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並沒有給馬指路,她讓威尼帶著她信步走著,但在有意識地記著路標和方向。她不關心到哪兒去,也並不知道眼淚給潮濕的空氣增加了些鹽分。她鬆鬆垮垮地坐在馬上,隨著身體的顛簸,思緒一下子走得好遠好遠。她想起了她第一次看見河穀,看到馬群的祥子。她想到了她是如何決定留下來,如何開始狩獵。她還記得她把威尼領到山洞裏火堆旁的情景,她應該知道一切都不會長久的,天下沒有不散的籠席,就和她自己一樣,威尼總有一天要找自己同類去的。


    馬步的變化打斷了她的沉思,威尼找到了它所求的,前邊出現了一小群馬。


    太陽融化了山坡上的雪,地麵露出了綠色的苗苗。吃夠了去年的幹草,想換換口味的野馬們正低頭啃著新長出的嫩革;看到有馬在抬頭看自己,威尼停下了腳步。艾拉聽到了公馬的嘶叫聲,它站在一個小土丘上。這是一匹棗紅色的馬,鬃毛和尾巴是黑色的,腿很短。艾拉從未見過顏色這麽深的馬。大多數馬都是深黃、米黃,或像威尼一樣,是淺黃色的。


    公馬大叫了一聲,抬起頭,然後捲起了上唇。它向艾拉她們奔了過來,然後在不遠處停下來,用蹄子踢著地麵。它的脖子弓著,尾巴翹著,樣子十分偉岸。


    威尼回叫著,艾拉跳下了馬背。她擁抱了一下威尼,然後往回走去。威尼轉過頭看著那個從小把它養大的女人。


    找它去吧,威尼,“她說,”你已找到了伴侶,去吧。


    威尼點點頭,低低地叫了一聲,然後麵對著公馬。那匹公馬向威尼靠過來,低下頭咬著它的後腿,把威尼向它的馬群趕去,似乎威尼是個難對付的頑童似的。艾拉看著它走了,自己卻久久不能離開。當公馬騎上威尼時,艾拉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勃勞德以及可怕的疼痛。後來,雖然隻是有些不舒服,但當勃勞德騎上她時,她總是特別痛恨,而當他最終厭倦了時,她總是特別高興。


    除了嘶叫外,威尼並沒有拒絕公馬的企圖,在一旁觀看的艾拉感到她身裏有一種奇怪的騷動,她自己也解釋不清那是什麽感覺。她不能把眼睛從公馬身上移開來。此刻,它正把前腿放在威尼的後部,抽動著,大叫著。她感到兩腿之間一陣濕潤,並感到某個部位在隨著公馬的抽動而有節奏地跳動,她發出了一聲不可理解的呻吟。她呼吸急促起來,她覺得她的心髒砰砰地跳個不停,並因渴望某種她不能描述的東西而疼痛。


    後來,當威尼心甘情願地跟著公馬離開,沒有回頭看一眼時,艾拉感到了一種極度的空虛,以致她覺得她都受不住了。她意識到她在山穀裏為自己築起的世界是多麽的脆弱,她的幸福是多麽的轉瞬即逝,而她的生存環境是多麽的不穩定。她猛地轉過身向河穀跑去。她直跑得喉嚨像要裂開,兩肋痛不可當。她拚命地跑,像在希求著什麽,好像快跑可以把痛心和孤寂丟在後邊一樣。


    她在山坡上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人整個地摔在地上,順著山坡滾了下來。一直滾到坡下的草地上才停了下來。像要窒息了一般,她拚命地大口喘著氣。她就那樣呆著,氣順了之後也沒動一下。她不想動,她不想嚐試,不想鬥爭,也不想活了。有什麽用呢?她是被詛咒過的,不是嗎


    我為什麽不死呢?就像人們詛咒的那樣?為什麽我要失掉我喜歡的所有東西呢?她感到了一陣溫暖的呼吸,臉上的淚水也被粗糙的舌頭舔幹了。她睜開眼睛,看到一頭龐大的獅子。


    噢,貝貝!"她喊著,向它伸過手去,它爬到她身邊,放起利爪,把前腿放在她身上。她滾過去,擁抱著它毛乎乎的脖子,把臉埋在它閃亮的鬃毛裏。


    當她最終振作起來,想要起身時,才感到了這一跤的後果。手擦破了,肩和膝也蹭掉了皮,臀和小腿摔得又紅又腫,右臉也火辣辣地疼。她一瘸一拐地走回洞裏。處理傷口時,她忍不住地想,如果我摔傷了骨頭怎麽辦?沒有人管,那可比死還要慘。


    我沒有摔斷骨頭。如果我的圖騰想讓我活下去,或許有他的理由。或許獅魂把貝貝送給我是因為它知道威尼有一天要離開我。


    貝貝也會走的。它很快就會想要一個伴侶的。即使它不是在正規的獅群中長大的,它也會找到一個伴兒的,它長得這麽大,足可以護住一個大地盤的。它還是個好獵手,它找獅群或母獅時是不會挨餓的。


    艾拉苦笑了起來。你會覺得我是一個部族裏的母親,此刻正為自己的兒子成長為一個高大勇敢的獵手而操心呢。畢竟它不是我兒子。它隻是一個獅子,一個普通的獅子罷了。……不,它不是普通獅子,它已和有些成年獅子一邊大了,它是個早熟的獵手。但它將要離我而去。


    杜爾克現在一定長大了。尤拉也會長大的,當尤拉留下來成為杜爾克的妻子,和布侖部落的人生活在一起時,奧達會傷心的。不,現在是勃勞德的部落了。下一個部落集會將在什麽時候


    她把手伸到床後拿出一捆有標記的木棍子。她每晚都做一個記號。這是一個習慣,一個儀式。她把棍子散在地上,想數一下從發現河穀到現在有多少日子了。她把手放到棍子上,可是上麵的刻度太多了,數不清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她特別想把所有的刻痕都加起來,那樣她就知道在這兒到底呆多久了。可是她不知怎樣才能辦得到,這太令人沮喪了。後來她覺得她並不需要這些木棍,數一數過了幾個春天就知道過了幾個年頭了。杜爾克是在上個部落集會前的一個春天出生的,她想。到第二個春天他就滿了一歲。她在土裏做了個記號。接下來那一年他學會了走路,她又做了個記號,再接下來他就開始斷奶了。她做了第三個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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