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為了周麗呀!”


    周麗在門外聽著人們的每一言每一語,深為一種無限後悔的心情煎熬著,特別聽了韓喜梅這句話,一下子把她的感情推到了不可按捺的地步,“哇”一聲衝進門裏,出現在人們麵前,閃著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


    “隊長,我,都怪我呀!”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嚴軍、耿維民和林青雲的聲音:


    “鍾震山回來了!”


    接著,門簾一撩,忽啦啦相繼擁進幾個人來。走在最頭前的是大家一心懸念的鍾震山。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到鍾震山身上。他的臉上露出人們平常很難見得到的十分明顯的倦容。不難看出,這個從來不知苦和累的鋼鐵戰士,今天經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艱險與困苦。他嗓音沙啞地問韓喜梅:


    “隊長,我沒誤時間吧?”


    韓喜梅看看表,無比興奮地說:


    “好同誌,你提前十分鍾趕回來了!”


    嚴軍帶著後怕的心情說道:


    “他幸好抓住一根從上遊漂下來的木頭。”


    耿維民接著說:


    “我們在下遊發現了他,林青雲跳下水截住那根木頭,把他帶上岸來了。”


    鍾震山重重地吐了口氣:


    “總算沒誤時間。隊長,我開機去,立即向基地發回咱們小分隊來索南才旦的第一份氣象報告!”


    鍾震山剛走出門幾步,周麗就追上來,把衣服披到他身上,關切地問道:


    “鍾震山,冷嗎?”


    鍾震山拍拍披在身上的衣服:


    “披上這,能冷嗎?”


    周麗擔憂地又問:


    “傷著身子沒有?”


    鍾震山憨憨地笑了笑


    “沒啥,就是多喝了點水。嘿,這輩子我算是解了個大渴,往後再渴也不用喝水了。”


    “瞧你,說得有多輕鬆!”


    夜色中,周麗輕輕地說著,發出了痛苦、壓抑的啜泣聲。


    第十一章


    小分隊黨支部經過研究,同意了郝誌宇關  於到索南才旦山穀進行實地觀測的建議。


    一個小小的建議得到黨支部的批準,這在  常人看來,也許是十分平常的事情,但卻引起了郝誌宇精神的振奮和心靈的激動。人生中多少悲歡哀樂的情緒,有如陰晴冷暖的天氣,十分敏感地出現在這個氣象學家的腦海中。


    郝誌宇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就在氣象科學  界初露頭角,顯示出了非凡的智慧和驚人的才華。一九四一年,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了太平洋戰爭。國民黨政府公開聲言,為了內地留香港各界知名人士的安全,決定派專機把他們接運回大陸。為此,特聘請郝誌宇做氣象顧問,確保專機的飛行安全。他出於一片愛國熱情,欣然受聘,為專機飛行提供了準確無誤的氣象資料。他為自己能給抗戰盡獻心力而感到自慰。


    但他萬萬沒有料到,這是一個天大的騙局。專機居然置留港各界知名人士於不顧,隻接回了四大家族之一的孔祥熙的老婆宋藹玲和孔二小姐,外加大小洋狗各二隻,以及孔家的大批行李和財物。這件卑鄙的歷史醜聞,一經傳出,立即激起了西南後方各地群眾的強烈不滿,紛紛上街遊行示威,表示對蔣、宋、孔、陳四大家族的憎恨情緒。郝誌宇感到祖國天地間的大氣都受到了汙染一樣,更是憤懣不已。他氣得發抖的雙手將那份燙金的聘書撕了個粉碎。這件事震動了他一個氣象學家的頭腦;損傷了他一個氣象學家的自尊心。他感到自己的知識受到了欺騙,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個負罪之人。他發現自己的眼睛隻適宜觀察天氣,而不適宜觀察政治。從此,他發誓不再過問政治,隻想一心埋頭當一個純粹而又純粹的學者。他隱居到了芙蓉花盛開的芙蓉城。但是他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去觀賞美麗嬌艷的芙蓉花。他大部分時間把自己關在研究室裏。他寫過不少與那些外國人控製的上海徐家匯氣象台、香港氣象台唱對台戲的、被認為是別張一軍的氣象論文。這些論文雖然遭到賣國求榮的國民黨政府的冷視、不予理睬;但他們又不得不承認他的見解是新鮮、獨到而又正確的。在那陰霾籠罩的蒼穹下,他看不到光明。他感到壓抑、窒息。苦惱、煩悶、焦躁的情緒在他心中日復日、年復年地增長著。他多麽希望有天翻地覆的那麽一天嗬,讓光明代替黑暗,讓科學能長上翅膀,在廣闊無垠的天宇裏自由飛翔!


