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聽過許多關於聖徒的古老世界樹的故事,在神林上還親眼見過世界樹的殘樁,我聽過那些幾千公裏長的巨樹之艦的故事,它們在一個個星係間旅行,那還要追溯到馬丁?塞利納斯的朝聖者時代。


    這不是一棵世界樹,也不是巨樹之艦。


    我聽說過一些瘋狂的傳說——事實上是從伊妮婭那兒聽來的,這麽看來,它們很可能不是傳說——這些故事講述了一個環繞恆星的巨樹環,一個生機勃勃的奇妙麻花狀圓環,環繞著一個類似舊地太陽的恆星。我曾經算過要形成這樣一個世界所需的生命物質,最後覺得這一切都是胡謅。


    這不是一個樹環。


    它在我們周圍向四麵八方延伸出去,緩緩向內彎曲,覆蓋了一片片浩瀚的區域,這些區域就算以星球為參照物,也廣闊得讓我無法領會。這是一個用生命物質組成的天體,布滿了交織的樹枝,樹幹足有幾百公裏寬,樹枝有幾公裏粗,樹葉有幾百米長,拖曳在後的根係就像是上帝的神經突觸,延伸進太空,足有幾百……不,幾千米長。樹枝密密麻麻,朝各個方向伸展。那些枝幹足有舊地密西西比河那麽寬大,但從遠處看,卻又細得像是枝椏一般。一個個樹形有海伯利安的天鷹大陸那麽龐大,它們和其他大型綠塊融合起來,所有的東西都向內彎曲而去,奔向四麵八方……有許多黑色的間隙和孔洞對著太空,其中一些間隙比周圍的樹幹和綠葉還要龐大……但沒有一處間隙是完整的……每一處地方,樹幹、樹枝和樹根都互相糾纏,將無數綠葉暴露在璀璨的光線下,那恆星正在虛空的中心處……[40]


    我閉上了雙眼。


    “這不可能是真的。”我說。


    “是真的。”瑞秋說。


    “驅逐者嗎?”我問。


    “是的,”她是伊妮婭的朋友,也是《詩篇》中那個孩子,“還有聖徒,爾格,以及……其他人。它是活的,也是一個構造體……一個有意識的生物。”


    “不可能,”我說,“要花上幾百萬年才能進化出這樣的……世界。”


    “這是一個生物圈。”瑞秋微微笑著。


    我又搖起頭來。“生物圈是個很老的術語,那指的是行星上的一個封閉的活係統。”


    “這就是生物圈。”瑞秋重複道,“隻不過沒有行星。不,有彗星,但沒有行星。”


    放眼望去,在幾十萬公裏外的遙遠的真空之地,這個生機勃勃的世界也慢慢泛成一片朦朧的綠色,但就在那兒,一條長長的白痕正在樹幹間的黑色間隙中緩緩移動。


    “彗星。”我傻傻地重複道。


    “作灌溉用,”瑞秋說,“需要用到幾百萬顆。幸好在歐特雲中就有幾十億顆,柯伊伯帶還有更多。”


    我唯有瞪眼的份了。那兒還有另外幾個白點,每一個都長著又長又亮的尾巴。在我注視它們的時候,其中一些正在樹幹和樹枝間移動,讓我覺得它們像是這個生物圈長出的鱗屑。彗星的軌跡路線穿越了這植物體上的一條條縫隙,如果這真是一個生物圈,這些彗星在遠離星係時,必須重新經過這個生機勃勃的天體。這需要多大的巧合?


    “我們所在的這個東西又是什麽?”我問。


    “一個環境莢艙。”瑞秋說,“生命球莖。這一個專門用來進行醫療,它不僅僅照看你的靜脈點滴、生命體徵、組織再生情況,還在生產製造藥物和其他化學品。”


    我伸出手,摸了摸那近乎透明的材料。“有多厚?”


    “大約一毫米,”瑞秋說,“但很強韌,能保護我們免受絕大多數隕塵的撞擊。”


    “驅逐者從哪兒弄到這種材料的?”


    “他們用生物技術製造出了基因,那些植物自己長成了這樣,”瑞秋說,“你恢復力氣了嗎?可以去見伊妮婭和其他人了嗎?大家都在等你醒來呢。”


    “行,”我答道,但馬上又改口道,“不!瑞秋?”


    她浮在半空,等著我說下去。在那令人驚奇的光線下,她那黑色的雙眼真是充滿了光彩,像極了我的摯愛。


    “瑞秋……”我笨拙地開口道。


    她飄浮著等在那裏,伸手摸向透明艙壁,調整到頭朝上的姿勢,和我保持一致。


    “瑞秋,我和你還沒怎麽聊過……”


    “你不喜歡我。”年輕女子微微一笑。


    “不是這樣的……我是說,從某一點上來說,你說得沒錯……但那是因為我一開始沒明白。我和伊妮婭分開了五年時間……很難熬……我想我是在嫉妒。”


    她弓起黑色的眉毛。“嫉妒,怎麽會呢,勞爾?難道你以為在你不在的那幾年裏,我和伊妮婭成了戀人?”


    “嗯,不……我是說,我不知道……”


    瑞秋舉起手,免去了我進一步的慌亂。“不是,”她說,“從來就不是。伊妮婭永遠也不會考慮這件事。西奧可能會有這個念頭,但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我和伊妮婭註定會愛上不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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