿是個什麽關係?看著不像同盟,倒真的似仇家。皇上都一個多月沒到那邊了。”


    “這天鴿以前是在府裏伺候的。有段時間倒是傳的挺凶,說皇上看上她了,不過後來皇貴妃回來,這些自然就沒了。”


    “會不會是嘉嬪做的?”高氏仔細想了想那天的事情,越來越覺的這個推測能站得住。


    “這倒是有可能。之前皇上看天鴿的樣子就不對,後來皇後攔了倒是沒出事。現在嘉嬪懷孕,那些貴人常在反倒更親近純妃,若說能找個幫手倒也說得過去。”


    “目前來看最得意的就是她,那天皇上還說想要將她晉封為妃。反倒是天鴿的正經主子麵子裏子都沒了,連皇上也不待見她。”


    吳嬤嬤眼睛一亮:“娘娘,您正管著宮務,不如……”說著朝肚子比了個手勢:“她可不能有,不然以後就麻煩了。”


    “你也知道我管著宮務呢,不論查不查的到,我是不落好的。而且現在內務府管的嚴,要下手不容易。”高氏瞪了眼吳嬤嬤:“要說她不得寵那也不對。皇上這是生氣,日子久了想起來會更加愧疚。而且和親王的女兒還在那裏,為了這個她也不會失寵。”


    吳嬤嬤縮縮脖子不說話了。高氏依著桌子又開始失神。


    同樣在討論天鴿的還有富察氏。天鴿曾經幫她給永璋下過藥,雖然後來沒有成功,但是畢竟也是把柄。而且富察氏最近總覺得金氏看她的眼神不對,好像洞悉了什麽似的。


    “你說她會不會知道了?”富察氏捏著杯子緊張的問站在一旁的嬤嬤吳氏。


    吳嬤嬤有些莫名其妙:“皇後娘娘您這是說的……”


    “雅貴人,那個天鴿。你說金氏是不是知道給永璋下藥的不是她們而是我?”


    吳嬤嬤歎口氣:“娘娘,您放輕鬆。萬歲爺現在最重視的還是您,最喜歡的阿哥是二阿哥,連女兒也隻有三公主一個。您兒女雙全,家世又好,您到底在擔心什麽?”


    富察氏一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擔心。可是每晚的噩夢都是血淋淋的教訓,那些夢裏得意的嘴臉每天都能看見,而且金氏的肚子越來越大,禦醫也說了那很可能是阿哥。一個小阿哥啊,便是包衣又如何?孝恭仁皇後不也是包衣出身?


    “不行,那個金氏的孩子必須除去。”富察氏一想還是不放心:“高氏不動手算了,反正最後她得扛著所有事情。”


    吳嬤嬤嚇了一跳:“娘娘,奴婢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見富察氏同意了,她便大著膽子說了:“金氏的孩子奴婢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動。不僅不能動還必須安安穩穩的下來。”


    富察氏本身就不舒服心煩氣躁,現在一聽自己的奶嬤嬤竟然要保住金氏肚子裏的孩子頓時覺得被背叛了:“嬤嬤說的什麽話,她和天鴿籠著皇上,你看看皇上多久沒來了?還沒生出來就敢打這樣的心思,生了我們母子還能有活路!”


    “娘娘,”吳嬤嬤拉住她的手小心的看了看外麵才說:“您想想在潛邸時發生的事情,當時萬歲爺是怎麽說的?為了證明您改過自新了,這孩子必須得下來。”


    富察氏聽了這話倒是冷靜了些:“可是那孽種和我的小阿哥相克,自她懷了我便不好起來。天天睡不好不說,連東西都吃不進去。”


    吳嬤嬤耐著性子哄著:“娘娘,懷孕都是這樣的,忍忍就過去了。況且現在天氣炎熱,難免會心浮氣躁。您隻要安安心心養胎,生下健康的小阿哥,便是太後也不能小看了您。”見富察氏漸漸安靜下來,吳嬤嬤又繼續勸:“就算天鴿把事情說了,可是秦嬤嬤都死了,這死無對證您怕什麽。而且,娘娘您想想這天鴿背後的主子是皇貴妃的幾率有多大?”


    富察氏一愣:“不能吧?看著倒不像演戲,連皇上都厭棄她了。若是真的,她在計劃什麽?”


    吳嬤嬤撇嘴:“那些女人為了權勢可什麽都敢做,忍一時羞辱也好過一輩子不出頭。”


    富察氏這下徹底安靜了。那拉是皇貴妃,再出頭不就是皇後了?