    誰曾想,他這種人生最大的希望和強烈的追求,居然在他的心靈瀕於絕望,生命瀕於死亡的關頭,十分意外地得到了實現和滿足。解放軍挽救了他的生命,挽救了他的知識,使他那尚未完全死去的雄心象餘燼復燃的火焰一樣,又變得旺盛起來。水流歸海,葉落歸根。他感到自己的生命這才從虛無縹緲的奇思幻想中回到了結結實實的大地。他恨不得自己象旋風一樣,讓自己的生命不要有停息的時候。


    今天一大早,他與陸小明同騎著紅紅,韓喜梅單騎著青青,三個一行到索南才旦山穀飽嚐了眼福。他們細觀大自然千變萬化的風雲,尋覓大自然變幻留在那兒的一花一木、一草一石身上的痕跡。郝誌宇睜著兩隻如饑似渴的眼睛,在索南與才旦二峰間來回不停地掃尋著。珊丹芝瑪講述的那個索南與才旦的故事在他的頭腦中栩栩如生地復活起來了。無情的雲霧遮斷了這一對鍾情相愛的男女青年的視線。山陣風  陣,山穀低吟。好似索南與才旦咫尺天涯難相見而發出的如怨如訴的哀哭聲。從兩山中東一股西一股滴淌下來的涓涓細流,叮叮咚咚地匯入山穀,成了索南才旦河的源頭。它多象是這對情人的淚泉嗬。越往山穀裏走,越感到冷風撲麵,寒氣襲人,仿佛進入了幽深而不可知的境地。當天黑前雲開霧散那寶貴的時光,山穀便出現了鮮明的色彩和綺麗的景色,使人頓時心曠神怡,眼目一新,仿佛進入了光輝燦爛的境地。他們一個個都驚喜過望地東指指,西點點,兩隻眼睛都感到不夠用了。在冉冉西沉的夕陽的照映下,穀底兩岸及山腳上下,長著一堆堆的野草,一叢叢的藤條和矮樹。東一簇,西一團尚未完全凋謝的野花,以鮮艷奪目的光彩點綴在這些金燦燦的野草野木之間,把山穀裝飾得美麗迷人。而過了半山腰,兩峰象砍了一刀似的一線齊。由此而上,映入人們眼簾的除了寒冰,便是冷雪,反射著一道道刺激得人直淌眼淚的寒光。當他們的目光最後夠到峰頂時,都無不為之心神一動,感慨油然而起。唉,索南、才旦,真是一對令人憐憫的苦人兒嗬!他們幾乎是手相及、臉相貼了,卻又偏偏隔著一線天,怎不叫他們相思心更切,相思淚更多呢。郝誌宇細緻入微地觀察著。忽然,他喜出望外地在才旦峰山腳旁的一塊偌大的岩石邊,發現了一棵已經腐爛的杜鵑樹上長著一種傘狀、在夕陽下閃光發亮的東西,他抱著獵奇的心理,就往上爬去。不料嘩啦啦一陣響,由於踩塌了一塊風化石,使他順坡滑倒。當他站起來又要向上爬時,右腳卻不聽使喚,邁不開步了。韓喜梅、陸小明急忙過來問他是怎麽回事?當郝誌宇舉起右手向上指去時,一陣雲霧流水似地漫湧過來,那種閃光發亮的東西便再也見不到了。暮色降臨了。韓喜梅、陸小明扶郝誌宇上馬往回趕路。等他們到達住地時,天已大黑大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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