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無妄讓白羽情給問得惱怒又心酸。惱怒的是那個趙家美,長得沒有白羽情漂亮,要求可挺高,還要個金鑲玉的釵子,沒銀子買,就抓臉。心酸的是這些年來,風裏來,雨裏去,寒冬酷暑一年四季跟隨著師父,可到頭來,仍然是兩手空空,還不如來了一年半這個年紀輕輕的豐明燁混得好。他沒有回白羽情的話,騎著馬就慢慢向那遠處的房子走去。


    全無妄騎馬來到豐明燁放牧騾馬吃草的地方。他就跳下馬來,把自己的那匹馬也往前一趕,也讓它隨那些騾馬一起自由牧放著。


    不多時,豐明燁和白羽情兩個人也走了過來。全無妄立刻蹲在地上,依舊用手捂著臉,連那隻眼也遮著,因為傷正好是在眼瞼下和眼角邊向下劃的。豐明燁走到他跟前,看到全無妄那個熊樣覺著好笑,忍著要流露出的笑意說道:“捂著幹什麽?拿下來吧!那點傷,沒人看!”


    全無妄沒好氣地說道:“眼饞了?叫她給你撓下。”一邊說著,一邊用另一隻眼的眼光,向白羽情那兒掃著,那意思是暗示著豐明燁,女人可不好惹,看著沒,我這臉就是個樣板。


    豐明燁可不知道全無妄幹的那些爛事,便隨口說道:“我又不喝酒,又不欠人家的酒錢,誰和你似的。”


    白羽情心裏明白,從那手指印看,一準是讓女人撓的。還沒等全無妄說,她就接上了:“叫他老婆撓的,該!”


    豐明燁心實,連忙糾正:“不對,師哥沒有老婆。”


    全無妄這個氣呀,好呀,你個豐明燁,把你師哥怎麽看得這麽扁呐!就興你和美人放騾子,還不許師哥我泡寡婦……呀!寡婦?全無妄想到這一驚,趙家美就是這個白羽情的二姨娘。哎喲!咱師兄弟這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呐。不好!趙家美害死白羽情爹娘的事,可千萬不能讓這兩個人知道,他(她)們知道了可就壞了,我指定也要跟著受連累。幸虧我的嘴還算緊,沒往外說我和趙家美的事。想到這,全無妄轉動著那亮亮的蛇眼,趕緊遮掩著應付了幾句:“要有老婆,就好了。我這樣窮,沒人稀罕。”


    看著全無妄那滑稽的樣子,白羽情在偷偷捂著嘴笑他……


    豐明燁也不願意看到全無妄那副既糟糕又尷尬的模樣,隨意找了個借口說道:“我去趕趕騾子,讓它們一邊往家走,一邊吃草,等到家時,也就吃飽了。”


    白羽情馬上也跟在豐明燁的後麵。全無妄站起身,活動幾下蹲得有點酸麻的雙腿,也在後麵默默跟著……


    一路無語,隻有騾馬們有選擇性不停用嘴撕斷嫩綠的青草,送入口中,粗略地咀嚼後咽下……


    等進入大院子裏,全無妄幫豐明燁將牲口都拴在馬棚裏,稍後,兩個人先後向房門前走來。


    白羽情拿著自己的兩件衣服和一個銅盆,從鬼人以前住的那兩間屋子裏走出來。她對走過來的豐明燁,說道:“小弟,飯放在鍋裏,還算熱乎,你先吃午飯吧,我去把兩件衣服洗洗,洗完後就回來,不要等我。”說完就向不遠處的小河邊走去,她有意識在躲著全無妄。


    全無妄那色迷迷的眼光一直盯著白羽情的背影,嘴嘖嘖著,恨不能將那雙蛇眼挖下來,放在白羽情的身上……


    “師哥,你還吃飯不?吃就進來盛一碗。”豐明燁一邊往師父住的屋裏走,一邊問著。顯然,他對已停住腳步,傻傻站在原地,聚精會神看白羽情的師哥全無妄,有所不滿。


    “吃,怎麽不吃呐!我……”全無妄剛想說他早上都沒吃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言多有失呀,別自己說漏了。


    全無妄跟隨著豐明燁來到鬼人住的屋裏。他狗心事特多,趁豐明燁拿碗的機會,轉身就向內屋鑽去,他想看看是不是豐明燁的被褥也在師父屋裏的炕上。推門站定後,並沒有發現炕上他想象中的一幕,轉眼往師父那破桌子上一看,頓時驚呆了,好半天沒回過神來。怎麽這麽多銀子喲?隻見桌子的一角,放著白羽情留下的那二十六兩銀子。銀子上已有了層薄薄的浮灰,在銀子光澤的閃亮下,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全無妄的腦子裏立刻就想到了師父鬼人,這銀子肯定不是師父的,師父那個摳門樣,從不把銀子顯擺出來,都是摳摳搜搜地藏起來。但這些銀子究竟是誰的呢?為什麽擺放在師父的桌子上?


    “師哥!你不盛飯,跑到裏屋去幹什麽?”豐明燁已經盛好了飯,用手端著碗在背後叫他。


    全無妄由於注意力全集中在那銀子上,被豐明燁這一叫,嚇得一哆嗦,有點不太自然:“不幹什麽,這些銀子是……”全無妄這句話,把那個是字拉了個超長音。


    豐明燁清楚全無妄的為人,也明白他的意思,就來了個幹脆,不能給他留後想:“銀子是師父的,你想要呀?”