    “你說的對,本宮養好小阿哥比什麽都強。就算是女兒,那也是鐵釘釘的固倫公主。”


    不管富察氏和高氏如何猜測,那拉始終未曾出手,或者說對宮中的女人沒有出手,可是南三所那邊卻已經布置好了。


    大阿哥永璜,出生的時候也曾得寵過一陣,但是隨著永璉的降臨,無論是富察氏還是弘曆,他們的眼中仿佛隻有那個嫡子了,也是在那時他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富察格格。大概是母子連心吧,永璜與富察格格很快便親熱起來。富察氏當時有了兒子,所以也不在意。隨著永璜的懂事,他漸漸知道了格格和嫡福晉的區別,知道了雖然都是姓著富察,但是家族的實力卻是天差地遠無法比擬。


    永璜恨過他的生母,在他懂事之後。


    他恨他的額娘不是大族出身,不然他就能得到更多的關注。他還恨他的額娘不去爭,事事以福晉為馬首是瞻,甘願當福晉的槍,甘願得罪他的阿瑪。他曾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他的額娘是別人會是什麽樣結果,可是這一切都在雍正十三年的時候結束了,她的額娘,會給他繡荷包做衣裳,無條件對他好的額娘不在了。那一刻,他才發現,就算是怨過、恨過,但是在他設想的未來中,始終不曾放棄過她。


    永璜對富察格格的去世有著懷疑,不過他不願意去揭開幕後的真相,他一廂情願的相信著富察格格得了急病去世的說法,這會讓他好過起來。但是,似乎上天連最後一塊隱蓋真相的紗巾都不願意留給他。


    那天,上書房比平常下課早了一些,永璉去長春宮看望皇後,無所事事的他便在宮裏閑逛。不知不覺,他到了一所比較偏僻的宮殿,好奇之下走了進去才發現這裏是前朝的冷宮。因為不吉利,所以一直閑置著。逛了一圈正想出去之時,忽然有兩個小宮女閃身進來。永璜當時不知怎麽想的,一竄躲進了殿內空著的吉祥缸裏。


    從缸裏偷偷伸頭觀察了下,那兩個宮女永璜看著眼熟,似乎在富察格格那裏見過。正想出去之時,他卻被她們的話驚住了。


    “就在這燒吧。”一個瘦小些的宮女拿出折疊好的金元寶:“希望富察格格在天有靈能保佑大阿哥平安長大。”


    另一個豐滿些的說:“她害死了格格,還要格格頂罪,如果再容不下大阿哥便是屍骨無存我也要告訴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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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小些的似乎被嚇到了:“都跟您說了不要提。”


    “你看她多好,皇後,有一子一女,肚子裏還有一個。可是格格怎麽就那麽命苦……”


    “叫你不要說你還說是不是?”瘦小些的宮女急了,一把將另一個推到:“你不想活著就直接撞死,免得連累我。”


    “狼心狗肺的東西,養不熟的白眼狼。”豐滿些的站起來罵罵咧咧:“她害死格格不讓我報仇就算了,怎麽連罵幾句都不許了?格格以前白疼你了。”


    “格格留下咱們是為了什麽?不就是怕她下手害大阿哥嗎?你報仇了,罵了是痛快,但是你想過大阿哥怎麽辦?格格臨走前一直不願意閉眼就是想看看大阿哥……”說著,這瘦小些的宮女蹲在地上包頭痛哭,那豐滿些的也是淚流滿麵:“算了,算了,我就是說說……”


    躲在吉祥缸中的永璜渾渾噩噩的回到南三所。正在此時,從長春宮回來的永璉帶著點心來找他。兩人年紀相近,又是唯二住在南三所的阿哥,平時雖說不上兄弟情深但也還算親近。每次永璉得到糕點都會分一些給他,這次也不例外。


    看著桌上的糕點永璜怔怔出神,或許是即將擁有弟弟的喜悅蒙蔽了永璉,這個聰慧的二阿哥沒有看出永璜的異樣,興致勃勃的說著即將出世的弟弟,說著自己的妹妹,說著富察氏給他縫製的荷包。


    永璜看著永璉一張一合的嘴巴,滿腦子想著如果永璉不在了皇後會不會傷心,想著想著他忽然想衝上去掐住永璉的脖子,但是最終卻沒有。但是從那天之後,每次看到永璉他就會想到在長春宮養胎的皇後,就會興起想要殺了永璉的念頭。


    永璜被自己腦海中的想法刺激到了,他不安,他憎恨這樣的自己,但是同時卻隱隱有些興奮,有時還會想是不是永璉不在了,他的皇阿瑪就能看到他,他的額娘是不是就能安息。這樣的想法時時刻刻折磨著他,無論怎麽克製,都無法將之消滅。


    終於,在中秋之後的某一天,從夢裏醒來的永璜在院子裏散步。他剛剛又夢到自己在永璉走了之後被皇阿瑪重視,最後成了天下之主。不知不覺,永璜走到了永璉的窗戶外。為了給永璉培育輔助之人,富察氏當時將永璜永璉安排在了一個院子裏,對外則說他們兄弟情深舍不得分開。可是這樣的做法卻便宜了永璜。


    永璉的窗戶開了一條小縫,從這小縫裏永璜看見熟睡的永璉安安靜靜躺著的樣子極似夢中曾出現的葬禮裏永璉躺在棺材中的樣子。


    顫抖的伸出手,永璜將小縫推開一點,然後又推開一點。


    呼吸漸漸加重,忽然,永璉翻身了,這一下徹底驚醒了永璜,他倉促的跑開。在永璜離開不久,角落裏走出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看看永璜離開的方向又看看屋內的永璉,他邪笑著將窗戶完全打開。


    中秋之後夜露漸重,晚風中帶著若有似無的寒意。吹了一夜冷風的永璉不負眾望的病了,得知這一消息的富察氏當時就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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