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伸手,將李牧往軟榻內側推了推,隨後脫下繡鞋,越上了軟榻,斜靠在了軟榻邊上。


    葛沛凝看著這一係列,行雲流水的動作,深深吸了口氣,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便聽燕王妃背著身說道:


    “出門在外,不必拘於俗禮,反正他如今也動不了,你我就靠在這軟榻邊上,對付一宿就是了。”


    “對了,還不知凝兒姑娘和牧兒是什麽關係?”


    聞言,剛站起身,準備往軟榻邊走的葛沛凝,腳下一頓,又坐回了桌案邊上,抿嘴想了想道:


    “沒,沒什麽關係。”


    燕王妃掃了眼葛沛凝頭上,代表著已婚婦人的發髻,一副你騙鬼呢的表情,語氣悠悠道:


    “凝兒姑娘,應是已經嫁人了吧?聽聞是你將牧兒從那枯井中抱出,不知是否需要燕王府出麵解釋,免得被人誤會。”


    葛沛凝自是聽懂了燕王妃話中的意思,兩條柳眉用力的蹙在了一起,咬牙道:


    “不必,他早死了!”


    “王妃不必再猜,我隻是為了報答燕王曾經的恩惠,與世子並…”


    然而葛沛凝話還未說完,卻發現燕王妃不知何時,已然來到了她的身後。


    一把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坐到了軟榻邊上。


    此時李牧心中很是不喜,一來感覺燕王妃有些咄咄逼人,二來,實在不明白,葛沛凝為何不願承認與他的關係。


    這時,卻聽燕王妃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十分溫和:


    “旁人又不是瞎子,你對他如何,我們怎會看不到,嫁過人又如何?何事不能大大方方的承認?”


    燕王妃拉過李牧的手,強塞入葛沛凝的手裏,一副當家主母的做派拍板道: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往後他若對你不好,或是因為你再嫁便嫌棄你,你,你便用之前那銀針,教訓他。”


    待燕王妃將這一席話說完,不隻李牧,葛沛凝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呆愣愣的看著燕王妃,好似今日才認識她一般。


    燕王妃看到葛沛凝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打趣道:


    “怎麽?不舍,還是不願?”


    聞言,葛沛凝趕忙起身,就要跪在燕王妃的身前。


    可燕王妃哪會讓她下跪,強拉著她,又坐回到軟榻邊上,玩笑道:


    “你我年歲,應是相差不多,你這要是一跪,我可就要老上不少。”


    “怎會,王妃的容貌,可比我這山野丫頭,看上去年輕多了。”


    李牧聽著兩人這話,卻絲毫不覺的違和。


    畢竟,李牧是最有發言權的,若非氣質,光憑二人保養的如此嬌嫩如玉,不比雙十年華的女子差多少。


    兩人又是商業互吹了一陣,燕王妃突然神色一怔,喚了葛沛凝一聲:


    “凝兒!”


    “嗯?”


    葛沛凝疑惑的看向燕王妃,便聽燕王妃問道:


    “你可知,這天宗具體是用何種辦法救人?”


    “這…”


    燕王妃見葛沛凝有些欲言又止,趕忙補充道:


    “你若知曉,我們也好提前準備,免得…”


    “其實,我也是從醫家的一本古書中看到,天宗有一門心法,名曰《心齋》。所修出的真氣,最接近本源,可為他人所用。”


    說著,葛沛凝回頭看了眼李牧,微微皺了皺眉,


    “氣海枯竭,實際上便是本源受損,隻要重新讓體內真心流通,屆時不需外力,他自己便可複原。”


    “那提供真氣的人呢?”


    燕王妃立刻便想到了這個關鍵性的問題。


    畢竟如此功法,若是對施術者本身沒有損害的話,應當早就世人皆知才對。


    葛沛凝眼眸下垂,臉頰不由紅了一下,低聲道:


    “可能會虛弱上幾年,期間修為停滯,無法精進。”


    燕王妃眼睛眯了眯,若隻是如此,應是不難。


    隨後看到葛沛凝的臉色,又是一愣,目光狐疑道:


    “隻有這些?”


