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見陳摶,當然不是諮詢軍國大事,而是向陳摶詢問飛升、黃白之術,就是所謂練仙丹求長生。歷史上許多“千古一帝”都有練仙丹求長生的舉動,比如秦始皇嬴政、漢武帝劉徹、唐太宗李世民。再加上五代南唐先主李昪,而且李昪就是吃“仙丹”中毒而死的。


    李昪中毒而死的事情,柴榮應該是知道的,但他還是抵製不住求長生的衝動,說明柴榮的唯物主義思想是有限度的。柴榮向來不信這些,但到了晚年,卻迷上了練仙丹,確實是個讓人遺憾的缺點。陳摶沒有回答柴榮,他知道一旦開此風氣,會有大量幸進之人混在柴榮身邊,於國於民沒有半點好處。


    陳摶勸柴榮:“陛下為四海之主,當以致治為念,奈何留意黃白之事乎?”(4)陳摶說的有道理,柴榮也不是昏君,當然不會責怪陳摶。柴榮並沒有生氣,反而因為陳摶的直言,想讓他當官,任諫議大夫。陳摶無意官場,堅辭不受,柴榮就將陳摶放還華山。


    但據宋人陶嶽《五代史補》記載,柴榮召陳摶入朝,卻並不是求什麽黃白之術,而是把陳摶當成治國人才,召他求問治天下之術。“世宗之在位也,以四方未服,思欲牢籠英傑,且以摶曾踐場屋,不得誌而隱,必有奇才遠略,於是召到闕下。”(5)陳摶對當官沒興趣,屢求柴榮放他回華山。


    為此,陳摶寫了一首五律,以詩明誌。“草澤吾皇詔,圖南摶姓陳。三峰十年客,四海一閑人。世態從來薄,詩情自得真。超然居物外,何必使為臣。”柴榮見陳摶無意仕途,也就不再強求於他,放他回山。


    柴榮還專門下了一道詔書,講明了他為何召陳摶入朝的原因,詔如下:


    敕陳摶,朕以汝高謝人寰,棲心物外,養太浩自然之氣,應少微處士之星,既不屈於王侯,遂隱居於岩壑,樂我中和之化,慶乎下武之朝。而能遠涉山塗,暫來城闕,浹旬延遇,弘益居多,白雲暫駐於帝鄉,好爵難縻於達士。昔唐堯之至聖,有巢、許為外臣,朕雖雖寡薄,庶遵前鑒,恐山中所闕,已令華州刺史每事供須。乍反故山,履玆春序,緬懷高尚,當適所宜,故玆撫問,想宜知悉。(6)


    柴榮向來愛惜人才,即使這個人才不想做官,他也要把人家拉到身邊問清楚誌向。柴榮的性格是比較急躁,但至少他是一個真誠的人。另外,柴榮為人做事,向來隻搞陽謀,不搞陰謀,做人堂堂正正,無可指摘。


    柴榮性格好動,他不喜歡呆在宮裏吹涼風,喜歡到廣闊的世界中去學習,甚至去玩耍。柴榮的箭術還是不錯的,在顯德二年的十月,柴榮騎馬帶著弓箭,竄到了郊外射獵。柴榮運氣不錯,射死了一隻兔子。


    顯德五年的十二月,柴榮又在郊外射了三隻兔子。不知道為什麽,柴榮專門和兔子過不去。柴榮不是習武出身,論功夫,別說趙匡胤這樣的練家子,狗肉販子唐景思,都能把柴榮打倒在地。但柴榮從來不排斥強武健身,君王尚武,民族尚武精神才不至於墮落於地。


    柴榮除了到郊外射獵取樂,還經常去農戶或工匠家裏觀看他們的生產過程。朝廷在汴梁郊外有一處皇家莊園——南禦莊,這個南禦莊其實就是柴榮的農業自留地,他經常到這裏觀察農業生產。顯德元年的七月,他就來到南禦莊,看看他的莊稼都長成什麽樣了。直到晚上,柴榮才回到宮裏。顯德六年的二月,柴榮就竄到汴梁城外的製陶作坊中,觀察專業製陶戶生產陶器。柴榮津津有味的看完後,還賞給了製陶戶一些財物,鼓勵他們好好生產。


    柴榮的優點和他的缺點一樣明顯,這也是人之常情,誰不是這樣?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完美無缺的聖人?在哪?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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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此事載於《宋史.太祖紀一》卷一趙弘殷條,存疑。


    (2)(3) 《涑水記聞》卷一


    (4)《宋史.陳摶傳》卷四百五十七


    (5) (6)《五代史補.周二十三條》卷五


    第十章  關於柴榮的點點滴滴


    二 愛民如子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1)


    這句話是戰國時的大思想家孟子說的,在孟子的思想體係中,最引人注目的,也是最能體現孟子思想精髓的,就是他的民本思想。孟子提倡仁人之政,反對君主以萬人之利,奉養一人之尊。天下乃萬民之天下,沒有底層千萬草根的辛勤勞動,就不可能有社會的整體進步。


    大道理誰都懂,誰都會說,有些演技好的帝王,會把自己打扮成百姓利益的代言人,耍出各種招數欺騙百姓,讓百姓為了一人之尊做牛做馬。凡事都是相對而言的,有與民爭利的帝王,就有真正從心裏熱愛底層草根的帝王。愛民如子的帝王,在歷史有很多,其中就包括周世宗柴榮。


    雖然祖上曾經闊過,但柴榮和他的養父郭威一樣,都是貨真價實的草根皇帝。歷史上有這麽一個規律,凡是草根出身的創業型帝王,他們製定的政策,都盡量的向底層人民傾斜,不與民爭利。


    梁太祖朱溫被後世罵了一千年,但朱溫卻是個愛民的好皇帝。損害少數人利益的,不一定是壞帝王,但損害多數人利益的,一定不是好帝王。而柴榮在這一點上,做的尤其突出。歷史也多次證明,歷代凡是罵愛民的草根皇帝,無一例外,都沒有站在多數底層百姓的立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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