    “不……我隻是問問。”全無妄矢口否認,他可不想在這上麵惹事。一動銀子,那豐明燁定了和你玩命。全無妄也見識過豐明燁的功力,他知道,自己很難打過豐明燁,不想在這銀子上麵把事惹大。


    “你吃不吃?不吃拉倒!”豐明燁端著一碗小米飯和一小碟子醬牛肉就要往外走……


    全無妄從內屋退出,緊跟過來,他從早上到現在也沒吃上頓飯,肚子裏餓得要命。四處一看,沒有東西,他就把鍋蓋揭開。哎呀!嗬!好生活嘛!一盆子小米飯放在中間,邊上放著醬牛肉、鹵鴨脖、烤山雞、燒豬肘。可他並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白羽情昨天才剛剛買回來的。她看到豐明燁每天上頓鹹菜,下頓鹹菜的,不忍心,自己從叔叔白帖子那兒要了些銀子,特意從源江城買了帶回來的。


    此時,全無妄已被這鍋裏的飯菜所驚住,就是擁有數百畝地的老財主,都沒有這樣的生活呀。他睹物動心,瞬時血氣上頭,不由身體往前一探,差一點就栽到鍋裏去。心中暗叫,師弟,你真狠心呀!哥在外麵吃糠咽菜,忍辱負重,給師父探偷情報,幹的是玩命的活,可你卻在家花天酒地。噢!錯了,沒有酒!光那個花天,就夠哥想一輩子的,你能不能讓哥也在家享受幾天。不用多,三天,哥就是死了,也值!


    豐明燁站在門口等全無妄,看到全無妄拎著個鍋蓋傻站著,久久不動手,心裏有氣:“等什麽?家裏沒酒,別等了。”


    全無妄沒好氣,先盛上一碗小米飯,又在鍋台邊的飯櫥子裏拿出一個大盤子來。然後,拉開架勢,像個搶食的鬣狗一樣,捏起兩根鴨脖,撕開一條雞腿,拽下一塊肘子,抓出數片牛肉……


    豐明燁目睹這一切後,麵部帶著無解的表情,搖了幾下頭,端著飯菜默默走出了門口。


    全無妄也不顧手上沾有的油膩,隨意抓起兩根筷子,一下子就插在飯碗裏的小米飯上,隨即端起盤、碗跟隨豐明燁走到院子裏。片刻,便來到他和豐明燁住的小屋裏。倆人各自將手裏的盤、碗,放在土炕上一張,幾乎是常年不往下撤的破桌子上麵,就東、西落坐於炕沿上,隔桌悶頭吃了起來。


    全無妄一邊吃,腦子裏一邊想著壞主意。他這次回來確實受到很大刺激,無論豐明燁穿的吃的,都比自己強百倍。再說他的那個趙家美,寡婦不說,這他也認了,你倒是賢惠點呀。全無妄想到這,用拿筷子的手又抹了一下自己的臉。你看師弟這個,俊俏得使人流口水,還是個千金小姐,這差別也忒大了吧。人比人得死,貨比貨要扔,沒法比了,不在一個檔次上。現在如果有三斤棉花,我立刻就撞上,不活了。


    處於情緒起伏波動心煩意亂中的全無妄,吃著牛肉,感覺無味;吞著肘肉,壓氣堵喉;嚼著雞腿,塞牙劃腮;啃著鴨脖,滑膩反胃。師弟呀!師弟!你有了好事就忘了哥哥我。你不仁,甭怪兄不義,我可要偷著給你上點眼藥了,叫你知道哥,也不是那省油的燈。


    全無妄吃完後,用手抹了一下嘴。忽然,他一拍自己的腦袋:“哎喲!哥忘了大事了,師父前幾天叫我今天在這裏等他,說如果他中午不回來,就讓我趕兩頭騾子到源江城外黃泥崗去往外送貨。”


    豐明燁有點懷疑,他今天上午和全無妄說話時提到過師父,他也沒有說這個事呀?他兩眼盯著全無妄,內心充滿疑慮,隨話追問道:“真有這事?”


    全無妄又拿出他慣用的老把戲:“你跟著我去,反正也不遠,到源江城外黃泥崗來回也就六七十裏,半夜你就能回來了。”


    “好,我跟你去。”豐明燁不放心,這一年半,對這個師哥也有所了解,就是說謊也不會臉紅的手,今天說的是真是假很難辨別。他決定要和全無妄一同去源江城外那個黃泥崗,把他說的這個事落實下來,多走點路受點累沒什麽。


    全無妄腰子臉上蛇眼在眨動,內心卻猶豫了。這個強孫!沒想到他竟見風斷雨,還真去呀!他隻好嘴裏含混著:“噢……”


    豐明燁對全無妄說道:“走吧,趕早,不趕晚。”


    “好!好!馬上就走!”全無妄一邊磨磨蹭蹭從炕沿邊起身,一邊腦子裏快速翻轉想著對策。


    兩個人出了屋門,來到馬棚裏。豐明燁讓全無妄趕緊選兩頭騾子。全無妄是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圍著馬槽轉圈兒。


    豐明燁看著全無妄圍著牲口轉的樣子,就有點納悶。怎麽,他在哪兒又學了套相麵看影術?不會是在給騾子和馬們看相算命吧?


    看似全無妄在看這些騾馬,實際是想計策對付豐明燁。他不知不覺就轉到了黃驃馬的後麵,也忘了黃驃馬和他是對頭,沒注意。他現在滿腦子在想用什麽辦法擺脫豐明燁,不讓他跟著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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