    葛沛凝抿了抿唇,像是有些難以啟齒,糾結了半晌終是說道:


    “書上說…內力流轉之時,二人需浸在水中,水載萬物而不爭,性柔而力堅。”


    燕王妃仔細品味著這句話,感覺沒什麽不妥,但看著葛沛凝扭捏的表情,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小聲試探道:


    “不穿衣物?”


    聞言,葛沛凝點了點頭,隨後便將頭轉向了一邊。


    燕王妃見果然如此,臉上閃過一抹凝重。


    暗道,這天宗全是女子。


    雖然李牧此時昏迷不醒,但畢竟是要赤裸相見,即便是為了救人,哪個女子願意做出如此犧牲。


    心中想著著需要許下怎樣的重諾,才能打動天宗,出手救人。


    這時,目光落在了李牧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上。


    當即一愣,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當什麽事,就牧兒這張臉,再加上燕王世子的身份,怕是會讓那些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打破頭爭搶這個機會。”


    燕王妃聳了聳,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大不了,事後讓牧兒將那姑娘納入房中。”


    李牧聽著二人的談話,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這不就是隻差一步的爐鼎嗎?」


    「難怪要閉世,這事傳出去還了得?」


    李牧可是看過不少野史,道觀門庭若市,香客變恩客。


    何況是這種,內家難修的世界。


    這天宗若勢被有心人盯上,豈不是成了上位者的快樂經驗池。


    然而葛沛凝接下來的話,卻是解答了李牧的疑惑。


    “並非如此,而且我也不相信她們…”


    有了葛沛凝的解釋,李牧這才知曉。


    這門功法,並不像李牧想的那般,純純的爐鼎功法。


    也不是隻要練了,就可以將自己的內力,供給給他人。


    而是,隻有修煉至一階,真氣才會接近本源,可被旁人所用。


    並且,若非是施術者自願,旁人根本無法取得,甚至若是強行吸取,施術者隻需一個念頭,便會讓那人氣海破碎,當場身死。


    況且,還有一個,世紀難題。


    普通人能在六十歲之前,修至一階,已然是天才中的天才。


    如同穆真那般有著奇遇的,也是在將近五十歲才步入一階。


    原本天宗修的,便是無情道,還要俘獲一個少說五十大幾的奶奶的芳心,讓她自願將真氣傳給你,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而葛沛凝一開始的打算,便不是讓天宗救人。


    《心齋》中有一秘術,使用條件與它原本類似,區別在於,可將第三人的真氣,轉化為本源真氣,再傳於傷者體內。


    隻是這樣的風險更大 ,並且被抽取真氣的人,一生都不可能再恢複。


    聽完葛沛凝原本的打算,燕王妃有些詫異的看向葛沛凝。


    若是普通人說這話也就罷了,但葛沛凝可是一階,如她這般年紀的一階,日後成就難以估量。


    良久,燕王妃歎了口氣,沒好氣的看了眼李牧,有些遲疑道:


    “你應當知道,世子妃的人選,不是你我能決定的,就算是他自己…”


    “王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隻願往後能跟在他身邊,做個小醫娘,便已是心滿意足。”


    不等燕王妃說完,葛沛凝伸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隨後目光柔和的望向李牧。


    燕王妃的身子微微顫了顫,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這時,便聽葛沛凝問道:


    “王妃當真不記得我了?”


    燕王妃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盯著葛沛凝看了許久,口中念叨著:


    “醫家…葛…”


    俄頃,眸中突然露出驚詫,脫口驚道:


    “胭脂媚骨嫁紅妝,轎落寂鳴滿屋堂!你是血凝蠱,葛雪凝!”


    葛沛凝滿眼溫柔的看著李牧,手緩緩拂過他的臉頰,微微頷首:


    “這兩句打油詩,還是燕王當年,在我父陵前作的。我以為王妃早就認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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